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卷起一阵黄沙，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夕阳西下，残阳如血，空旷原野上传来一阵咳嗽声，随即又被压住不敢出声。
这片土地原先是种稻米的，年年秋日最是丰收的好时节，能供养整个县的人吃上一年，如今却尸横遍野，大地不受血的滋润，依旧裂开一道道龟纹缝。
那声音稚嫩，好半晌才又低声试探着问，“师父，咱们可以起来了吗？彤儿鼻子不舒服，想打喷嚏。”
李书言几乎把整个身子埋在死人堆里，浓厚的血腥气逼得人想反胃，她却似闻不到一点儿，继续把怀里的孩子按着，直到天色慢慢擦黑。
深蓝的幕布上没有一颗星子，依旧是灰蒙蒙层层叠叠的云，李书言意识到快要下雨了，才从死人堆里直起身子来，把怀里的彤儿拉起来。
彤儿一出来就忍不住的吐，却只有止不住的眼泪和不断的干呕，她们师徒二人两日没有进食了，早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李书言站起身来，把两个死人尸体奋力拉开，从干涸的龟裂地里找出一把包裹严实的佩剑，佩剑上除了沾了些尘土，却不见血迹。
她力气不算太大，却赶紧宝贝一样的把佩剑抱起来查看，夜色中，遮挡的布依掀开，便是寒光凛凛，生出寒意，叫人不禁生畏，感叹是把宝剑。
“还好无事，云麾剑完好。”
李书言絮絮叨叨的，徒弟彤儿缓了缓过来牵她的衣袖，“师父，咱们这是要去何处啊？您不觉得这儿血腥气太重了吗？您都没有反应诶。”
她把宝剑包好，背上箱子，牵着彤儿的手边走边道，“你才活多大，我比你还小的时候，双亲在我面前被羌人杀害，一路逃跑，如今都十几年了。”
李书言其实也才十七岁的年纪，却从五岁开始双亲死于战乱，村子被羌人屠杀干净，只有她一人活了下来，至今已然逃亡了十五年了。
“至于师父为何没有反应，因为师父的鼻子早已坏掉了。”
师徒二人相互搀扶着出死人堆，已经开始有零零星星的雨点落下，顾不得多说，李书言带着彤儿逃到破庙里，刚到瓢泼大雨已至。
生起一堆篝火，彤儿依偎在李书言身边，李书言摸着她潮湿的头发才缓慢道，“彤儿，炼金师是有危险的，重则爆炸身亡，轻则如同师父这般……嗅觉失灵。”
李书言村庄被屠杀后，被一炼金师所救，拜为师父，多年来她一直学习冶金术，为的便是能把武器提升上来，早日结束战乱。
彤儿哑口无言，她自从被师父捡到就发现师父好像什么都闻不到，闻不到花香，闻不到烧鸡香。
李书言掰了一块儿干粮递给彤儿，羽睫微垂，“冶炼之时，要在冶金室待十多个时辰，有时候半夜想起来比例不对，亦连夜去改动，长久下来，鼻子受损，便再也闻不到气味儿了，所以彤儿，你要想清楚，师父没有逼你。”
彤儿若有所思，呆呆地吃完一整块儿干粮才道，“师父，彤儿不会退缩的，您说过，我们要把刀刃变得更锋利，这样敌人才不敢来犯，我们才能过上天天吃烧鸡的好日子！”
李书言破涕为笑，擦擦她脏兮兮的笑脸，靠近烤火堆，“没事儿，这样的日子很快就来了，等我们到堰州见到吴将军，就一切都好说了，届时吴将军采用师父的技术，改良士兵武器，打败敌人，我们就不用东奔西跑了，师父带你回家乡。”
彤儿很兴奋，篝火烧的旺盛，照映着被冻红的小脸蛋，像熟透的红苹果，她突然道，“师父，彤儿想吃梨子了。”
李书言一顿，摸了摸彤儿的脸蛋，看向破庙外还在不停下的大雨，“彤儿放心，要不了多久，吴将军把敌人赶走，师父带彤儿回家乡，师父的家乡啊，全是梨子树，吃也吃不完，又大又脆又甜。”
彤儿开心的拍拍手，仿佛已经吃到了大雪梨，在梦里，满树雪白的梨花簌簌落下，一个个又大又黄的梨子，脆生生的汁水多又甜。
*
翌日，天不亮李书言就把彤儿唤醒，收拾了收拾准备上路，她们今日要进城，去找如今掌权的吴将军，听闻他原先是云麾将军的手下。
上京早已被攻陷，如今的皇帝逃跑到了长江以南的临川，辖区仅仅只有几个州，而吴将军吴俊达是原先云麾将军手下的干将，如今坐守堰州，算是朝廷在北方唯一一块儿孤岛了。
城外白骨露于野，城内却还算富庶，堰州属北方，往前百里便是羌人驻扎城池，当年为保护堰州壮烈牺牲年仅二十三岁的云麾将军便是在此驻扎。
堰州城池建设呈轴对称，主街的中央尽头是一座祠堂，供奉的便是三十年前牺牲的云麾将军。
李书言抱着宝剑行至云麾将军谢子弋祠堂前，祠堂香火旺盛，日日有人来拜祭，多是平民装束，正殿竖着他的立象，高大威武。
她对云麾将军充满敬意，也跟着拜祭的人上了香，在心里想，当初他没有收复回来的失地，如今就让她替他完成吧。
从祠堂出来，李书言便牵着彤儿前往吴将军的行辕，她提前便同吴将军有过书信上的往来，吴俊达也表示了极大的热情，非常欢迎她来堰州，替士兵们改良武器，李书言见他言辞恳切，又是如今唯一能战的大将军，便带着彤儿从南方一路北上。
在将军府行辕说明来意，便有士兵领着李书言进了将军府，越走越觉得奇怪，往常接待客人都会在正堂以显尊重，但这士兵带自己去的地方却不是正厅。
李书言不不禁发问，“这位将军，吴将军不在正厅吗？”
那小将军扭过头来笑笑，“姑娘，我家将军求贤若渴，等了你好些日子，就差派人接你了，他日日在武器库呢，故交代属下等您一到边把您引到武器房中便是。”
李书言不疑有他，心中还感慨几分吴俊达竟然如此心系故土，失地收复有望了。
等到了后院，那小将军道，“姑娘，这小丫头不能跟着进去，毕竟刀剑无眼，伤了这丫头就不好了。”
彤儿不愿意离开她，紧紧地攥着李书言的袖子，李书言争取道，“她是我徒弟，自小也是在冶炼房长大的，不能进去吗？”
“武器房都是军中机密，她毕竟还是个小丫头，这般莽撞，传到军中恐是不好听。”
李书言抿了抿唇，只好点头，安慰彤儿，“彤儿听话，你先乖乖等着师父，我一会儿就出来了，啊。”
彤儿见状，也不好纠缠，只好乖乖的同意等着她出来。
李书言跟着这副将进去，门嘎吱推开，武器房光线昏暗，吴俊达听到声音从架子后出来，见到李书言后顿了半晌夸赞道，“啊呀，不愧是李姑娘，如此气度不凡，看来我朝有救哇。”
她福身行礼，“将军谬赞了。”
副将退下，顺带把武器房门关上，李书言看了一眼心下生疑，“吴将军，民女带来了多年实炼的成果，便是这把云麾剑，不同于以往的铁剑，这把剑硬度更甚，削铁如泥，久砍不坏，将军可要试试？”
吴俊达从她手中拿过来，打开包裹的破布，引入眼帘的是一把熠熠生辉的宝剑，质量要比普通的剑轻很多，这样士兵佩戴消耗体力会减少，他扬起一张信纸在空中，剑过便开。
他大喊一声，“好剑！”
李书言露出笑来，吴俊达又问，“这柄宝剑叫什么？云麾剑？”
她点头，“是，为了纪念云麾少将军。”
提起故人，吴俊达神色闪了闪，怀念道，“将军已经牺牲三十年了，吾等却还是未有进展，实在是辜负将军所托付啊。”
李书言亦感到悲伤，那样的天之骄子，将将及冠几年，都未曾娶过妻便身陨，实在是可惜至极。
“不过，吴将军，民女如今已经能熟练的掌握此剑的铸造流程，便是等将军同意，开采原料，批量生产，打败羌人，指日可待。”
吴俊达笑了笑，把宝剑放到了装武器的架子上，转过身来对李书言道，“这个嘛，却不着急，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李书言察觉吴俊达眼神变化，往后退半步，“吴将军这是何意？”
他眼神不怀好意地看着李书言，语气油腻腻道，“李姑娘到底是南方来的，瞧着一身的皮肉自是北方丫头不能比的。”
李书言眼神带了几分惊恐，往后退去，“你这是何意？你想做什么？”
吴俊达继续逼近，上手捏住李书言的下巴，“宝剑什么的先不着急细看，倒是李姑娘，细皮嫩肉，值得本将军好好细品一番。”
说着，吴俊达便要扯她的衣服，李书言右手有一枚戒指，抬手便朝吴俊达划去，吴俊达没有防备，眼皮刹那间被划出一道深刻血痕，后退几步倒下。
李书言赶紧去拿那柄云麾剑，抱着剑往外跑去找彤儿，吴俊达在屋内大声喊手下，叫人挡住她的去路。
这片土地原先是种稻米的，年年秋日最是丰收的好时节，能供养整个县的人吃上一年，如今却尸横遍野，大地不受血的滋润，依旧裂开一道道龟纹缝。
那声音稚嫩，好半晌才又低声试探着问，“师父，咱们可以起来了吗？彤儿鼻子不舒服，想打喷嚏。”
李书言几乎把整个身子埋在死人堆里，浓厚的血腥气逼得人想反胃，她却似闻不到一点儿，继续把怀里的孩子按着，直到天色慢慢擦黑。
深蓝的幕布上没有一颗星子，依旧是灰蒙蒙层层叠叠的云，李书言意识到快要下雨了，才从死人堆里直起身子来，把怀里的彤儿拉起来。
彤儿一出来就忍不住的吐，却只有止不住的眼泪和不断的干呕，她们师徒二人两日没有进食了，早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李书言站起身来，把两个死人尸体奋力拉开，从干涸的龟裂地里找出一把包裹严实的佩剑，佩剑上除了沾了些尘土，却不见血迹。
她力气不算太大，却赶紧宝贝一样的把佩剑抱起来查看，夜色中，遮挡的布依掀开，便是寒光凛凛，生出寒意，叫人不禁生畏，感叹是把宝剑。
“还好无事，云麾剑完好。”
李书言絮絮叨叨的，徒弟彤儿缓了缓过来牵她的衣袖，“师父，咱们这是要去何处啊？您不觉得这儿血腥气太重了吗？您都没有反应诶。”
她把宝剑包好，背上箱子，牵着彤儿的手边走边道，“你才活多大，我比你还小的时候，双亲在我面前被羌人杀害，一路逃跑，如今都十几年了。”
李书言其实也才十七岁的年纪，却从五岁开始双亲死于战乱，村子被羌人屠杀干净，只有她一人活了下来，至今已然逃亡了十五年了。
“至于师父为何没有反应，因为师父的鼻子早已坏掉了。”
师徒二人相互搀扶着出死人堆，已经开始有零零星星的雨点落下，顾不得多说，李书言带着彤儿逃到破庙里，刚到瓢泼大雨已至。
生起一堆篝火，彤儿依偎在李书言身边，李书言摸着她潮湿的头发才缓慢道，“彤儿，炼金师是有危险的，重则爆炸身亡，轻则如同师父这般……嗅觉失灵。”
李书言村庄被屠杀后，被一炼金师所救，拜为师父，多年来她一直学习冶金术，为的便是能把武器提升上来，早日结束战乱。
彤儿哑口无言，她自从被师父捡到就发现师父好像什么都闻不到，闻不到花香，闻不到烧鸡香。
李书言掰了一块儿干粮递给彤儿，羽睫微垂，“冶炼之时，要在冶金室待十多个时辰，有时候半夜想起来比例不对，亦连夜去改动，长久下来，鼻子受损，便再也闻不到气味儿了，所以彤儿，你要想清楚，师父没有逼你。”
彤儿若有所思，呆呆地吃完一整块儿干粮才道，“师父，彤儿不会退缩的，您说过，我们要把刀刃变得更锋利，这样敌人才不敢来犯，我们才能过上天天吃烧鸡的好日子！”
李书言破涕为笑，擦擦她脏兮兮的笑脸，靠近烤火堆，“没事儿，这样的日子很快就来了，等我们到堰州见到吴将军，就一切都好说了，届时吴将军采用师父的技术，改良士兵武器，打败敌人，我们就不用东奔西跑了，师父带你回家乡。”
彤儿很兴奋，篝火烧的旺盛，照映着被冻红的小脸蛋，像熟透的红苹果，她突然道，“师父，彤儿想吃梨子了。”
李书言一顿，摸了摸彤儿的脸蛋，看向破庙外还在不停下的大雨，“彤儿放心，要不了多久，吴将军把敌人赶走，师父带彤儿回家乡，师父的家乡啊，全是梨子树，吃也吃不完，又大又脆又甜。”
彤儿开心的拍拍手，仿佛已经吃到了大雪梨，在梦里，满树雪白的梨花簌簌落下，一个个又大又黄的梨子，脆生生的汁水多又甜。
*
翌日，天不亮李书言就把彤儿唤醒，收拾了收拾准备上路，她们今日要进城，去找如今掌权的吴将军，听闻他原先是云麾将军的手下。
上京早已被攻陷，如今的皇帝逃跑到了长江以南的临川，辖区仅仅只有几个州，而吴将军吴俊达是原先云麾将军手下的干将，如今坐守堰州，算是朝廷在北方唯一一块儿孤岛了。
城外白骨露于野，城内却还算富庶，堰州属北方，往前百里便是羌人驻扎城池，当年为保护堰州壮烈牺牲年仅二十三岁的云麾将军便是在此驻扎。
堰州城池建设呈轴对称，主街的中央尽头是一座祠堂，供奉的便是三十年前牺牲的云麾将军。
李书言抱着宝剑行至云麾将军谢子弋祠堂前，祠堂香火旺盛，日日有人来拜祭，多是平民装束，正殿竖着他的立象，高大威武。
她对云麾将军充满敬意，也跟着拜祭的人上了香，在心里想，当初他没有收复回来的失地，如今就让她替他完成吧。
从祠堂出来，李书言便牵着彤儿前往吴将军的行辕，她提前便同吴将军有过书信上的往来，吴俊达也表示了极大的热情，非常欢迎她来堰州，替士兵们改良武器，李书言见他言辞恳切，又是如今唯一能战的大将军，便带着彤儿从南方一路北上。
在将军府行辕说明来意，便有士兵领着李书言进了将军府，越走越觉得奇怪，往常接待客人都会在正堂以显尊重，但这士兵带自己去的地方却不是正厅。
李书言不不禁发问，“这位将军，吴将军不在正厅吗？”
那小将军扭过头来笑笑，“姑娘，我家将军求贤若渴，等了你好些日子，就差派人接你了，他日日在武器库呢，故交代属下等您一到边把您引到武器房中便是。”
李书言不疑有他，心中还感慨几分吴俊达竟然如此心系故土，失地收复有望了。
等到了后院，那小将军道，“姑娘，这小丫头不能跟着进去，毕竟刀剑无眼，伤了这丫头就不好了。”
彤儿不愿意离开她，紧紧地攥着李书言的袖子，李书言争取道，“她是我徒弟，自小也是在冶炼房长大的，不能进去吗？”
“武器房都是军中机密，她毕竟还是个小丫头，这般莽撞，传到军中恐是不好听。”
李书言抿了抿唇，只好点头，安慰彤儿，“彤儿听话，你先乖乖等着师父，我一会儿就出来了，啊。”
彤儿见状，也不好纠缠，只好乖乖的同意等着她出来。
李书言跟着这副将进去，门嘎吱推开，武器房光线昏暗，吴俊达听到声音从架子后出来，见到李书言后顿了半晌夸赞道，“啊呀，不愧是李姑娘，如此气度不凡，看来我朝有救哇。”
她福身行礼，“将军谬赞了。”
副将退下，顺带把武器房门关上，李书言看了一眼心下生疑，“吴将军，民女带来了多年实炼的成果，便是这把云麾剑，不同于以往的铁剑，这把剑硬度更甚，削铁如泥，久砍不坏，将军可要试试？”
吴俊达从她手中拿过来，打开包裹的破布，引入眼帘的是一把熠熠生辉的宝剑，质量要比普通的剑轻很多，这样士兵佩戴消耗体力会减少，他扬起一张信纸在空中，剑过便开。
他大喊一声，“好剑！”
李书言露出笑来，吴俊达又问，“这柄宝剑叫什么？云麾剑？”
她点头，“是，为了纪念云麾少将军。”
提起故人，吴俊达神色闪了闪，怀念道，“将军已经牺牲三十年了，吾等却还是未有进展，实在是辜负将军所托付啊。”
李书言亦感到悲伤，那样的天之骄子，将将及冠几年，都未曾娶过妻便身陨，实在是可惜至极。
“不过，吴将军，民女如今已经能熟练的掌握此剑的铸造流程，便是等将军同意，开采原料，批量生产，打败羌人，指日可待。”
吴俊达笑了笑，把宝剑放到了装武器的架子上，转过身来对李书言道，“这个嘛，却不着急，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李书言察觉吴俊达眼神变化，往后退半步，“吴将军这是何意？”
他眼神不怀好意地看着李书言，语气油腻腻道，“李姑娘到底是南方来的，瞧着一身的皮肉自是北方丫头不能比的。”
李书言眼神带了几分惊恐，往后退去，“你这是何意？你想做什么？”
吴俊达继续逼近，上手捏住李书言的下巴，“宝剑什么的先不着急细看，倒是李姑娘，细皮嫩肉，值得本将军好好细品一番。”
说着，吴俊达便要扯她的衣服，李书言右手有一枚戒指，抬手便朝吴俊达划去，吴俊达没有防备，眼皮刹那间被划出一道深刻血痕，后退几步倒下。
李书言赶紧去拿那柄云麾剑，抱着剑往外跑去找彤儿，吴俊达在屋内大声喊手下，叫人挡住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