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个好演员,但是如果杨梅去钻研演艺事业,那么她拿下影后视后实在是分分钟的事情,因为那件事过后她返回宿舍依旧和我毫无隔阂的模样。

    自从我撞见杨梅和吴捷几人在我背后指出我的不足之处,又在回宿舍的途中发了一趟脾气之后,周遭的环境似乎都变了个样,至少在我眼里,舍友之间曾经的亲密无间,三更半夜一起吃泡面,你让我我让你的情谊,都荡然无存。

    她们或许是可以依旧保持表面,对于我而言,我觉得虚假,一切都是如此令人觉得无力。

    彼时年少无知的我不懂得如何对外营销人设,只是依旧按照我真实的性子,开始冷脸漠视我和杨梅的关系,转而和其他室友笑脸相对,从小没有被教育如何与其他人交朋友的我就是这么奇怪,只要没发现对方的缺点,总能轻易对其产生好感、依赖感,总以为那一瞬间的美好会是一辈子都能保留的东西,可是一旦发现了对方让我感觉到不舒服,便会开始疏远,划分边界,这实在是一种交友方面的性格缺陷。

    不久之后,我又发现,如果我让别人不舒服,我也会停止打扰别人,因为从开学至今,新认识的同学已经基本让投缘的人都找到了自己的新朋友,我的贸然打扰实在是难以融入一段段已经固定的关系,由此不做强求,即使融入了我也实在难以得到最真实最纯粹的对方,对于那时不懂得包容的我来说,维持关系实属不易。

    于是,在友情里失意的我,在新学校新班级新宿舍里充当了半个学期的“开心果”之后,开始一个人去上课、去食堂吃饭。犹记那段时间真的难受,一想到这些真的会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

    现在想来,我和张云初感情最浓的时候也是在这个时期。

    我们开始热烈讨论数学题目,讨论自己村里的奇闻异事,他说他们以前的老师很好,为了让他们都能考上中心小学的六年级,经常带他们一起在大热天里吃冰淇淋;草稿纸用完了他们的老师就会从办公室里扛出一大叠厚厚的草稿本给他们每人分发下去;期末考试每个人都能按照名次得到不一样的红包,叫学习基金……这些都是我渴望而又没有得到过的老师,他讲得实在眉飞色舞,我听得入神,仿佛身临其境,竟然让我有了一种我也被这样子开明的老师教过的感觉。

    而我只能在张云初停顿的间隙里插播一些我在爷爷家和我堂哥堂弟们一起去江边游泳、在我外婆家和堂舅舅、表哥表妹们一起去深山摘捻子一起去舅爷爷家的农场逗牛崽羊羔……

    我此刻才惊喜地发现,眼前的这个张云初,是真实的。

    可是,渐渐地,他和我袒露他的野心,他要考上并要就读县城里的外国语学校,一所私立重点中学。

    这着实让我犯难。

    我喜欢张云初,我相信我和他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也希望以后还能和他一起做同学。

    可是我的父母应该不会允许我也跟随张云初的脚步,不是不会,而是不能。

    对此不确定的我开始在每个回家的周末多次通过爷爷的诺基亚手机,在我爸我妈那里求证,我的父母也从一开始的支支吾吾到确定能供我念三年民办学校,我这才停止困扰我的父母。

    顿时明年毕业后的问题也算是拨开云雾见月明了,我开始不停地和我的的同学们炫耀明年如果分数过了,我就会去读外国语学校,有的同学是祝福,有的同学是不屑。

    可能到这很多人都以为我是在炫耀我可以就读那所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皇家级”初中,我着实对于这个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学费昂贵。我当时只知道这所有的表面炫耀不过是为了在心中安抚自己,以后会继续是张云初的同校同学。

    那时金秋十月,南方依旧炎热,晚自习永远是最安静的。傍晚窗户外面天边大片的晚霞就是我们语文景色写作的真实素材,晚间教室后山的蛐蛐歌唱声成了这个安静教室的轻音乐。

    我们依旧奋笔疾书、努力钻研或者是偷偷传小纸条或者是抬着头看教室天花板。

    期中考试要到了,张云初的生日也是要到了。

    张栎是张云初的堂妹,也是宿舍里很爽朗还很爱较真的一位,这里的较真不是斤斤计较的意思,而是凡事讲究实事求是原则性很强。是她后来让我明白好朋友之间是可以互相隐瞒也可以一时似乎有着深仇大恨又一时和好如初的,这些即使是直到我进入社会成为打工人了也永远学不会,也只会在职场上凡事维持表面关系少和旁人翻脸,回家之后才恢复本性,做一名合格的干饭人。

    说回六年级。

    张栎本来和我关系淡淡的,因为张云初经常和她周五一起回家,所以我和张栎的关系也开始有了起色。

    她甚至把张云初小时候和他妈妈还有亲生妹妹的合照给我看。

    我盯着那张照片发呆,张栎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这张照片本来是没有张云初的,那时他妈在生了他妹妹之后拍的满月照,只想让妹妹进照片,我爸说好不容易拍个照片让张云初也拍一张。”

    我转头看向张栎,希望她能多说一点。

    “我爸呢,当时是帮忙洗照片的,所以就自己留着一张这照片,所以我才能拿过来给你看的。”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问她:“你爸为什么要留这张照片?”

    她瘪了瘪嘴,“还不是张云初他妈偏心,他爸又常年不在家,在外面做工,你别看张云初那个样子,他妈可偏心妹妹了,每年都给妹妹过生日,张云初都没办过生日宴。”

    临了她收回照片,拍拍我的肩膀,假装深谋远虑的模样:“所以啊,你要好好对他哦,不然我可不放过你。”说完就走人了,留我一个人在草坪上一边忧虑一边又有点欣喜。

    虽然我的父母也没有给我办过生日宴,但是由于我的生日是在炎炎六月,那是我们农村水果丰收的月份,生日仪式感特别强烈的我每年都会把粽子当生日蛋糕,或者是去生日当天一大早就摸黑出门去芒果地拣刚掉下来的熟芒果和树上的荔枝,连黄皮果树上的黄皮果都能凑齐,沈邬沫也会在我身边给我唱生日快乐歌。

    我不知道张云初的生日都是怎么度过的,但是今年,我特别想给他一个惊喜。

    六年级的住宿生活很是拮据,生活费也是少得可怜,每周五块钱,每个月一共二十块,除开我每个月需要购买的卫生巾和每周坐车回家返校的车费每月八块,我那个月只剩下三块钱是可以自由支配的。

    我想给给张云初买一个礼物,每天下午放学后到晚自习有一个半小时的游玩时间,那个月,我几乎是每天趁着这个时间偷偷跑出校外在街上逛到满头大汗,那时是真的头脑简单,以为用最缺少的金钱就能买到最珍贵的生日礼物。逛了好几天,深受台湾偶像剧荼毒的我才决定送一个音乐盒给张云初,但是价格对于经济不自由的我来说有点贵,我再三请求店铺老板帮忙把这个音乐盒留着,我过几天就过来卖,老板满脸不信,却又挥挥手说知道了。

    我咬咬牙,决定每周五用脚走回爷爷家,周日用脚走回学校。我甚至开始欺骗给我零花钱的爷爷,说学校要买练习本,这才凑够了。

    终于到了张云初生日当天。

    这天他的话确实比平日少了很多,人也懒懒地趴在桌子上不爱动弹,老师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他也摇摇头说了一句不是。

    我这一天一直在焦虑地等一个和张云初独处的机会并把抽屉里的音乐盒给他。但是这家伙……

    一直到晚上九点晚自习结束了,我还是没能找到单独把生日礼物送给他的机会,教室里还有稀稀疏疏几位同学。

    再不给黄花菜都凉了,生日也过去了,我不能忍啊。

    于是我鼓足勇气,气鼓鼓地叫了一声张云初,他回头看我。

    我看到他蔫蔫的样子,心也软了,于是轻轻说了一句:祝你生日快乐。

    他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什么东西,也开始熠熠生辉,星汉灿烂。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当着那几位同学的面,从抽屉里拿出用塑料袋包着的音乐盒,扭了一下开关,捧张云初的面前,音乐盒响起了生日快乐的叮叮叮音调。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在这过程中,张云初的眼神实在热烈,那几位在场的同学也“虎视眈眈“,我实在招架不住,连忙把音乐盒塞进张云初的手里,便在这极其尴尬的气氛中灰溜溜地离开座位跑回宿舍,在回宿舍的路上只能庆幸没有一个室友是在场的,暂时免受处于八卦中心之苦。

章节目录

沉默岁月是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一枝艾萝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一枝艾萝并收藏沉默岁月是金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