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为止,关于人意念力量的研究,G所制造了一套完整的实验体系,通过频率数据分析,选择将共梦者的神经思想投入意念中的安全角落,也就是所谓只有大概记忆的地方。据已掌握的信息技术,共梦活动已建立保护系统,共梦者一旦在意梦中做超出频率范围的行动便会被梦主抹杀,而保护系统会实时检测,在临界点之前,将共梦者与梦主的联系切断,拉回现实世界。

    也就是说,所有行为要符合梦主对“你”这个事物的大体印象,梦主越熟悉的事物,收到的限定也就越多,在实验准备时,就要选取最合适的部分进入。

    所谓合适,就是研究员有施展余地,既能参与梦主生活,又不至于与他太相熟。

    云韫是G所的研究员之一,在大学中偶然接触到的张老师把她带进了这个地方,对于云韫来说,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出路,也是一种不知来自何时何地的第六感在指引她。

    总之,她来到G所以后,很快就被张老师带进真正的研究工作中,成为共梦者。在G所,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共梦,同时,因为这项工作极其损耗人的精神力,新人都会磨练一段时间才尝试,有经验的共梦者也不可频繁共梦。

    但是云韫可以,她能极其快速地与他人的意念活动同频,也很少会受共梦的影响,凭借这些,她在G所四年,已经成为了最年轻的副研究员。

    共梦与她而言,得心应手。

    “姐,可以准备了,这个人昨天晚上带来的,信息不够详细,也来不及做预设,你小心。”

    云韫冲秦书瑶点点头,配合沈亦把设备安在身上。

    “开始。”

    共梦者的生理和可窥见的心理状态都出现在试验台的一排显示屏上,云韫调整了几下呼吸,直到频率不再受自我控制。

    视线里椅背上的环状光圈渐灭,一阵带着铁锈味的风刮来。

    云韫睁眼看见的就是自己沧桑双手上的砖头,她身处一片郊区的工地上,环顾四周,都是三三两两做事的工人,看来她已顺利按照安排入梦,成为了梦主郑保原梦中的路人甲。

    据所里提前准备的信息,这位郑保原四十一岁,幼年便没了父母,后又丧妻丧女,是上漓市寄绕乡人,遇难时孤身一人在同市的余城县找到了企业实验室搭建工作,夜里在住所休息时遇到了大面积山体坍塌,因检测到的灵体能量高,被带来了G所。

    现在云韫要做的,就是找到梦主。

    这并不是难事,共梦者进入的是梦主意念构造成的世界,这个世界的中心自然都会指向梦主。

    这片工地,应该是资料里提到的余城县企业实验室,郑保原就在此处。

    如此想着,云韫手上的功夫未停,她算是将思想暂时封在这个身体里,说话做事也只会按照郑保原记忆中认定的模糊设定来进行,只要不被梦主感受到异体的存在,也就是在实验室的监测器上,她的神经波动频率不能超出相应范围,如此来说,行动得事先斟酌。

    正是八月份的尾巴,余热未消。

    云韫在试图驱使这身躯起身失败时,一个同样身着工服的男人拿着材料在对面蹲了下去,离得近了,云韫便看见那脸上纵横的沟壑黢黑,一双灰褐的眼睛深嵌在疲旧的眼眶里。

    他的脸看不清,只显现出人对自己相貌深刻处的认知,这是梦主的特征。

    他的皱纹比云韫提前看过的照片更深,身形也比云韫想象的更加佝偻,整个人看起来更是要比实际年龄大上二十岁。

    “老谢,这几天咱们干得不错。”

    郑保原将云韫手上递来的砖头接去,递来了话茬。

    ‘老谢’伸手在郑保原的肩头上重重拍了一下,得意地哼了两声,“咱俩都是熟手了!”

    没想到会与梦主有对话,云韫正盘算着自己这角色的轻重,只听郑保原又说到:

    “我明天应该不来了。”

    ‘老谢’闻言一愣,正疑惑着开口:“不来?去”——

    “他妈的!十二点了,老子吃饭去!”离他们不远处起身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手里夹着根烟,带动着他周围的几人一同离去了,其中有个只唯唯诺诺地跟在身后。

    一时间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被这动静吸引过去,‘老谢’也没再问郑保原明天不来的事,只嘱咐他不要和那几个混头子搭手,不是偷懒就是慢吞吞熬油。

    午休之后,因大雨天气,工地暂时休息,云韫套着这副壳子出去溜达了一圈,确认自己能支配这身体了,‘老谢’正式

    谢幕。

    工人们休息的集装箱房挨着村庄,此时正热闹着,一堆一堆的聚在一起打牌。云韫看过时间,今天,便是余城大面积山体坍塌的日子。云韫跟着工友一起打牌的同时,也时刻关注着郑保原的动向,他没参与任何活动,只侧身朝里躺着,不与人说话。

    直到傍晚,有人推门出去,郑保原没抬眼,也在一刻钟后出了门。

    云韫借口上厕所,放了手上的牌,打伞跟了出去。

    被雨打湿的黄泥路上依稀现着脚印,从这条小道走过去可以进村,可那道脚印的痕迹却在半道消失了。

    云韫往草丛茂盛的一边望去,是山。

    跟进去的那一刻,云韫是抱着一颗坚毅之心的,泥泞山路不仅可能有蛇出没,或许还有与社会主义相悖的不明生物……

    她出来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半,离坍塌开始还有二十分钟,人会本能规避自己的死亡记忆,除非在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放不下的事,才会让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无比清晰地在梦境里上演一遍。

    郑保原,你在死前究竟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呢?

    能被带来G所的,说白了就是执念深,身后灵魂仍然不甘的人。云韫以往见过的,要么是奸偷抢掠杀人放火的恶人,要么是为亲为情所绊之人,终其一生不得所愿也不在少数。

    他的牵绊执念是否有关他的妻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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