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山长带头,一众学子都来到山门处迎接即将到来的客座教席谢道韫。马文才与白幸也随着众人走向山门。

    快到山门的时候,白幸看到许多负责做饭洗衣之类日常工作的杂役仆妇自发汇聚到山门前迎接谢道韫,白幸也不由感叹,谢道韫在百姓中的名声真的算得上很高了,而且她本人的品德也配得上她的名声。

    尼山书院现在处于一种‘热烈’的氛围中,一个书院接受一位女子来讲课,在这个时代还是很有话题性的,所以在去往山门的路上,白幸能听到四处都是讨论谢道韫的声音,就好比前面的梁山伯和祝英台。

    白幸凝神听了一下,祝英台说:“山伯,谢道韫要来了,我终于可以见到她了。”梁山伯笑着回道:“对啊,谢先生确实才名远播。”接着祝英台兴奋的声音传来:“是啊,我今后啊,也要像她一样,巾帼不让须眉就好了。”

    听到这里,白幸看到前面的梁祝二人组顿时停了下来,梁山伯满脸疑惑地看着祝英台,祝英台则是结结巴巴又强装镇定地解释道:“我,我是说,要像她那样才学渊博,名传千里!”

    “哦~”梁山伯一脸原来如此的样子,竟是没有多做怀疑,只是扬起一抹在白幸看来很是傻憨憨的笑容,便随着祝英台走了。

    全程旁听的白幸不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梁山伯真的是一根脑筋直通心窍,直到家了。估计他脑子里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又相信祝英台,这么蹩脚的解释也能将他给糊弄过去,真的是有够呆的。

    不过祝英台也是太粗心了,这种破绽还能露出。也就是梁山伯,要是换一个人来,她的身份从这一句话开始,估计不过几天就能被人拆穿。

    白幸一边在心里很有趣味地吐槽梁祝相处中的破绽,一边浑身散漫地往山门走。碍于白幸的拖累,马文才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他也不甚在意,只是低头看了白幸一眼,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笑的那么开心。

    走着走着,王蓝田和秦京生不知何时跟在了他们后面,一行四人就这样落在众人最后,走到山门后也只是随便往旁边一站,不像众人那样簇拥在山门前迎接谢道韫的到来。

    值得一说的是,王蓝田换了房之后竟跟秦京生成了舍友,这可真是臭味相投,你愿打我愿挨。没两天秦京生就巴结上了王蓝田,两人经常一起行动,下课后一起去蹴鞠什么的,隐隐形成了一个小团体。

    而王蓝田又畏惧巴结马文才,最后书院二十几人,除了零星几个之外,隐隐以马文才为最顶端,谁也不敢对马文才不敬,只是马文才还是一贯的不想理他们罢了。

    站在道旁,其实白幸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奋之情,当然兴奋还是有一些的,只不像梁祝那些学子那样激动,就是一种看到自己小时候书上人物的那种感觉,更像是好奇。

    她也敬佩谢道韫的才学和心性,在这个时代,以女性的身份做到这样不得不说已经是眼光高阔。但是奈何她一不做学问,二是旧伤未愈,身子实在是不爽利,她没有心情也懒得动弹,此时更愿意回去歇息调息。

    所以现在她脸上除了惯常挂着的笑容之外,并没有什么兴奋激动的神色,加上似笑非笑的马文才以及跟在后面傲慢的王蓝田和谄媚的秦京生,这使得他们四人和周围热烈的气氛有点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刺头人物那种。

    眼看着杂役处所有的仆役都自发来迎接谢道韫,马文才心中也看不惯一个女子之后便要压在他的头上,一贯的恶劣脾气发作起来,此时似笑非笑地嘲讽出声:“女人家不好好在家里待着,出来抛头露面。”

    “对啊,文才兄。”秦京生连忙奉承道:“她不就是仗着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而出名的嘛,我看未必有什么真才实学。”

    听到秦京生谄媚讨好的言语,白幸微微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拉了拉马文才的袖子,让两人离秦京生远了一点。

    马文才察觉袖上的力道,并没有反抗,反而顺着白幸的力道往她那边移了些许。做完这些之后,马文才又疑惑地低头看她,不明白她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老是做一些反常的举动。

    就在马文才疑惑盯着白幸的时候,那边的王蓝田有些嫌弃又带着嘲笑的声音传来:“听说她都二十七八岁了,还没出阁,大概是生的太丑没人要,只好啊,拼命读书了。”

    马文才听见了,却没理他,只是疑惑地盯着白幸,不知在想些什么。白幸则是冷笑一声,垂下眼睛不屑道:“学业上达者为先,只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的价值便比不学无术者千百句还要贵重,一般人又有什么资格去评论她的才学?这世上的人可以没有才学,但一定要有自知之明。”

    “还有你们别忘记了,那句‘未若柳絮因风起’是在她多小的时候做出来的,才学和出不出阁可没有关系。”

    “你!”白幸一番话说出,王蓝田和秦京生自然是炸了,前段时间王蓝田和白幸之间就有嫌隙,此时更是恨不得把白幸这个病秧子毒打一顿之后再让他跪地求饶。只是马文才在旁边没有说话,他们也不敢随意发作。

    但归根到底,他们那些话也是为了奉承应和马文才说的,白幸这一番话也算是拆了马文才的台了。此时马文才终于收回了他一直盯着白幸的目光,看不出表情地问道:“这么说,你很欣赏她了?”

    “文才兄这就说错了。”白幸连一眼也没施舍给旁边的王蓝田和秦京生,目光悠远地看向山门:“我欣赏的是价值。”

    山门口忽然爆发出一阵喧哗,随着人声阵阵,众人皆是翘首以盼。

    只见山门口一顶小轿缓缓行来,谢道韫就端坐其中,周围有婢女仆从随侍,端的是一派大家风范。

    山长见谢道韫终于来到,忙携着山长夫人向前几步迎接,“谢先生,一路辛苦了。”缓缓走来的谢道韫微笑着向他们点点头,打了两声招呼:“师母,山长。”

    众人将谢道韫迎入书院内,沿途学子皆是自发分开一条道路,谢道韫走在其中,接受众人瞩目,仪态端庄大方,神情不卑不亢,陡然让人心生尊敬。

    待谢道韫走过后,学子和杂役们爆发出一阵议论,俱都惊叹于谢道韫的美貌与端庄。白幸也好奇地盯着她看了许久,谢道韫确实长得端庄漂亮,但更甚于她容貌的却是她的气质。那是才学与心性糅合而成的风骨,让人不由自主地忽视了她的容貌,转而去关注起她内在涵养来。

    王蓝田和秦京生早就看得目瞪口呆,就连不可一世的马文才也将目光放在了谢道韫的身上。摄于谢道韫的大气端庄,秦京生不由得失神开口道:“王蓝田,她可绝不像你说的那样,可不会没人要啊。”

    “啊,啊。”王蓝田仍旧盯着谢道韫离去的方向,听了秦京生的话,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愣愣点了点头,嘴里也只能冒出两句应和之声。

    马文才几个呼吸之后便将目光收了回来,转而眯了下眼睛又看了眼谢道韫的方向不知又在盘算些什么。白幸看了几眼他们的表情,凑过了热闹也觉得无趣,整整衣袖便又慢悠悠地朝回走去。剩下的时间,正好可以回小楼里调息几遍。

    ......

    另一边,山长找到陈夫子,踏进门便问道:“你不去迎接谢先生,你对谢先生来书院讲学有意见。”“山长,谢道韫是个女的!”夫子脸上带着不满及愤慨:“咱们尼山书院怎么能允许女人出现呢?”

    山长正色道:“谁规定尼山书院不能有女人的?我内人女儿都是女人,难道,你要把她们也都赶出去不成?!”

    “山长,你!”陈夫子脸上带着愤慨与话被堵回来的气结,最后只憋出一句“告退”,转身便走了。山长望着陈夫子远去的方向,心中却在思量着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

    第二日,谢道韫开始正式在课堂教授知识,而第一堂课,教的便是《木兰辞》。

    这应该是谢道韫特别准备的文章,白幸心想。谢道韫所做的、所提倡的应该是使世人能正视女子,不该严格地将女子限制在牢笼中。而这堂课,应该就是她所特别准备的,对于这种打破世俗偏见的却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将书院之类的地方作为突破点是很不错的选择。

    白幸跟着众学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读《木兰辞》中的诗句,熟悉的诗句让她有一种在回温初中时代的感觉。想当初她可也是能全文背诵的,只是过了这么些年,除了零星几句之外,其他都忘光了。这次就当重温一下当年的课文吧。

    不算白幸这个偷懒的,众学子认真地读完了课文,谢道韫走到台前温和道:“这是北魏流行的一首民间歌谣,讲的是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不知道在座各位对这首诗有什么看法?”

    白幸压根没听清楚谢道韫在讲什么,因为就在刚才她看到剑风候在了学堂门口,剑风办事稳重,没有重要事情是不会贸然过来打扰她的。因此,她看见剑风出现在这里,便知道必是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她去定夺的,此时也不再懒散,扬手示意便想出去。

    不巧的是,梁山伯和祝英台两人因为能听到谢道韫的课,很是积极,听到谢道韫的问题后竟不约而同地举起手来,等到白幸发现气氛不对,抬头看到谢道韫满意的笑容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她又掺和到主角中间去了。

    眼看谢道韫似有要点人的意思,白幸连忙赶在她开口之前朝她抱歉一笑:“先生,其实我是有事要出去一趟。”说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门口的剑风,谢道韫这时也注意到了门口候着的人,只是微顿一下,便点头同意她出去。

    不提课堂中的情景,白幸主仆二人走到稍远一点的地方站定。“什么事。”白幸脸上消掉了以往的懒散,声音略微低沉地问道。

    “是主家那边的消息。刺杀一事幕后主使牵连不小,现在主家那边一时还没有把握连根拔起,接下来恐怕他们还会有动作。主家那边的意思是,主子要不要回转主家,现下主家派出的十八名暗卫已经到了杭州,如果主子回去,那我马上通知他们,立刻动身。”

    白幸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敲了敲手中的扇子,“不,你先告诉十八暗卫不要轻举妄动,改换装束潜伏到尼山书院的附近,时刻警惕可疑人物。”

    “给主家回信,敌人多动一分,便多一分的蛛丝马迹,我在这边做饵,我敢留,就看他们敢不敢咬这只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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