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日,傍晚晚霞微醺的时候,门外剑风突然来报,说是梁山伯来访,要见白幸。

    彼时白幸正和马文才坐在书桌后看书,闻言还有点疑惑,但也没多在心里揣测,放下书随剑风走了出去。

    出了门,便看见一身白衣的梁山伯站在外面,身后还跟着书童四九。看见白幸出来,梁山伯微微一笑,朝她拱手行了个礼:“白兄。”

    白幸也拱手回了个礼,随即疑惑问道:“不知找我何事?”

    这还是白幸第一次这么靠近地看梁山伯,见他温文有礼,不同于第一次在山门见他时的憨厚形象,心中兴趣一起,不由得仔细打量起他来。

    “是这样。”梁山伯温和的眼中露出善意和一丝感激:“多谢白兄对我和英台的帮助,我昨日身体抱恙,未能及时致谢,今日来却是多谢白兄的。匆忙间只准备了些许糕点干果,礼物简陋,还请白兄海涵。四九。”

    梁山伯一声呼唤,身后的四九连忙捧出几个用线整齐捆好的纸包来。白幸眼睛一垂,不再打量梁山伯,只在脸上现出微微一抹笑意,示意剑风去把纸包接了,“不必如此客气,大家都是同窗,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白幸抬起头,这回是光明正大地看他:“只是那王蓝田心性不佳,恐怕还会再生事端,往后你和祝英台还是多小心一些吧。”

    听了白幸的话,梁山伯展颜一笑:“多谢白兄的提醒,我和英台会多加小心的。今日天色已晚,我不便多打扰白兄,就此告辞了。”

    白幸也是笑着跟他拱拱手,目送他转身走了。盯着梁山伯的背影看了几秒,她敛下眉眼,这梁山伯和前世的剧中的梁山伯却是有许多不同。

    首先,这里的梁山伯虽说有时候会让人觉得有股憨厚的感觉,但是他却实实在在是个标准的书生样子,身躯并不厚实,甚至比一般的学子还显单薄,这应该跟他贫穷的家境有关。

    模样长得倒是中正平和,眉眼方正,很容易就能看出这是个心性宽和的人,跟前世剧中的形象还是有着不少的差距的。

    不过,一些共同点还是有的。总之除了形象之外,容易相信别人以及仁慈憨厚的性子什么的都能对得上,不然同窗三年,祝英台露出那么多破绽,他也不至于看不出来。

    白幸兴趣满满地分析了一番梁山伯性格模样上的共同和不同点,回头一看,却发现马文才正倚在门框上看她,见她回头,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恶劣地开口:“怎么,找你巴结来了?”

    白幸正满足过自己的趣味,此刻心情比平常略略好一些,听闻他满含恶意的言语,却也不恼,反倒是笑着回他道:“不过是为了前天的援手过来道谢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听了她的话,马文才满脸的恶劣倒是收了起来,只是又用他惯常的表情微眯了眼看她,眼睛一抬一收之间却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白幸早已习惯了他用这幅表情来打量她,此时也毫不在意地任由他打量。总归也是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白幸干脆就不去猜,省得费神。

    白幸带着剑风从马文才身边穿过,坐到了书桌后。剑风将梁山伯送的纸包拆开了一包,放在了白幸面前。白幸看了一眼,确实只是一些普通常见的糕点干果。

    她拈了一颗干果入口,转动口舌品了品,滋味一般。马文才看她神神在在地坐在那吃梁山伯送过来的礼品,也走回书桌后拿起之前未看完的书继续看。

    白幸把嘴中的干果嚼碎咽下肚,动动手让剑风把纸包收了起来。吃过了,收了心意便可以了,在有条件的时候,她还是不愿意委屈自己的。

    剑风走后,两人自顾自看书,一时间,这方房舍倒是安静了下来。过了会儿,正当白幸有些出神的时候,马文才不同于平时的清冷声音在旁边响起:“白幸,你到这儿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嗯?”白幸一时没听懂马文才的意思,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别人到书院来读书,无不是为了前途,为了封将做官,可你来到这里,却不入品状排行,你是为了什么?”

    白幸听了马文才的话,不由失笑:“读书难道都是为了做官吗?读书也是为了明理修身,开阔眼界啊。”

    听了她的话,马文才的眉头却紧皱起来:“那些不过是虚言而已,在这里的人,有哪一个是不想做官,不想飞黄腾达的?”

    白幸心中暗道,还真有,祝英台不就是吗。只是她却不能说这话,只好放下书,左手撑着脸颊,略有些散漫地笑着回视马文才紧皱的眉眼,摊了摊右手:“现在你眼前这个就是了。”

    马文才紧盯着散漫的白幸,自从这个略显神秘的人出现,他就不止一次揣摩过他的来历、意图。只是这个人看着散漫,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一般,话语中却滴水不漏,只有一点是能肯定的,那就是他的来历肯定不简单。

    白幸见马文才一直盯着他,眼里明暗变化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由撑起身子道:“怎么,你不信啊?”

    “那我这么说,你或许能理解。”白幸执起手中的书轻拍了两下手掌,“我的身份不需要我做官,那些权势带来的东西我一样可以享受,所以我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读书了就进书院,不想读了就走,就这么简单。”

    马文才听了却嗤笑一声:“权势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真的,依靠他人,跟王蓝田那脓包又有什么不同?”

    “是是,我知道文才兄心有大志,只是我这身子......”白幸拢住手轻咳两声,“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马文才冷哼一声,拿着书转身不再看她。早知道白幸会拿这些话来搪塞他,他身上怀有武功,即使抱恙也不过是一时而已,说什么心有余而力不足?

    白幸摸摸鼻子,实在不知道这高傲的马公子又闹什么别扭,只好转身端正坐好,拿起自己的医书也学着他认真研读起来。

    转日,夫子召集了众位学子聚在入学那日公告住宿房间的栏板处,那上面挂了两个卷轴。夫子见人都来齐了,便抬手将两个卷轴解开,只见左右两个卷轴分别写着“马文才”、“王蓝田”两个名字。

    白幸正站在马文才的旁边,立在众学子的后面,并不往前。

    夫子面向众学子,调整了下仪态,“各位学子,这是朝廷的新令,各书院以九品中正为样,设品状排行,品状高显者,姓名将登上左右布帘以示褒奖,这是我这两天来品评的结果。”

    听了夫子的话,聚在一起的学子爆发出一阵议论,大都是些欣羡、夸赞之语。即使这样,上了品状排行榜的人也算大大出了风头,站在最前的王蓝田满脸毫不掩饰的得意与高傲,就连白幸身边的马文才也是隐隐地展现出愉悦与一丝得意来。

    在众学子的议论声中,王蓝田挤出人群,高兴地凑到马文才身边似要开口,估计是因为与马文才同居品状排行榜第一,想借此与马文才拉近关系。

    马文才见他凑到旁边来,只是轻瞥了他一眼,便不做理会。王蓝田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默默把话咽了下去。

    就在众学子鼓噪的时候,山长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孩子们,听我说,这个榜上有名啊,只是籍个名目,以此激励你们勤奋学习,并不是做人做学问的最终目的,你们的心思应该放在如何认真学习、经世济民上,这才是正道啊。”

    “今天我们尼山书院有幸邀得客座教席,此人,经史见解超群,文章诗赋皆精,才名清誉,远播南北啊。”

    林夫子闻言不由问道:“山长,请问请的人是谁啊?”

    “才女,谢道韫。”山长郑重地对学子们说道。

    “啊?谢道韫”“谢道韫......”下面的学子又是爆发出一阵议论,比之前揭示品状排行榜名次的时候还要大声繁杂。

    “哎,谢道韫唉。”祝英台拿手肘推了推旁边的梁山伯,眼睛亮晶晶的。她在心中早就对谢道韫这种才女钦慕不已,听到她要来尼山书院,自是非常兴奋。

    旁边的梁山伯也很是高兴,他也早就耳闻谢道韫的才名,如今能有机会得到谢道韫的教授指导,让他心中也升起了不少的期待。

    在一片的嘈杂声中,白幸看到陈夫子的脸色不怎么好,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陈夫子一向对女子抛头露面这种事持反对与鄙弃的态度,或者说这世间大多男子都对女性持这种态度,认为女性就应该禁锢在小小的院子里,打理好家事与履行繁衍后代的义务就是她们的所有价值了。

    说所有或许有些过分,但这样认为的男子应该是不在少数。如山长一样与妻子互相尊重,体谅妻子的男子不多,这书院中梁山伯或许能算一个,这也是梁祝最终走到一起的关键因素吧。

    想到这里,白幸看了看站在她旁边的马文才,见他还是一副‘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的桀骜样子,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撇了撇嘴,他这幅样子,即使后期对祝英台情根深种,脸也长得...不错,但祝英台能选他才怪呢。

    “走吧,我们也去迎接一下我们的这位客座教席。”马文才拍了怕白幸的肩膀,嘴角牵起了些微的弧度,又是平常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白幸微微叹了口气,看着马文才目下无尘的样子,想起接下来的剧情,她也不由感到头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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