要是往常,高阳默良是绝对想不到这两个字会从南珩的嘴里说出,还说得那么一本正经之中带着些邪气,让她在这初春的寒意之中亦是不由得打了个冷噤。

    “殿下,这种玩笑不好笑,”她开始像模像样地解释起来,“想是殿下早默良一步知晓了裴仲益来此的消息,只能怪我,没瞧清楚他是个贪生怕死的俗人。不过殿下放心,此番是他之错在先,我已经将他好生软禁起来。等到这阵子风波之后,再……”

    “再放了他?”南珩的低语萦绕在她耳边,那声音如同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随后,她的下巴被轻轻抬起,原本因处理公文而未朝向南珩的视线,在这一刻与他对上。他眼中的醋意肆意蔓延,仿佛将人拉回到了二人初次相见的亭台之处。那时,他目光中迸发出的几近于杀人的锐利,如今又在这小小的对视间重现于南珩之眼。

    南珩幽暗的瞳孔猛地一缩,眼眸底下有万道凌厉的光芒,都射向了刚才裴仲益所立之处:“好良儿,你是知道孤的,从来到嘴的鸭子没有飞了这一说。从前他好生窝在南宁我不管,如今既然他主动撞上来,还落到了你我的手里,这辈子他也就别想着回去了,至于那新婚的李家二小姐……”

    他顿了顿,嘴角轻轻勾起一抹邪笑:“正巧你不是与她们家不合吗?就让她做个上门新寡,如何?”

    在这十六年间,他身处京城的权力漩涡中心,她则远在南宁,二人如同被命运捉弄的孤雁,在各自的夹缝中艰难求生。所幸上苍怜悯,终让他们得以相会。往昔的种种,他本无意深究,只盼她能斩断前缘,彻底了断过往。然而,当猎物主动送上门来,他又怎会轻易放过?身为太子,若连这份到手的掌控都把握不住,那这多年蛰伏与筹谋,又有什么意义?

    即便是南珩不提这个请求,高阳默良自己都觉得裴仲益来这一次实在是膈应,她还想着静等着从南边来的调查结果之后再定裴仲益的私刑,不过现在南珩愿意为她处理这个不定时的烂摊子她也着实乐意:“若是殿下想要,裴仲益自然交给殿下处理。只是如今他事关使团名录顶替一事,更何况他能到此处来,尹长史和我那两个弟弟自然是知晓的。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等默良处理好这档子事,就将他交于殿下如何?”

    她果然不是那藕断丝连之人:“好,那孤就等着。只是方才世子殿下所说的使团名录被顶替一事,孤却有些情报要与世子殿下交流。”

    南珩这般说着,手指从袖口摸出一张纸条,展开之后铺在了书桌之上,竟是一人的小相,上头写着那人的名字。高阳默良一下便明白过来:“被顶替者是殿下的人?”难怪他会如此上心。

    “不错,是孤安插在南宁王府的人,本来由他负责王妃与玉林县主的安全,这次上京也是为了述职。但是当使团来了之后,他人却未到。说起来这也是孤的失察,从南宁之都到京城足足十五日,却连这点事都查不到。幸好后续去追查,他人只是被扣留在了王府,没有性命之危。”

    竟然是这样,她早知晓南珩绝对在王府有线人,却没有想到他能够去在自己父王的眼皮子底下安插人来保护母妃和姐姐的安危:“多谢殿下。”

    “不用说这个谢字,说说吧,毕竟那家伙犯的是欺君大罪,作为南宁的世子,你打算怎么做?”说完了这些事,他倒是想顺着她的话来听听她目前的打算。

    高阳默良谨慎地环视四周,确认无人窥探后,才缓缓靠近南珩。她的呼吸轻拂过南珩的耳畔,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神秘与急切。

    不知过了多久,南珩那一直平静无波的脸庞终于浮现出一抹笑意,宛如冬日初现的暖阳。“这倒不失为一个妙计。”他轻启朱唇,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只是若要孤为你牵线搭桥,总该给孤一些好处才是。”

    他言语间说得暧昧缱绻,她纵使再不懂情事也知晓了:“今,今夜……殿下可,可……”羞愤至极,后面的话她还没那个脸面说出口。

    只见南珩放肆笑着在她面颊上吻了一下:“孤都懂你的心意,枕边记得放些香草,孤喜欢那个味儿,今夜孤要留寝。”

    第二日午时,宫中大监急匆匆地朝向南煦所在之处赶来,手里紧握着密探刚送来的密报。那密报仿佛藏着千钧之力,大监的脚步虽快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待到南煦接过密报,缓缓展开细看后,一抹疑惑之色悄然爬上他的眉梢。

    在众目睽睽之下,南宁王世子竟径直来到太子府门前,公然求见太子。不久之后,府门轻启,他被引入府内。两炷香的工夫过去,谁也不清楚这期间二人究竟低语了什么。太子府犹如一座铜墙铁壁般的堡垒,即便是皇帝多次尝试安插眼线,也都无一例外地铩羽而归。此地的森严,仿佛将所有的好奇与窥探都拒之门外,只留下无尽的猜测在外徘徊。

    “公然在太子府前求见太子,她高阳默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个时候南煦也不曾将这公然求见与这次他已经知晓的裴仲益之事联合在一块儿。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外间来报:太子进宫了,求见陛下。

    南煦不慌不忙,只是将手里的密报在香炉里烧了个干净:“传太子。”他与太子多年明里暗里作对,今日是难得他主动求见,想必就是为了这高阳默良所求之事,既然他有求于自己,自己也可以顺势给太子下马威。

    “儿臣拜见陛下。”南珩入了大殿,压制住心中的那颗杀心,想着高阳默良的计策,耐心地与眼前之人虚为委蛇。

    南煦为太子赐座:“非会朝时辰,太子此刻来,可是有何要事启奏?”

    方才问完,他就见到南珩从怀中摸出了一封奏折:“启禀陛下,此乃南宁王世子高阳默良的请罪奏报,因世子无招不得入宫,自此今日世子求见儿臣,让儿臣为其带话:使团顶替之事,乃是南宁王府之过,请陛下览阅奏折。”

    霎那间硕大的殿宇里鸦雀无声,南煦静默地坐在龙椅之上,望着眼前他的嫡长子,他的一举一动完全是张弛有度,他纵使想要从他的眉眼间看出一丝对自己的不满都不行:“呈上来。”

    大监顺势将请罪折子拿到了南煦跟前,南煦展阅,一行行楷魏碑的好字跃然于纸上,果真是请罪之书。

    高阳默良先是言辞恳请地表达了自己这半年之间在京城的生活,盛赞了圣上对自己的恩赐,才有了这硕大的京城南宁王府一处歇脚。再诚恳地描述了这次的使团顶替之事的由来,究竟是如何被顶替的,参与者都是哪家的人,是何方的势力,事无巨细,一一在奏折里报来。最后再表示这顶替者已然被自己缉拿归案,便是一名叫裴仲益的王府家臣,事关重大,请皇帝定夺其生杀大权。

    事无巨细,但是南煦心中是越看火气越大。这高阳默良不愧是老南宁王钦点的世子,做事那叫一个滴水不漏。若是他自己主动出击,这次的欺君之罪完全可以加在南宁王管教无方之上,对削藩可是大有裨益的,但是被她这样调查得面面俱到,还揪出了这背后之人。

    这欺君之人就在眼皮子底下,还十分贴心地送给自己让自己定夺生死。摆明了就是借自己的手除掉政敌。

    “陛下可有定夺?”还不待南煦有所疑问,南珩倒是先开口了。

    据南煦所知,自从高阳默良上京之后,京城里与她交往最频繁的便是乐月这孩子,至于南珩……先前除了太子的赔罪之外,两人便再无往来:“太子此番能问朕,想必是胸中有沟壑。”

    “回陛下,沟壑谈不上,只是儿臣无意间知道了一件密辛,想着这南宁王世子既然给了我们这个把柄,或许可以稍加利用。”提起这个,南珩的眼里露出了贪婪之色。

    这眼神正巧是南煦想看到的:“你说说。”既然是人,便定会有所求才是。

    “据儿臣所知,冒名顶替者正是世子殿下原先的未婚夫,只不过已在入京前成亲了。”

    废话,这件事几乎是京城人人皆知:“你可查到了他来做什么?”

    南珩道:“儿臣不知,儿臣担心若其真的图谋不轨,儿臣的调查怕是会打草惊蛇。”

    “以你所见,他的图谋与世子有何关系?”南煦所担忧的就是,裴仲益来京城是为了传达南宁王的指令。

    毕竟之前赐婚失败一事,最终要算在他的头上,南宁王未免不会怀恨在心,再加上他的两个庶子在京城的嚣张气焰怕是早就传到了南宁之地。此番在削藩的关键之时,若是南宁王临阵换帅,选择支持高阳默良,这出戏就越发难唱了。

    “儿臣调查过了,裴仲益在南宁的好名声里,九成是一些世家公子的做派,但是就看那悔婚一事,此人委实是个担不起责的,”这都是他真正的心里话,“此番上京,南宁王怕是不知。而且世子的奏报里也说过,此番是李家与裴家的合谋。自从裴公子成婚后,新妇李家二小姐是跋扈至极,和原先与之订婚的世子比,那叫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他裴仲益自此日渐消瘦。那裴母是个溺爱幼子的,经不住裴仲益的恳求,便是买通了使团里的人,将幼子送至京城。”

    “至于李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裴仲益对他们来说也算是安插在世子面前的好手,若是世子仍然念旧情,裴仲益传回南宁的每一封信都是他们对京城的了解。南宁王势必能看得到,届时若是南宁王利用这些来造反,敌人在暗我在明,陛下,不得不防啊。”

    只要是牵扯到削藩之事,南珩句句说在皇帝的心上,还光明正大的把默良摘出去了,当真是一举二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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