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恪住在方家养伤,先前来时遇见几个村民并未看清他的长相,在方家又只需要应付方大娘一人,几乎不曾踏出院门,村里人一直不知南水县令在村中住了好几日。

    他的状态一日好过一日,等到恢复得与寻常无异时,瑾禾却见他还是那般丝毫不急着回县城的模样。

    这厮的状态悠闲到有心思在房间作画,反倒是闻瑾禾,先前想着来上阳村住些时日休息一会儿,如今倒是成了崔大人的专属厨娘,每日忙活着给他煎药炖汤,比从前上班还紧迫。

    这会儿,崔云恪刚画完一副农家春耕图,放下笔任画卷风干,余光瞧见瑾禾端着汤碗,行走之间脚步带着怒意,等她走到他身前来,果不其然瞧见一张嘴角鼓起的俏脸。

    “砰。”闻瑾禾气呼呼地将烫手的碗放在桌上,一脸牙疼又欲言又止的神情看向崔云恪。

    崔云恪:“……又怎么了?”

    瑾禾:“我刚刚,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她双手环胸,抬了抬下巴,示意崔云恪看桌上的那碗汤,“为了熬这碗汤,我从昨日夜晚便开始准备,小火煨了足足一日!”

    这一日时不时就需要看着火,生怕火太大,让人参失了药性,连睡觉都不得安稳。

    “你伤都好了,为何还不与凌风联系?”闻瑾禾不满道。

    赖在这让她照顾算个什么事?

    崔云恪直点头,“这些日子多亏了我们闻姑娘照顾,崔某感激不尽。”恭维的话脱口而出,脸上却带着戏谑的笑意。

    崔云恪知道瑾禾不过是寻个话头,想让他说点好听的哄她,住在这每一日,闻瑾禾都要这般来上一回,崔云恪自然配合她。

    瑾禾轻哼一声,反倒是自己看着崔云恪含笑的眼睛,先装不下去,“好了,你快趁热喝完。”她叮嘱道。

    崔大人:“遵命。”

    说完端起那碗汤,吹凉后慢慢喝完,瑾禾盯着他将东西吃完后,将碗勺收了起来,她这几日不仅事事尽心,就连崔云恪喝药她也是时刻盯着,不让他落下一滴药汁,她的心里很是害怕。

    那日他流的血,大片浸染在她的衣物上,那般刺眼,以至于让闻瑾禾头脑眩晕,久久不曾回神。

    如今想起来,那时的自己应该是太害怕了。

    瑾禾曾打伤过两个人。

    可那都是自己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倘若受伤的不是他们,那生不如死的就是自己,与她而言,他们都是坏人,恶人,千刀万剐也无法平复她心中的怨气。

    最主要的,是他们不曾与她有牵扯,受伤再重、哪怕马上性命垂危,她顶多轻蹙眉头去,甚至会觉得晦气。

    可崔云恪不一样。

    崔云恪说是自己在这个世间最牵挂的人也不为过,他寄托着自己几乎所有的感情,他受伤,她会难过,会心痛,会害怕,他的伤口止不住流血时,她最手足无措时,心中害怕他会因此死去。

    若是如此,瑾禾怕是很难走出来。

    所以她这般事无巨细地照顾他,事事不假手于人。

    思及此,她抬眼看向一旁的崔云恪,正色道:“大人何时会离开?”

    崔云恪侧目,注视着瑾禾水润的双眸,不答反问:“你呢,何时回南水?”

    这是什么问题,她又不跟崔云恪一样有要紧事要做,她现在全身心都能从繁忙之中抽离,自然是想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

    闻瑾禾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我在这住得挺舒服的,这里靠山靠河,阳光又好,没事的时候还能上山摘些果子回来,挺好玩的。”

    “说不定日后,我还要在山脚下再建一座院子住下。”瑾禾又补充道,一直住在方家也不太方便,还是住自己的家更舒服自在一些。

    崔云恪了然笑了笑,“我在等时机,等到了,自然会离开。”

    瑾禾闭了闭眼,得,又在打哑谜。

    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呢。

    “那你慢慢等。”她打了个哈欠,往门外走去,昨日一天没休息好,现今眼下都泛着薄薄的一层青黑,瑾禾有些困倦,抬步迈出房门前,她想起什么事没说,又回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崔云恪,“对了,汤明天给你断了,日后也不会给你开小灶,大家吃什么你就吃什么。”

    都恢复了还想吃她的爱心餐,门都没有。

    说完之后,她关上门伸了个懒腰,转身回到自己的住处。

    崔云恪握笔,好笑地摇了摇头,随后收敛眼角的笑意,在纸上落下一行字,随后,他将信件放在窗台,屈指敲了敲,窗外很快传来动静,来人同样屈指敲向窗台同他回应,等到再向那放信件的地方看去时,那处空无一物……

    *

    这之后又是好几日,山上的果子都快熟了,瑾禾这日上山摘了一筐回来,洗了几个尝尝,虽说尚未完全成熟,可这地长成的果子也只是微微泛酸,入口回甘,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瑾禾不爱吃太甜的东西,这酸甜的果子倒是意外对了她的胃口,她将带回来的果子都做成了果糖,做好后,一些拿来给大家分享,另一部分她小心地包好,准备带去给小山吃。

    崔云恪尝过之后,称赞道:“这果糖若是拿出去卖,想来也是极好的。”

    瑾禾自然想过这种可能,只是原料不便宜,一大框果子才能做出这么一小包出来,若是拿出去卖,价格自然低不了,平民百姓吃不起,也不会舍得花钱来买这东西,想吃糖了,他们更乐意花一文钱买麦芽糖尝尝。

    她很是遗憾地叹气:“再说吧,现在是不打算卖果糖。”至少得等到作坊打出名气,她才会考虑这事。

    崔云恪见她愁眉不展,很是郁闷的模样,正想开口宽慰几句,可转头一想,闻瑾禾向来是有成算的人,想来也早有计划,便不再多开这个口。

    方大娘也爱吃这果糖,没一会儿就吃完了,花叶便将自己的那份拿给她,方大娘正笑着,众人便听见院门口有动静,大娘一听,霎时眉开眼笑,“想来是恒儿回来了。”几日不见儿子,方大娘惦记得紧,想要起身去迎方恒,站在一旁的花叶连忙制止她的动作。

    “大娘。”

    “娘!”

    几道声音一同响起,方恒快步上前,越过众人搀扶着方大娘坐下,轻声劝道:“我这都回来了,你这般着急作甚。”

    方大娘笑道:“自然是想快点看见我儿。”

    众人忍不住笑出声,瑾禾上前给方恒使眼色,方恒会意,将方大娘扶进屋休息后,走到瑾禾面前。

    方恒先是道谢:“这些日子多谢闻姑娘照看我母亲。”

    崔云恪垂下眼帘看了一眼闻瑾禾,心中暗忖,这人真是,难以言说的热心肠。

    瑾禾察觉不到崔云恪的视线,自然也不他心中所想。

    若是知道,瑾禾或许会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她也没有那么好心,她住在方家,总不能对方大娘置之不理。

    方家,方恒与她相熟,作为朋友,方恒不想自己受伤一事刺激到母亲而离开,她于情于理都该帮一把手。

    瑾禾不以为意:“行了,日后可不能这般鲁莽,冲动行事之前,先想想你的母亲,她承受不住你出事的打击。”

    方恒羞愧,红着一张脸,“是我做错了。”

    “打住。”瑾禾打断他的话,“不用跟我认错,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方恒还有一大堆的话没说完,此时被她这么一打断,只觉喷涌的情感无处抒发,老半天,他才憋出一句,“知道了。”

    崔云恪将头侧到一旁,低低地笑了一声。

    方恒这才注意到瑾禾身边的男子,“这是。”他疑惑地看向他。

    崔云恪来时,方恒不在家,自然不知道自己家中多住了一个人,崔云恪转头看向方恒,颔首示意。

    “……崔大人?”

    方恒时常奔波在南水城,自然比上阳其他人更熟悉这张脸,他惊讶出声,“大人原来在这……”想到南水城中的流言,他抿了抿唇,顾及到瑾禾在场,还是未将这些话问出口。

    瑾禾狐疑地看了方恒一眼,心中暗道: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不过为了让方恒不要说漏嘴,她叮嘱了一番,特别强调崔云恪如今对外说是自己的兄长,可别说漏嘴了,尤其是在方大娘面前。

    方恒点头如捣蒜。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瑾禾这才对他说了崔云恪之前说的师爷一事,末了还补充一句:“不过这也要看你自己愿不愿意,若是不愿意,崔大人也不强求。”

    方恒自是心动,他读书多年,如今却只能做些体力活,散活赚工钱,最艰难的时候,晚上入睡前都会想着,若是自己不曾读书该多好,他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落差,家中也不会因为供他读书而积蓄无几。

    如今有这个机会摆在眼前,他想放弃,也需经过一番挣扎,好半晌他才道:“可否容我考虑几日。”他目光祈求地看向崔云恪,希望他能为自己留些时间想清楚。

    崔云恪轻轻颔首:“自然可以。”

    方恒松了口气。

    瑾禾乐见于此,相处这么些时日,瑾禾自然知晓方恒是一个聪慧之人,方母培养儿子不易,瑾禾也不想他淹没于碌碌人海。能有个机遇让他的学时发挥用处,也不算太埋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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