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酒楼里的菜很好吃,物什儿也比南都的精贵,人也很热情,花卉也很香。但是玉林县主的心却在这个时候跌到了悬崖底下。

    一想到妹妹在南都九死一生差点就没命了,而南珩这个时候不知道在京城做些什么,她心里就觉得别扭。她曾经想过如果两个孩子的亲爹找不到的话,就直接给妹妹招赘婿,或者养面首也行。但是如今这些念想随着这道圣旨的发布,都成了泡影。

    只是这样念着,感觉这京城中的佳肴都没了滋味。

    太妃摆了摆手,让酒楼的掌柜们将他们方才点的这些菜都用食盒装起来送到王府里去,自己则带着左文和玉林县主都回了王府。

    玉林县主一回到家,就关上了门,“母妃,您一早就知道王爷的孩子是陛下的,是不是?”

    太妃叹了口气:“不算早,索性也不算晚。只是在听到王爷为陛下写的那封请罪折子里看到了。王爷先前在京城里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们也都想过了,先王不顾情分将其送走,却没有想到王爷能在这京城风生水起。当王爷的第一封密信通过那些孩子送到我手上之时,我就知道京城里定是有贵人给王爷指了条路。”

    “他这是欺负王爷,王爷一人孤身在京城无依无靠,还是女子,”玉林县主一想到本来就已经伤痕累累的妹妹被南珩一步一步地给逼进陷阱里,心里就疼得不能自已,“趁人之危,当真是个昏君!”

    下一瞬,自己就被母妃的手帕给捂住了嘴:“这话以后不要再说出口了,皇城不是南都,这里随处都有陛下的耳目!陛下爱着宠着敬着王爷,不代表他会愿意去包容我们。”一想到先前在周遭听到的流言,说陛下弑父克母,暴力狠辣,这样的人如何能够招惹?

    但偏偏她的小女儿却一门心都在对方的身上,她也甚至担忧她会就此沉沦进去。

    太妃静默了许久,终是吐露了一句:“若不是王爷愿意,陛下就是拿刀架在我们脖子上来威胁她,她也不会因此妥协的。千言万语,千谋万计,抵不过王爷一个心甘情愿。”

    “这可怎么办啊……”玉林县主望着皇城的方向,早知道今日就拦着妹妹了,带着孩子们这一进去,就不晓得还出不出的来。

    殊不知,这两人的话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给送到了南珩的手中。听完了探子的回报,南珩第一次明白了名声差的窘迫——他如今正蹭南宁王府的马车前往王府备了重礼,就是为了拜会岳母与二姨子,先前还特意安排了两位在京城街上好一番享受,这册封太子的圣旨也是他故意选时机放出来的,没有想到的是一切反倒有些事倍功半了。

    南元修抓着父皇腰间玉佩的穗子扯了又扯,英昭哼哼唧唧似乎是想要说什么话,高阳默良在此刻也是瞧见了一个从来没有如此过的南珩:“陛下久经深宫历练,见过了人世间千万,怎的就在此刻栽了?”

    她的调侃戳中了南珩,他一把将高阳默良拉进了怀里,坏笑地盯着她:“自从朕那年在大殿上遇见王爷的那一刻就彻底栽了!”

    看着母亲占了自己在父皇怀中的地位,南元修也不恼,父皇腰间的玉佩早就被他扯了下来,拿在手里一会儿就把这穗子的流苏打了个死结,还咧着嘴笑。

    “朕只是有些紧张,朕自幼没了母后,属实羡慕王爷的家,没想到如今真的要去见了,却没了底。”南珩蹭了蹭高阳默良的脸。

    高阳默良双手捧住南珩的脸颊,轻轻吻了吻:“母妃很好说话的,她们就是见了我之前生孩子的场面怕了,你好好表现,她们也很快会软下心的。”

    午时去宫中的马车到了宫门下钥时终于是回到了王府,但是王府中南宁的人没有想到的是:去的时候是四个人,回来的时候却是五个人。

    “老身拜见陛下,陛下福寿安康。”

    “臣女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

    还不待南珩自己说一句话,太妃就引着玉林县主跪拜于地,行了君臣之礼。

    南珩和高阳默良赶忙将太妃扶了起来:“太妃请起,太妃是朕的长辈,又是默良的母亲,朕是受不起这个大礼。”

    “陛下是君,老身是臣,君臣有别,该有的礼还是要行的。”太妃此言说得在理,但是南珩听得出来,这是暗里怨怼自己给默良强取了来:“若是太妃论理,那朕也轮一轮。英昭与修缘是太妃的外孙,朕是这两个孩子的生父,亦是默良的夫,如今来看,朕是太妃之婿,哪儿有母亲给婿行礼之说法。”

    玉林县主手里握着帕子,肺都感觉要气炸了;他不仅是个昏君,还是个脸皮厚的。

    感受到二姐姐气息不寻常,高阳默良伸手握住了玉林县主的手:“母妃,姐姐,此番陛下临府,是为了宴请王府一行人。”

    差点儿连正事都忘记了,南珩窘迫地咳嗽了两声:“是。这件事说起来是朕之过,虽说默良的名字已经被写在了玉牒上,但是到底是欠了默良一场礼。此番便是请母亲与玉林县主一道入宫。朕摆宴请母后,将这夫妻之礼就在寿宴前行了,正个名分。有了母亲与县主在,一切便圆满了。”

    说完,南珩从怀中摸出张红底镶金边的礼单,由文管家交付给太妃,太妃这一打开,望着这上头的聘礼,深感如今南宁的现状,就是把整个南宁都给搬空了恐怕也才堪堪凑上:

    东海明珠一百零八颗;和田白玉如意九对;金丝镶嵌东珠翡翠凤冠一顶;东海红珊瑚树十株;龙凤呈祥金镯九对;云锦五百匹;蜀绣绫罗一千五百匹;苏绣屏风百扇;紫檀木雕花匣九对……

    更有西域进贡御马八匹;牛羊各两百头;黄金千两;白银万两以及御笔亲书婚书一卷。

    “陛下,这……”太妃一时都无从开口,这礼单在她手中沉甸甸的,“时间太紧凑了,我们南宁一时也不晓得从哪里为囡囡凑嫁妆……”就是她先前备下的那一点根本不够拿出来的。

    南珩起了身,在太妃跟前郑重行了个俯身礼:“默良的嫁妆,早在评定叛乱的那一刻便给了朕。默良不仅是一个女子,更是一位雄才大略的边境守王,大靖的未来还要请默良和南宁的诸位治理好南宁九州,这九州的百姓安康喜乐,便是默良给朕最好的嫁妆。”

    “这……”

    “太妃娘娘,朕的母后在朕刚出生之时便被先帝与庶人高氏极其一家联手谋害,”为了自己与默良的未来,他第一次在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跟前撕开了这个本来已经愈合的伤口,“朕打小养在太皇太后身旁,打小便受生父猜忌、兄弟阋墙。所以自打七岁之时,朕就知道想要的一切都要自己夺来。”

    “朕筹谋二十年,本以为早已心如铁石刀枪不入。没想到,当默良那日入京为质,大殿初见时,便是一见入了心。朕不否认,我们的开始便是朕强求来的,只是朕以母后在天之灵发誓,朕不曾伤害过她。在京城的一年内,朕一点点地被她给打动,有太妃养育之恩,才有了如今这样好的默良。默良见证了朕这一路的夺位,二人相互扶持,早已是此生相许,望太妃成全小婿的一片心意,将您的掌珠,南宁的明君——高阳默良许配给我,我愿以此向太妃与天上的母后发誓,终身不设后妃一人,守着这江山,守着默良一生。若是有违誓言,先帝的过去,便是我的未来!”

    房间内一片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那句誓言落下,众人神色各异,却无一不被触动。太妃眼眶微红,低头掩面;玉林县主紧握双拳,神情坚毅;高阳默良自己悄然拭泪,嘴角却扬起欣慰的笑意。一股暖流在无声中流淌,将所有人的心紧紧相连。

    南珩的眼眶也早已红透,他双目凝着太妃,只盼着今日做母亲的能够开口,一解他痛彻心扉的相思。

    许久,太妃终是点了头:“陛下之心,老身瞧见了。老身长居南都,不能久留京城,但是老身身后是南宁高阳氏列祖列宗。还希望陛下能够信守今日誓言,若是哪一日陛下失约,不等老身亲自来,这南宁十万铁骑便踏遍京城!”

    “多谢母妃成全。”南珩再三行礼,叩谢太妃成全之恩。

    月上梢头,南宁王府内刚刚结束完太妃娘娘主持的会亲宴,南珩饮了些酒,而太妃也是岳母看女婿越看越精神。真要论起来,满天下给默良寻个赘婿或者找个面首,也比不过她这丈夫是大靖天子。

    宴会散席之后,英昭和修缘被玉林县主抱去安置了,太妃也早已离席。南珩故作醉意,被高阳默良搀扶着,一步一步地朝那个熟悉的王府后院寝殿走去。

    这一步步地仿佛被两人走出了一生的感觉。南珩走在这条路上,笑得有些无奈:“王府密道走得不少,但是真要从正门进院子,这还是头一遭。”

    他整个人几乎都靠在了高阳默良身上,仿佛是软弱无骨一样,若不是默良是个练家子,还真就给他压倒了:“你啊,喝不了就别多喝。往后酒席之上,让瑞王给你挡着点酒,或者自己给酒里面掺点水。”

    “朕是千杯不醉的,王爷又不是不知道,”南珩反驳道,“就是今日,才真正卸下了一身防备,过于畅快了。”

    “你若真的这样,那再过几日咱们俩的新婚之夜,你该不会就这样醉过去吧?难道那天你不是一身轻松?”高阳默良调笑道。

    南珩笑道:“那日还是有些紧张的,朕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新郎官,怎么都有些手足无措。难道良儿不是第一次做新娘?”

    眼瞧着言语不利于自己,高阳默良赶紧转移了话题:“这件事先放在一边,还有些事我倒是就等着回京城找你呢。”

    知晓她是在躲着,但是南珩也没什么反应,好似是真醉了:“好,你要问什么?”

    “本王是想问,大当家可在乎本王将那五十个残江月众给收编了?”

    她一问完就去观察南珩的神色,果不其然,南珩嗤笑了一声:“什么时候认出来我就是离十六的?”

    “一开始的确我被你和二当家给搞糊涂了,但是后来你在紫金楼里与那位穿着离十六衣服的人会面,我就感觉到不对劲。”高阳默良解释道,“身高不对,体态不对,眼睛更不对。”

    说到这里,她整个人绕到南珩跟前,伸出手来遮住了南珩的下半张脸,那迷离里带着水光的双眸显露在自己眼前:“果然是你。”

    “我是南珩,或者是离十六,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南珩握紧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着。

    “就凭你救了我,但是后来却把我忘了。”高阳默良理直气壮地说。

    南珩又心虚了一阵:“良儿,其实……那日救你的,是上官鹤因为被我派去东南之地调查高氏贪腐一案而假扮的我。说到底,是阴差阳错,我后来还因为他忘了向我汇报这件事罚了他好几个休沐。”

    事到如今,她还在乎那个时候面具之下的是谁吗:“那这次寿宴之后,就给人家还回去吧。怎么说也算是咱们的媒人,要好好感谢一番才是。”

    “如果真要谢媒人的话,那你要感谢地人多了去了,”南珩扳起指头数着,“上官鹤,祖母,乐月也算,还有高首辅……”

    “好了好了,都谢,但是具体赏他们什么,我亲自过目,行了吧?”看着喝醉了之后明显放下了心中石头的南珩,高阳默良是一边走着一边哄,“说好了,你若是往后负了我,我就回南宁造反去了,勤王立太子。这天下往后就有我高阳氏血脉的一部分。”

    南珩回道:“你不勤王,咱们百年之后这天下也有高阳氏血脉的一部分。这俩姐弟一块儿长大,我俩好生教导,手足相残的事做不出来。”

    “那你给孩子们的师傅都找好了吗?若是没人的话,我就把南宁的师傅给找来,还有乳母,孩子们认生,喝不惯别的,就把乳母一起留下来比较好。”

    “还有啊……”

    有了孩子之后她话都多了些,但是现在南珩只想靠在她肩上好好歇一歇。

    这样平静的时刻来之不易,不可多得,南珩想要在这一刻,哪怕只有这短短的一个晚上,偷会儿懒。

    母后,儿子有些累,但是也很欣喜。让儿子歇一会儿,改日就带着妻子儿女去宗祠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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