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世间情为何物?”

    凄凄切切的戏腔声悠远荡漾在陆佑宁耳边。

    “直教人生死相许……”

    春时雨,落在屋檐青瓦后滑落,像珠帘散落。

    滴落在坑坑洼洼的石板地,炸出朵朵水花。

    “谁啊!”更夫披着蓑衣拿着梆子和锣疾步匆匆,“宵禁唱曲,不要命了!”

    雨夜昏暗,他骂骂咧咧走来。

    待看清,死在廊下身体摆成奇形怪状的男子和伤口淌血的姑娘,他忽而没了声。

    梆子和锣落地声清脆。

    恰巧惊雷划过带来光亮,宛若白昼。

    霎时间,更夫眼前鬼影幢幢。

    戏曲声再次响起,鬼影狂舞扭曲,仿佛是将他拖入十八层地狱。

    更夫连滚带爬往反方向跑。

    雨夜路滑他摔了一跤。

    陆佑宁心中急切,凶犯还未离开现场,搞不好更夫也会命丧于此,怎奈她无法动弹。

    只能虚弱道:“快跑,去报官。”

    先前陆佑宁为救人弄了满身的血,脸上更是被直直喷了一口,虽然被雨水洗去不少,但她现在撑起身瘫坐在地上淋雨,朝更夫说话的样子更像红衣女鬼索命。

    雷声轰鸣,气氛烘托起来。

    “鬼!”更夫喉咙一紧,说话不经过大脑,指着陆佑宁道:“鬼杀人了!”

    然后跑了。

    跑了也行,但要去报官哈。

    陆佑宁继续躺回长亭小巷的水坑。

    她被系统定在原地,不能挪动,四肢冻到麻木,费力捂住腰际的伤口,进行压迫止血。

    “非要如此?”她欲哭无泪。

    系统一板一眼回,“宿主,只有这样你才能再次吸引江无渡的注意。”

    “吸引注意至于在我身上开个洞?”

    ……

    “宿主保重。”

    系统下线。

    “真是个负责的系统呢。”

    虽然系统不负责,但她负责啊。

    陆佑宁生无可恋地偏头打量死在身侧的男人。

    男人约莫二十五到三十岁,身量不高,长相粗犷,穿着寒酸粗布麻衣。

    即使在雨中,泥土气息充盈,陆佑宁还是能闻到那股鱼腥混着海水的咸味。

    看来是个打渔佬。

    他斜靠在墙边,避了不少雨。

    凭什么他有墙遮雨,她就大剌剌的躺水坑里。

    刚推测出这些,肃杀急促的马蹄声踢踏作响。

    由远及近。

    系统:“江无渡来了。”

    她挣扎着望去。

    一队排列有序的蓝衣官差驰马而来,带着骇人的威压。

    为首的男子,玄黑立领披风,银冠束发,手执金鳞纹唐横刀,一张无情无欲的面容。

    犹如苍山之巅的冰雪,不染尘世,绝世而独立。

    这打扮不用系统提醒她也知道,何况那张面容她记了三年。

    来人是《冲喜替嫁太子妃》一书中的对女主爱而不得的偏执反派——

    江无渡。

    他目光不温不怒,眼下的乌青与苍白的肤色,衬得像是游荡在人世的鬼魅,毫无温度,似乎没有能触动他的事物。

    给陆佑宁一种他如风和尘,飘在世间,了无牵挂。

    原著里也是这么描述江无渡的,身世悲惨,浮萍飘忽。

    他气场太强,或者说太冷,比三年前更甚,陆佑宁定在原地,不敢言语。

    冷漠的分给陆佑宁个眼神后,缰绳猛地一往前送,直接驾马横跨过她,停在尸体前。

    马蹄踏水惊溅。

    仿佛她不是个人,不值得他勒马。

    刚以为自己会死在马蹄下,心有余悸的陆佑宁摸一把脸,腹诽:装杯啊!神金!

    江无渡利落下马,腰间缠着名“鬼柳”的软剑在夜里发出细碎的寒光。

    划过陆佑宁的眼眸。

    她条件反射阖上眼。

    数十官差背手而立,像贴墙般将犯案现场团团围住。

    “说!你见到了什么?”

    更夫哆哆嗦嗦地站在江无渡身旁,指认陆佑宁,“我只看到了她和这个男人。”

    吼!这不是乱扯吗?

    “你没看见凶手?”陆佑宁质问,“鬼影你也没瞧见?”

    “没……没有。”更夫缩在一边怯懦回答。

    一个面颊从眉骨延伸到嘴角有道大疤的官差,刀柄横在她跟前,语气不善,“你是官差还是我们是官差,哪有你说话的分儿。”

    陆佑宁:“您是官差您说了算。”

    春雨连绵,雨丝又细又软,但格外浸骨。

    陆佑宁打个寒颤,许是完成系统设定剧情,遇见江无渡,她逐渐拥有身体掌控权不被系统限制,微微撑起身。

    见官差来了,躲在墙根的百姓大着胆子走过来。

    “大理寺查案,闲杂人等一律回避。”跟在江无渡身后的小差喝道。

    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没什么气势。

    “哎哟,官爷别凶嘛,”妇人嘀咕,“大伙是可以提供线索的。”

    “大人有线索,”娃娃脸两眼放光显露出少年气,忽又板起脸,“还不快说!”

    “喏,”妇人下颌微抬指向陆佑宁,“那是陆府大小姐。”

    “自从她母亲过世,性子愈发怪癖执拗。”

    陆佑宁还有攻略任务在身,哪能任凭别人抹黑她。

    “你乱扯,”她出言打断,转头看向江无渡,“江无渡……”

    她话还没说完,几乎所有蓝衣官差向她投来诧异的目光。

    “呃……大人,怎能信她一面之词。”陆佑宁即道。

    江无渡毫无反应。

    “还有人撞到过她拿刀宰生呐。”妇人被人呵斥挂不脸,又有些上头,竟攀扯上江无渡衣衫,继续道。

    “还把尸体切成一片片的,血腥得要命,平常姑娘家哪会做这等事。”

    江无渡冷漠无神的目光扫过妇人的手,最后目光停留在妇人的面部。

    他一动不动,但妇人只觉双手像是针扎虫噬般,细细密密的疼,垂眸一瞧,指尖好像发黑。

    她惊诧松开手,连忙躲回姊妹伞下。

    还有洁癖啊,陆佑宁想。

    妇人朝江无渡硬挤出个谄媚地笑。

    他嫌恶瞥了一眼后。

    她下意识挫了两下胳膊,那股疼仿若幻觉般消失,指尖也不黑了。

    陆佑宁忽然想起,大反派曾经是苗疆的圣子,后来归顺的朝廷。

    睚眦必报又善用蛊,是当今圣上最锋利的刃。

    这妇人她也有印象,家里是做绸缎庄生意的,近几年才搬来长亭巷,没少说陆佑宁和她娘的闲话,她们身上泼涨水。

    还常去巴结陆佑宁的庶母。

    陆府在长亭巷西侧,而她家在东侧,两家隔得远,凶案现场也在离她家最近的小道,所以并未惊动陆府。

    但妇人胜在家底厚,平时街坊邻居少不了奉承她,习惯了被捧着。

    一而再再而三被下面子,妇人十分不服气,“大人!”

    临了还要添句,“连她爹都骂她是‘天煞孤星’,奴家可没说假话。”

    江无渡蹙眉,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天煞孤星?”他声音清朗温润,尾调却有一丝沙哑,同时蹲下身与陆佑宁对视。

    陆佑宁不明所以,但“嗯”一声做回应。

    她尽力扯出一抹笑,“我爹确实这么骂我来着。”

    他嘴角微微翘起,宛若翩翩公子春风拂面,那双眼漂亮得过分,陆佑宁一时放松警惕。

    下一秒她为自己的放松追悔莫及。

    江无渡视线扫过插在她腰间的匕首。

    眼里那抹玩味,陆佑宁几乎是瞬间明白他要做什么。

    书中不止一次提到,江无渡嗜血。

    他没有给陆佑宁反抗的机会,骤然将匕首抽出。

    “我靠!”

    她瞪大双眼,捂住血流如注的伤口。

    “大人,凶犯还未定,便杀死嫌疑人,恐怕有失公允!”

    “况且当今陛下以仁孝治天下,案件不明,您不能动我。”

    陆佑宁胆战心惊生怕他再来一刀,试图唤醒他当官的良知。

    这疯子会做出什么来,命就一条,死了就回不了家,她可不敢想。

    他笑意欲盛,眼底压抑的狂热快要溢出,“哦~”

    “原来你是嫌疑人啊。”他直起身,盯着陆佑宁身上开出的血花出神。

    哇,她有好多血。

    “小秋,带回去审吧。”

    娃娃脸抱拳,“是。”

    陆佑宁疼得面色发白,冷汗直冒,痛苦的蜷缩起来。

    娃娃脸拿着担架,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经过一番纠结,他递给陆佑宁一方厚帕子。

    “那是我娘绣给我的,没用过,干净的,你用来捂伤口吧。”

    陆佑宁艰难爬上担架,虚弱地说了声,“谢谢。”

    有了这帕子,她能稍稍轻松些。

    雨渐停,天浓墨般黑。

    大理寺狱中,土墙上的火把,光亮和暖,人走过时的阴影拉的很长后又缩短。

    陆佑宁躺在担架上,舒坦的模样像是来参观的。

    大理寺狱中关押的犯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少得过分。

    但不该如此啊。

    小秋和一个抬担架的官差,挑了一个看起来相对干净的牢房,便把陆佑宁搁那儿了。

    小秋正要上锁离开牢房,陆佑宁生怕他走了套不到信息,赶紧问道:“你们大人不提审我?”

    小秋许是没见过她这样积极的嫌疑犯,没绷住,眉眼抽搐。

    他耐心回答问题,“大人很忙的,何况……”

    他忽没了声。

    “何况什么?”陆佑宁抓狂,你倒是说啊!卖什么关子。

    他看着陆佑宁捂伤口的可怜样,叹口气,支走了同他一起的官差,进牢房来。

    小声对她说:“这个月已经有四起命案了!”

    说到“四”时还刻意加重语调。

    他表情格外精彩,试图吓退陆佑宁的好奇心。

    “是连环杀人案?”陆佑宁语气平淡,像是在跟他讨论今晚吃什么。

    见她没有被吓到的反应,他无语了,果然是敢和大人较真的女人。

    陆佑宁以为是她这个听众不合格,笑着搭腔:“你继续讲。”

    小秋低落地说:“可我们大理寺没有仵作,线索也难找,大人迟迟破不了案。”

    “还被上头的怪罪……”

    按理说,看他那难过的样子,她不该笑,可陆佑宁没忍住,“这么大个大理寺没有仵作?”

    “哈哈哈哈哈……”她言笑晏晏,天赐良机啊。

    小秋眉头紧锁,他不爱听别人说大理寺半句不好,不高兴地辩解,“不是的,仵作本来就是世袭家族担任,只是上个仵作没来得及娶妻生子就过身了。”

    陆佑宁随口一问,“仵作过身时年纪多大?”

    “四十多岁,”他尴尬一顿,“不然我们大理寺才不会示弱。”

    小秋懊恼地拍一下脑门,嘴比脑子快,怎么就把大理寺处境说出来了。

    难怪江无渡会从御前退到大理寺。

    刑部掌握在太后手里,若大理寺也落入太后手中,这当今陛下离被架空也不远了。

    陆佑宁穿到这本书三年多,这些年她可不是白混的。

    她在乡下庄子待了三年,那片有个老医士,懂药理也懂验尸。

    陆佑宁缠了他半年,老道士才舍得把自己本事交给她。

    她凑到小秋跟前,“我会验尸。”左眉得意一挑,嘴角噙着笑。

    小秋惊了,“你会?”

    “嗯。”

    “我得去报告大人。”他飞快冲出牢门,一下没影。

    陆佑宁看着大敞的门,“呃,他不怕我跑了?”

    没过半晌小秋气喘吁吁的跑回她跟前。

    “大人说什么?”陆佑宁连忙问道。

    小秋弯腰喘气,他摆摆手,转而从衣襟中掏出个包装严实的布包。

    “你自己处理下伤口,”他将布包展开,里面是伤药纱布此类应急物品。

    “嗯,好。”

    小秋走了,他又没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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