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柏杨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
“其实我原本是被分到1班的，但是我妈听说2班的曲老师教的特别好，所以她特地找的学校领导给我调的班，你可别跟别人说啊……”
大家都听到了好嘛。
“花仙兽是好看，但不太能打，我喜欢天使兽……”
我喜欢葫芦娃。
“欣欣，你别哭啦，哎呦别哭了——”
别念了，师傅别念了。
“我妈说咱们班有个外国人呢……”
柳柏杨终于抬起头，扫视一圈，然后寂寞如雪地翻了个白眼。
我信你个鬼。
经过长达一年的努力，柳柏杨赶上了幼儿园大班的学习进度，提前一年入学如愿和畅畅继续在一起。
但是他还是不喜欢上学。
不喜欢随处可闻的噪音，不喜欢闹腾拥挤的班级，更不喜欢随时随地被人管着。
当然没有人喜欢被管着，却不影响他们围着老师园长摇尾乞怜，只是为了得到一句夸奖。
他习惯于冷眼旁观，如果没有畅畅在身边，或许他永远是最不合群的那一个。
不一会儿，上课铃响了。与之相伴而来的，还有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
咔嗒，咔嗒，咔嗒，声音由远及近。
班里松散的氛围瞬间整肃，就连刚刚说的正欢的几个男生女生也都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老师来了。
上过学的人都知道，这四个字的威力究竟有多大。
况且这帮的小豆丁们刚刚入学，距离叛逆期还非常遥远，在那之前，老师无疑掌握着无以撼动的“生杀大权”。
听到脚步声后，柳柏杨下意识地看了畅畅一眼，发现她没有看向门口，而且紧张地瞄着那个趴在桌子上的女生，脸色变幻不定。
王畅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上课铃响后，那女生好像哭得更大声了。
这这这，弄得像是她被欺负了一样！
不管了，畅畅心一横，决定装哭。
畅畅低着头，转眼间眼泪便吧嗒吧嗒的，像雨点一样落下来。
柳柏杨瞠目结舌。
这么专业吗？
畅畅见他看过来，立马使了个眼色，柳柏杨心领神会地搓了搓眼睛，不出几下便眼圈泛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畅畅满意地点点头，把脸转向门口。
来啊，大家一起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指点点！
就在比惨大会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学生们像向日葵一样，齐刷刷地望着门的方向。
门口站着一个中年女人，体型极瘦，面色苍白，她头上烫着精致的小卷，身穿米白色的套装，不过更让人过目不忘的，莫过于那鲜红鲜红的口红和同样艳丽的指甲油。
见到老师后，畅畅立马眼泪一抹，起身高喊着：“起立！”
“老——师——好——！”
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其他人机械性地起身，鞠躬，问好。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极尽丝滑。
丝滑到大家呆怔怔地站直后，才蓦然反应过来：
刚刚喊起立的人是谁啊？
老师不是刚来吗？莫非班长就早就内定好了？
怪不得她刚刚跳出来管人呢……
打量的目光从四方扫射而来，畅畅面容镇定，自信地高扬着头颅。
实际上在目光不及之处，她正暗悔地捏着大腿。
“同学们好，快请坐吧。”
曲池平眉头微抬，浅浅笑着，也有些诧异地看了畅畅一眼。
察觉到老师的目光后，畅畅有些破防了。
好丢脸啊！
在幼儿园当了三年班长，有些下意识的反应一时半会还适应不了新环境。
--
粉笔在黑板上疏落有致地写了三个字，曲老师转过身来，面向学生们说：“我叫曲池平，从今天起我就是咱们2班的班主任，接下来的几年我会用心地教导大家，你们也要好好听话，好好学习，遵守班级纪律，年末争取年级最优秀的文明班集体！”
曲老师话音刚落，隔壁1班就传来了热烈的掌声。
2班当然也不甘示弱，立马掌声雷动，不少同学手心都拍红了，只为了要压隔壁一头。
虽是刚搭好的草台班子，此时集体荣誉感已经开始凸显了。
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柳柏杨抽了抽嘴角，敷衍地跟着拍了两下。
不过讲台上的曲老师倒是很满意，她从包里掏出一份名单，刚要点名，注意力却被一阵抽泣声所吸引。
“呜呜呜……”
刚刚不显的哭声，此刻愈发响亮了起来。
曲老师有些担忧地走下讲台，来到小哭包的座位前。
“陈欣澄，你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吗？”
曲老师关切地弯下腰，红艳艳的指尖急忙帮她拭去眼泪。
“老……老师，她……他们欺负我呜呜呜……”
陈欣澄抬起头，指着畅畅和柳柏杨的方向声泪俱下地告状，仿佛自己受了泼天的委屈。
“老师！他俩骂人！”
陈欣澄旁边的女生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指着畅畅和柳柏杨向老师告状。
眼看着对面一伙人小嘴一张便开始颠倒黑白，畅畅也来不及酝酿眼泪了，她噌地一下也站了起来，急着为自己辩白。
“老师不是这样的，是她先欺负人的！我……”
畅畅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曲老师生硬地打断了。
此刻曲池平面向她，刚刚温柔关切的神情转瞬即逝，两片薄薄地嘴唇抿成一条线，语气强硬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王畅畅有些紧张地看着老师，怯生生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曲老师点了点头，目光掠过畅畅，颇有意味地环视一圈，用尖细的声线对着班里的学生开始训话：“这里不是幼儿园，在我的课堂上不许打闹，不许闲聊传纸条，也不许不经我批准就随意站起来讲话！我再强调一边，这里不是幼儿园，谁违反了课堂纪律，我就让你们家长来把你们领回家，听清楚了吗？”
学生们察觉到了危险，此刻安静如鸡。
“聋了吗你们？说话！”
“听—清—楚—了！”
直到如愿听到拖着长调的回答后，曲老师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又回到了畅畅身上。
畅畅仍旧尴尬地站在原地，羞得满面通红，低头紧盯着课桌，课桌下的手紧紧攥成一团。
“行了，这次我先不追究了，你坐下吧。”曲老师瞟了一眼说。
曲老师“法外开恩”一般的态度让畅畅饱尝屈辱，但她还是默默地坐下了，她多想把刚刚发生的前因后果和老师解释一遍让她了解真相，却在望向曲老师严厉刻薄的面庞后识相地选择了闭嘴。
曲池平不再理会畅畅，转而有些怒其不争地看向陈欣澄：“你啊，这么容易哭哭涕涕的了，以后怎么管理好班级呢，嗯？”
陈欣澄抽了抽鼻子，紧忙止住了眼泪，破涕为笑。
这时吉祥终于鼓起勇气举手小声说，“老师……是她先欺负我的……不怪畅畅……”但也始终不敢直视曲老师的眼睛。
可曲老师显然不想在这场“官司”上浪费太多精力。
她没理会吉祥，置若罔闻地回到讲台拿出名单开始点名，点完名之后，在人还没认全的情况下，便当众宣布了班干部人选，之后就带着新任体育委员和几名长得比较结实的男生去学校领操台上搬教材书，刚刚那件事就像风吹书页，就此翻篇。
刚刚曲老师一顿借题发挥整肃班级纪律，效果还是比较显著的。
她离开后，班级里再也没有人窃窃私语，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坐在原位发呆，生怕被老师揪住给教训一顿。
被忽视了的吉祥愧疚地看向畅畅，畅畅一时没有注意到，她此刻心里乱糟糟的，不断地想自己提出责问。
为什么不继续做出勇敢的选择呢？为什么受了委屈的时候却选择了闭嘴的呢？
她不知道。
但她好像……又什么都知道。
她不再是一人之下的大班长，她不再有老师的重视与偏爱，她此刻和其他面容模糊的同学一样，是班里最普通不过的学生。
勇敢从来不是天赋的秉性，一个人没了底气，也就失了勇气。
这样的现实落差碰巧以最迅猛凌厉的方式展露给了她，丝毫不给她喘息适应的空隙。
强撑体面的天性被沉重的难过所击倒，畅畅罕见地收起了稳操胜券的面容，难过的低下了头。
许久之后不经心地一抬眼，到底还是没有错过陈欣澄冷笑和白眼。
就好像一直在伺机而动，就为了专门送上自己的幸灾乐祸。
柳柏杨略有深意地看了陈欣澄一眼，然后撇了撇嘴，对畅畅说：“别理她。”
畅畅没有心思再理会陈欣澄那幼稚的把戏，学着像曲老师那样选择性眼瞎，眼不见为净。此时她的思维已经跳脱出了今日的争执，进而对自己日后在新班集体的生存产生了忧虑。
曲老师宣布班干部名单时，畅畅悬着一颗心，聚精会神地从头听到了尾。
她等了很久，班长、学习委员、文艺委员、卫生委员、劳动委员……
都统统不是她的名字。
就连分组的小组长，也没有她的份。
以后在填写表格的时候，职务那一栏只能填学生，因为她此刻就是货真价实地普通学生。
畅畅不知道这样的想法对不对，但此时此刻，她和被栽赃打入天牢的紫薇和小燕子狠狠地共情了。
小学开学第一天并不正式上课，交完学费、领完教材，中午基本上就可以各回各家了。
几个小时内，畅畅的心情跌宕起伏，一落千丈。
回家的路上，她额头抵在爸爸的背上一言不发，整个人像个漏了气的小皮球。
王辛见女儿不对劲，悄悄趴在柳柏杨耳边打听：“发生什么了？”
柳柏杨觉得这事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便无奈地叹了口气。
饭桌上，畅畅嚼着馒头，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大人们对视一眼，都不知道什么情况。
王奶刚想开口问问，王辛急忙摇摇头，不打扰孩子专心吃饭。
虽然情绪不佳，不过好在畅畅干饭的劲头不输以往，仍旧闷头大口吃着馒头夹肉，一口接上一口，嘴里没有空闲的时候。
见孙女吃得欢实，王奶怜爱地又往她碗里夹了点菜，“畅畅啊，慢点吃，别光吃肉，也得吃点青菜，啥营养都不能缺。”
“谢谢奶奶。”
畅畅低声道谢，吃完一个大馒头后又几口吃光了碗里的菜肉，然后便吃饱下桌了。
下桌后她既没有到院里和丢丢玩，也没有看电视，而是反常地回了小屋，躺在炕上一动不动。
显然这回真是被打击得不轻。
畅畅下了桌，王奶才问起儿子：“这怎么了到底？早上上学时候还兴高采烈的呢？是不是老师说她了？”
“我也不知道，先吃饭，一会儿我俩再问她。”
柳梅也有些放心不下，撂下筷子，转身对王辛说，“要不我现在去问问？”
王辛笑了笑说，“没事儿，你吃你的，能吃进去饭就不是什么大事，让她自己先消化消化吧。”
柳柏杨这会儿也吃饱打算下桌了，柳梅见他才吃了半个馒头不到，比平时吃的还少，当妈的忍不住又是一顿念叨。
“你天天就吃这么点，以后长不高怎么办啊？”
王奶也劝道：“你得学学你小姐啊，心情不好也不耽误吃饭，怎么都不能亏着肚子。”
柳柏杨为难地说:“我真的吃饱了……”
然后不再给她俩劝饭的机会，利落地转身下桌回了小屋。
畅畅不在一旁，柳柏杨也失了玩耍的兴致，吃完饭索性有样学样也赖在炕上，和她大眼瞪小眼。
王奶叹口气，对着柳梅说:“这一个两个都不省心啊……永远不长大多好。”
吃完饭后，王奶长吁短叹地回了老屋，王辛和柳梅打算先把柳柏杨叫出来问问情况。
“其实我原本是被分到1班的，但是我妈听说2班的曲老师教的特别好，所以她特地找的学校领导给我调的班，你可别跟别人说啊……”
大家都听到了好嘛。
“花仙兽是好看，但不太能打，我喜欢天使兽……”
我喜欢葫芦娃。
“欣欣，你别哭啦，哎呦别哭了——”
别念了，师傅别念了。
“我妈说咱们班有个外国人呢……”
柳柏杨终于抬起头，扫视一圈，然后寂寞如雪地翻了个白眼。
我信你个鬼。
经过长达一年的努力，柳柏杨赶上了幼儿园大班的学习进度，提前一年入学如愿和畅畅继续在一起。
但是他还是不喜欢上学。
不喜欢随处可闻的噪音，不喜欢闹腾拥挤的班级，更不喜欢随时随地被人管着。
当然没有人喜欢被管着，却不影响他们围着老师园长摇尾乞怜，只是为了得到一句夸奖。
他习惯于冷眼旁观，如果没有畅畅在身边，或许他永远是最不合群的那一个。
不一会儿，上课铃响了。与之相伴而来的，还有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
咔嗒，咔嗒，咔嗒，声音由远及近。
班里松散的氛围瞬间整肃，就连刚刚说的正欢的几个男生女生也都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老师来了。
上过学的人都知道，这四个字的威力究竟有多大。
况且这帮的小豆丁们刚刚入学，距离叛逆期还非常遥远，在那之前，老师无疑掌握着无以撼动的“生杀大权”。
听到脚步声后，柳柏杨下意识地看了畅畅一眼，发现她没有看向门口，而且紧张地瞄着那个趴在桌子上的女生，脸色变幻不定。
王畅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上课铃响后，那女生好像哭得更大声了。
这这这，弄得像是她被欺负了一样！
不管了，畅畅心一横，决定装哭。
畅畅低着头，转眼间眼泪便吧嗒吧嗒的，像雨点一样落下来。
柳柏杨瞠目结舌。
这么专业吗？
畅畅见他看过来，立马使了个眼色，柳柏杨心领神会地搓了搓眼睛，不出几下便眼圈泛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畅畅满意地点点头，把脸转向门口。
来啊，大家一起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指点点！
就在比惨大会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学生们像向日葵一样，齐刷刷地望着门的方向。
门口站着一个中年女人，体型极瘦，面色苍白，她头上烫着精致的小卷，身穿米白色的套装，不过更让人过目不忘的，莫过于那鲜红鲜红的口红和同样艳丽的指甲油。
见到老师后，畅畅立马眼泪一抹，起身高喊着：“起立！”
“老——师——好——！”
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其他人机械性地起身，鞠躬，问好。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极尽丝滑。
丝滑到大家呆怔怔地站直后，才蓦然反应过来：
刚刚喊起立的人是谁啊？
老师不是刚来吗？莫非班长就早就内定好了？
怪不得她刚刚跳出来管人呢……
打量的目光从四方扫射而来，畅畅面容镇定，自信地高扬着头颅。
实际上在目光不及之处，她正暗悔地捏着大腿。
“同学们好，快请坐吧。”
曲池平眉头微抬，浅浅笑着，也有些诧异地看了畅畅一眼。
察觉到老师的目光后，畅畅有些破防了。
好丢脸啊！
在幼儿园当了三年班长，有些下意识的反应一时半会还适应不了新环境。
--
粉笔在黑板上疏落有致地写了三个字，曲老师转过身来，面向学生们说：“我叫曲池平，从今天起我就是咱们2班的班主任，接下来的几年我会用心地教导大家，你们也要好好听话，好好学习，遵守班级纪律，年末争取年级最优秀的文明班集体！”
曲老师话音刚落，隔壁1班就传来了热烈的掌声。
2班当然也不甘示弱，立马掌声雷动，不少同学手心都拍红了，只为了要压隔壁一头。
虽是刚搭好的草台班子，此时集体荣誉感已经开始凸显了。
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柳柏杨抽了抽嘴角，敷衍地跟着拍了两下。
不过讲台上的曲老师倒是很满意，她从包里掏出一份名单，刚要点名，注意力却被一阵抽泣声所吸引。
“呜呜呜……”
刚刚不显的哭声，此刻愈发响亮了起来。
曲老师有些担忧地走下讲台，来到小哭包的座位前。
“陈欣澄，你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吗？”
曲老师关切地弯下腰，红艳艳的指尖急忙帮她拭去眼泪。
“老……老师，她……他们欺负我呜呜呜……”
陈欣澄抬起头，指着畅畅和柳柏杨的方向声泪俱下地告状，仿佛自己受了泼天的委屈。
“老师！他俩骂人！”
陈欣澄旁边的女生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指着畅畅和柳柏杨向老师告状。
眼看着对面一伙人小嘴一张便开始颠倒黑白，畅畅也来不及酝酿眼泪了，她噌地一下也站了起来，急着为自己辩白。
“老师不是这样的，是她先欺负人的！我……”
畅畅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曲老师生硬地打断了。
此刻曲池平面向她，刚刚温柔关切的神情转瞬即逝，两片薄薄地嘴唇抿成一条线，语气强硬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王畅畅有些紧张地看着老师，怯生生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曲老师点了点头，目光掠过畅畅，颇有意味地环视一圈，用尖细的声线对着班里的学生开始训话：“这里不是幼儿园，在我的课堂上不许打闹，不许闲聊传纸条，也不许不经我批准就随意站起来讲话！我再强调一边，这里不是幼儿园，谁违反了课堂纪律，我就让你们家长来把你们领回家，听清楚了吗？”
学生们察觉到了危险，此刻安静如鸡。
“聋了吗你们？说话！”
“听—清—楚—了！”
直到如愿听到拖着长调的回答后，曲老师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又回到了畅畅身上。
畅畅仍旧尴尬地站在原地，羞得满面通红，低头紧盯着课桌，课桌下的手紧紧攥成一团。
“行了，这次我先不追究了，你坐下吧。”曲老师瞟了一眼说。
曲老师“法外开恩”一般的态度让畅畅饱尝屈辱，但她还是默默地坐下了，她多想把刚刚发生的前因后果和老师解释一遍让她了解真相，却在望向曲老师严厉刻薄的面庞后识相地选择了闭嘴。
曲池平不再理会畅畅，转而有些怒其不争地看向陈欣澄：“你啊，这么容易哭哭涕涕的了，以后怎么管理好班级呢，嗯？”
陈欣澄抽了抽鼻子，紧忙止住了眼泪，破涕为笑。
这时吉祥终于鼓起勇气举手小声说，“老师……是她先欺负我的……不怪畅畅……”但也始终不敢直视曲老师的眼睛。
可曲老师显然不想在这场“官司”上浪费太多精力。
她没理会吉祥，置若罔闻地回到讲台拿出名单开始点名，点完名之后，在人还没认全的情况下，便当众宣布了班干部人选，之后就带着新任体育委员和几名长得比较结实的男生去学校领操台上搬教材书，刚刚那件事就像风吹书页，就此翻篇。
刚刚曲老师一顿借题发挥整肃班级纪律，效果还是比较显著的。
她离开后，班级里再也没有人窃窃私语，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坐在原位发呆，生怕被老师揪住给教训一顿。
被忽视了的吉祥愧疚地看向畅畅，畅畅一时没有注意到，她此刻心里乱糟糟的，不断地想自己提出责问。
为什么不继续做出勇敢的选择呢？为什么受了委屈的时候却选择了闭嘴的呢？
她不知道。
但她好像……又什么都知道。
她不再是一人之下的大班长，她不再有老师的重视与偏爱，她此刻和其他面容模糊的同学一样，是班里最普通不过的学生。
勇敢从来不是天赋的秉性，一个人没了底气，也就失了勇气。
这样的现实落差碰巧以最迅猛凌厉的方式展露给了她，丝毫不给她喘息适应的空隙。
强撑体面的天性被沉重的难过所击倒，畅畅罕见地收起了稳操胜券的面容，难过的低下了头。
许久之后不经心地一抬眼，到底还是没有错过陈欣澄冷笑和白眼。
就好像一直在伺机而动，就为了专门送上自己的幸灾乐祸。
柳柏杨略有深意地看了陈欣澄一眼，然后撇了撇嘴，对畅畅说：“别理她。”
畅畅没有心思再理会陈欣澄那幼稚的把戏，学着像曲老师那样选择性眼瞎，眼不见为净。此时她的思维已经跳脱出了今日的争执，进而对自己日后在新班集体的生存产生了忧虑。
曲老师宣布班干部名单时，畅畅悬着一颗心，聚精会神地从头听到了尾。
她等了很久，班长、学习委员、文艺委员、卫生委员、劳动委员……
都统统不是她的名字。
就连分组的小组长，也没有她的份。
以后在填写表格的时候，职务那一栏只能填学生，因为她此刻就是货真价实地普通学生。
畅畅不知道这样的想法对不对，但此时此刻，她和被栽赃打入天牢的紫薇和小燕子狠狠地共情了。
小学开学第一天并不正式上课，交完学费、领完教材，中午基本上就可以各回各家了。
几个小时内，畅畅的心情跌宕起伏，一落千丈。
回家的路上，她额头抵在爸爸的背上一言不发，整个人像个漏了气的小皮球。
王辛见女儿不对劲，悄悄趴在柳柏杨耳边打听：“发生什么了？”
柳柏杨觉得这事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便无奈地叹了口气。
饭桌上，畅畅嚼着馒头，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大人们对视一眼，都不知道什么情况。
王奶刚想开口问问，王辛急忙摇摇头，不打扰孩子专心吃饭。
虽然情绪不佳，不过好在畅畅干饭的劲头不输以往，仍旧闷头大口吃着馒头夹肉，一口接上一口，嘴里没有空闲的时候。
见孙女吃得欢实，王奶怜爱地又往她碗里夹了点菜，“畅畅啊，慢点吃，别光吃肉，也得吃点青菜，啥营养都不能缺。”
“谢谢奶奶。”
畅畅低声道谢，吃完一个大馒头后又几口吃光了碗里的菜肉，然后便吃饱下桌了。
下桌后她既没有到院里和丢丢玩，也没有看电视，而是反常地回了小屋，躺在炕上一动不动。
显然这回真是被打击得不轻。
畅畅下了桌，王奶才问起儿子：“这怎么了到底？早上上学时候还兴高采烈的呢？是不是老师说她了？”
“我也不知道，先吃饭，一会儿我俩再问她。”
柳梅也有些放心不下，撂下筷子，转身对王辛说，“要不我现在去问问？”
王辛笑了笑说，“没事儿，你吃你的，能吃进去饭就不是什么大事，让她自己先消化消化吧。”
柳柏杨这会儿也吃饱打算下桌了，柳梅见他才吃了半个馒头不到，比平时吃的还少，当妈的忍不住又是一顿念叨。
“你天天就吃这么点，以后长不高怎么办啊？”
王奶也劝道：“你得学学你小姐啊，心情不好也不耽误吃饭，怎么都不能亏着肚子。”
柳柏杨为难地说:“我真的吃饱了……”
然后不再给她俩劝饭的机会，利落地转身下桌回了小屋。
畅畅不在一旁，柳柏杨也失了玩耍的兴致，吃完饭索性有样学样也赖在炕上，和她大眼瞪小眼。
王奶叹口气，对着柳梅说:“这一个两个都不省心啊……永远不长大多好。”
吃完饭后，王奶长吁短叹地回了老屋，王辛和柳梅打算先把柳柏杨叫出来问问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