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淮懒得多说些什么，他不是不知道灵均将这些药藏在何处，大可自己动手取了。
正犹豫间，姜至从门外款款走进，“殿下，大长老在外头候着。”
风呼啸着掠过，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将窗外的枝桠卷入室内。
裴景淮的目光透过窗户，落在窗外那片独自摇曳的绿叶上，他伸出手，随意地摘下一片，然后，对准熏炉，用力一甩，树叶在空中飞掠着精准地撞开熏炉。
嗖——
一个暗格从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弹出，裴景淮从怔愣的灵均怀中勾起锦袋丢给姜至。
灵均似脱弦的剑飞快地冲到暗格前，两手护着自己的宝贝，“不给，一样都不给。”
姜至瞥了一眼裴景淮，他挑了挑眉。
“药是好药，只是苦了些，下次记得做些糖衣。”
他留下一句话，丢给灵均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转身离开，耳畔的银饰发出清脆的音色。
灵均对医书不大上心，倒是个十足十的酒鬼。
“若下管够。”姜至侧首，用最简单粗暴的投其所好的办法尽早解决路上的健康问题，万一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还有个急救。
若下酒是苗□□有的酒。
灵均听到姜至要把若下酒给他时，先是不信，将手中的药瓶护得更紧了些，但酒虫上脑半信半疑道，“你莫不是诓我吧。”
姜至不耐地抽出革带中别着的匕首，旋得一转，稳稳的落在灵均的手腕处，压下些力道，“再问就没了。”
灵均哪还犹豫，推开剑柄，迫不及待地将怀中的宝贝塞到锦袋中，拂了拂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扯开带子挂在剑柄处，态度能屈能伸。
“左使大人别跟小的一般见识，以后要是有需要小的地方，尽管吩咐。”
他可馋这口好久了。
“殿中第二阶暗格。”姜至头也不回地离开，顺势将掌心早已备下的钥匙向后丢给灵均，“坛子记得洗干净。”
庭院之外，流云缓动，春花烂漫。
裴景淮骑在马上，手中随意攥着疆绳，神色平静无波澜，面对大长老的话语，他似乎不太在意，只是偶尔应声几句。
反观大长老，眉宇间尽是关忧与担怯。
姜至只当没见到，兀自将包袱挂在鞍上，踩上马镫足尖一点，动作干净利落的勒住缰绳，稳了稳身子。
裴景淮抬眸，他的目光在姜至身上停留片刻，沉寂的眸子映着她的轮廓，溢出幽幽深意。
姜至撩起眼皮，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殿下，该启程了。”
少女今日着一身暗红劲装，布料里掺着些银丝，领口是菩提花的样式，革带将腰身勾勒格外出挑，乌黑似流水一般的发被发带高高挽起，马面裙如菖蒲花肆意散开，裙摆随风掀动，若隐若现地显出些青鸟图案，流出流雪般的明几颜色。
大长老瞧了几眼姜至，继续低声嘱咐裴景淮，“殿下，莫要忘了此行目的，切不可暴露身份。”
裴景淮仔细想了想，这还是第一次见她穿红色的衣裳。
大长老将掌心贴在心口，另一只手覆在指尖的银戒，其余几位长老皆跟着大长老的动作，虔诚地向裴景淮行最高礼，“祝殿下此去顺颂时祺，不日归疆。”
驾——
四周阒静，不远处五藏山佛音袅袅，钟声悠扬。
夜晚，林间雾气深重，除了鸟鸣和虫呓，就只有水汽聚集形成小水珠顺着叶脉滴落在水坑中发出的清脆声响。
姜至与裴景淮攥着缰绳，控制前进的速度，所行处，堆叠了不少森然白骨。
蓦地，草丛中传来沙沙的声响。
姜至抓着缰绳的手一紧，下意识地将摸向腰间的匕首，夜风融合着微凉，轻抚过脸庞，带来丝丝幽静的湿气。
裴景淮挑眉，眼底眸光流转，倒没太惊讶，只是轻喟一声，取了一只箭羽，指尖缓缓拉开弓弩，箭矢对准草丛，仿佛下一秒箭矢便要脱弦而去。
古林是苗疆与外界最后一道屏障，雾气常年沾染沼气，带着迷毒。
若是没有解药，在林中走上一日，就会全身无力，不知不觉中瘫软在地上，最后毒入肺腑，暴毙而死。
姜至看着眼前的草丛，感受到一股死气，还未靠近裴景淮，箭矢已然脱弦而去，她足尖一用力，马走了几步，猛地握住箭矢，阻止了一场血光之灾的发生。
她唇边勾起一抹笑，箭矢在指尖旋了一圈，划破弥漫的雾气，呼啸着朝草丛中飞去，却是故意射偏了几分。
“这样的事，属下来做便是了，何必脏了殿下的手。”
箭矢扎入草丛之间，一个衣衫褴褛、满面尘土的小男孩从草丛中爬了出来，惯性使他不受控制的向前又滚了几圈，不停磕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裴景淮早在姜至握住箭矢那一刻，便失了兴趣，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跪着的小男孩。
“此人来路不正，左使还是小心些。”
闻言，姜至下马，在男孩面前蹲下，手肘抵着膝，挑起男孩的脸，在见到他眉间缠绕的黑气，神色一顿。
怎么回事，她的魔修印记居然在不受控制地被吸引。
她心道：槐鬼？凡间的魑魅魍魉竟有如此能耐。
姜至诧异的神色被马上的裴景淮收入眼底。
她抓起男孩的手臂，推开褴褛的衣裳，却是没瞧见青斑，心中疑惑更甚，顾自起身。
“殿下，留他一命，做个药奴，可好？”
槐鬼在冥界是连阴官都不愿沾染的一种恶鬼，原是生前犯下诸多业障，该入阿鼻地狱的。
男孩眉间聚集如此多的黑气，却无青斑，显然是身边之人被槐鬼缠上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而他身上应该藏着什么秘密让那只鬼魅不敢近他的身。
裴景淮仿佛早已料到姜至的话一般，轻挑下眉，不咸不淡地开腔，像是在回答一个无聊的话题。
“随你。”
他扯了扯缰绳调转方向，眸光落在袁满脏兮兮的脸上，随意的扫了一眼，眉角一压，而后轻夹马背，悠悠向前。
姜至从袁满眉间抽出一丝黑气，用来寻那槐鬼下落。
她拎起男孩，脚尖轻点地面，稳稳地坐在马鞍上，双腿一夹，点了点袁满的脊背，“小孩，叫什么名字？”
男孩身形虽算不上挺拔，但也是十岁的年纪，与姜至同乘一匹不免拘束，因而姜至是直接将他驮在马背上的。
“袁满。”
“姐姐，你是苗疆的人？”
“何以见得？”姜至淡然的应着，丝毫没有被拆穿身份的窘迫。
袁满双眼认真的打量起姜至，“阿娘讲过，苗疆的人长得都很好看，像仙女一样。姐姐就是。”
姜至歪头，冲袁满盈盈一笑，眸光潋滟，美好的不真实，嘴上说着，“那你阿娘有没有说过，美人是要取人性命的。”
心里却对袁满的阿娘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姐姐救了我，自然不是坏人。”袁满虽不知漂亮姐姐口中的药奴是做什么的，但姐姐没将他丢在林子里，带着他骑马，便是好人。
“我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姜至拍了拍他的头，加快速度追上裴景淮，音线爽朗，“做我的药奴，说不定哪天你就七窍流血，没得救了。”
翌日，十里村。
“昨日，青鸟传信，殿下要找到人就在这个村子。”
是的，昨日袁满的一番话算是给她提了个醒，客栈一下榻，她便吹响银笛召来青鸟，着手调查袁满身边的人。
果不其然此人藏身于这个破落的小村子里。
姜至忽然瞥见裴景淮背后悄无声息的伸出一只青黑的手。
这手看不清具体样子，隐匿在黑色迷雾中，隐隐纠缠着一小缕淡青色，从他身后攀附而上，临近脖颈时，蓦地生出尖锐的倒刺，狠狠朝裴景淮喉间刺去。
下一刻，姜至带着裴景淮向后一倒，飞快掩住他的眸子，不动声色地凝聚灵力，替他挡下那只倒刺。
裴景淮的双目遮住，伸手搭在她凝雪一般的手腕处，隐忍皱眉，睫羽扑朔，像小猫的爪子一般在她心上轻挠，激起本不该有的情绪。
倒刺并不真实存在，在穿过姜至的手背的瞬间，被魔修印记中的鬼火灼烧，化作一股黑烟连同那只可怖的手一同消失不见。
裴景淮轻咳了几声，起身别过脸去，耳尖泛红，神情有些不自然。
慌乱、心悸。
袁满搀着方叔从草屋中缓缓走出，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菩提花香勾起他记忆深处的恐惧，一双混沌的眼瞬间清明了起来，干枯发裂的唇嗫嚅着说些什么。
“恶魔……恶魔……”
说罢，慌乱地丢开手中的拐杖，惊惧地跌坐在地上，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袁满跪下去想要搀扶爷爷，却被他一把推开。
裴景淮端端站在一旁，连上前一步都不愿意，不知从哪处挂来一阵没由头的风，前后吹乱少年乌黑的发，晃动耳尖缀着的耳饰。
“恶鬼却也没有人心可怖。”
老者像是通过裴景淮的话陷入一阵魔怔之中，大声苦笑，咯出几口猩红的血。袁满见状立刻上前替爷爷顺气，用自己干瘦的身子支撑的两人的重量。
裴景淮默不作声的看着，没有丝毫波澜，眼神冷得叫人后背发凉。
袁满将爷爷安置在地上，哭着拽着姜至的裙摆，低着头，“恩人姐姐，求求你，救救我爷爷吧。”
姜至不打算插手，她只想安安心心的修补命脉，解除魔修印记，其余的事，不想多管。
人间事，剪不断，理还乱。到时候惹上一身因果，多划不来。
她不是袁满，没法子做到感同身受，她只知道，有恩必报，有仇当还。何况被槐鬼缠身之人，又岂是什么良善之辈。
“我从不救该死之人。”姜至声线冰冷，眼神幽深地盯着附在方叔身后的“鬼魅”。
裴景淮修长的手指挟出袖口的银丝，暗戳戳地打掉袁满攀附在姜至裙摆上的手。
袁满腕间一痛，松开手中攥着的衣角。
正犹豫间，姜至从门外款款走进，“殿下，大长老在外头候着。”
风呼啸着掠过，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将窗外的枝桠卷入室内。
裴景淮的目光透过窗户，落在窗外那片独自摇曳的绿叶上，他伸出手，随意地摘下一片，然后，对准熏炉，用力一甩，树叶在空中飞掠着精准地撞开熏炉。
嗖——
一个暗格从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弹出，裴景淮从怔愣的灵均怀中勾起锦袋丢给姜至。
灵均似脱弦的剑飞快地冲到暗格前，两手护着自己的宝贝，“不给，一样都不给。”
姜至瞥了一眼裴景淮，他挑了挑眉。
“药是好药，只是苦了些，下次记得做些糖衣。”
他留下一句话，丢给灵均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转身离开，耳畔的银饰发出清脆的音色。
灵均对医书不大上心，倒是个十足十的酒鬼。
“若下管够。”姜至侧首，用最简单粗暴的投其所好的办法尽早解决路上的健康问题，万一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还有个急救。
若下酒是苗□□有的酒。
灵均听到姜至要把若下酒给他时，先是不信，将手中的药瓶护得更紧了些，但酒虫上脑半信半疑道，“你莫不是诓我吧。”
姜至不耐地抽出革带中别着的匕首，旋得一转，稳稳的落在灵均的手腕处，压下些力道，“再问就没了。”
灵均哪还犹豫，推开剑柄，迫不及待地将怀中的宝贝塞到锦袋中，拂了拂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扯开带子挂在剑柄处，态度能屈能伸。
“左使大人别跟小的一般见识，以后要是有需要小的地方，尽管吩咐。”
他可馋这口好久了。
“殿中第二阶暗格。”姜至头也不回地离开，顺势将掌心早已备下的钥匙向后丢给灵均，“坛子记得洗干净。”
庭院之外，流云缓动，春花烂漫。
裴景淮骑在马上，手中随意攥着疆绳，神色平静无波澜，面对大长老的话语，他似乎不太在意，只是偶尔应声几句。
反观大长老，眉宇间尽是关忧与担怯。
姜至只当没见到，兀自将包袱挂在鞍上，踩上马镫足尖一点，动作干净利落的勒住缰绳，稳了稳身子。
裴景淮抬眸，他的目光在姜至身上停留片刻，沉寂的眸子映着她的轮廓，溢出幽幽深意。
姜至撩起眼皮，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殿下，该启程了。”
少女今日着一身暗红劲装，布料里掺着些银丝，领口是菩提花的样式，革带将腰身勾勒格外出挑，乌黑似流水一般的发被发带高高挽起，马面裙如菖蒲花肆意散开，裙摆随风掀动，若隐若现地显出些青鸟图案，流出流雪般的明几颜色。
大长老瞧了几眼姜至，继续低声嘱咐裴景淮，“殿下，莫要忘了此行目的，切不可暴露身份。”
裴景淮仔细想了想，这还是第一次见她穿红色的衣裳。
大长老将掌心贴在心口，另一只手覆在指尖的银戒，其余几位长老皆跟着大长老的动作，虔诚地向裴景淮行最高礼，“祝殿下此去顺颂时祺，不日归疆。”
驾——
四周阒静，不远处五藏山佛音袅袅，钟声悠扬。
夜晚，林间雾气深重，除了鸟鸣和虫呓，就只有水汽聚集形成小水珠顺着叶脉滴落在水坑中发出的清脆声响。
姜至与裴景淮攥着缰绳，控制前进的速度，所行处，堆叠了不少森然白骨。
蓦地，草丛中传来沙沙的声响。
姜至抓着缰绳的手一紧，下意识地将摸向腰间的匕首，夜风融合着微凉，轻抚过脸庞，带来丝丝幽静的湿气。
裴景淮挑眉，眼底眸光流转，倒没太惊讶，只是轻喟一声，取了一只箭羽，指尖缓缓拉开弓弩，箭矢对准草丛，仿佛下一秒箭矢便要脱弦而去。
古林是苗疆与外界最后一道屏障，雾气常年沾染沼气，带着迷毒。
若是没有解药，在林中走上一日，就会全身无力，不知不觉中瘫软在地上，最后毒入肺腑，暴毙而死。
姜至看着眼前的草丛，感受到一股死气，还未靠近裴景淮，箭矢已然脱弦而去，她足尖一用力，马走了几步，猛地握住箭矢，阻止了一场血光之灾的发生。
她唇边勾起一抹笑，箭矢在指尖旋了一圈，划破弥漫的雾气，呼啸着朝草丛中飞去，却是故意射偏了几分。
“这样的事，属下来做便是了，何必脏了殿下的手。”
箭矢扎入草丛之间，一个衣衫褴褛、满面尘土的小男孩从草丛中爬了出来，惯性使他不受控制的向前又滚了几圈，不停磕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裴景淮早在姜至握住箭矢那一刻，便失了兴趣，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跪着的小男孩。
“此人来路不正，左使还是小心些。”
闻言，姜至下马，在男孩面前蹲下，手肘抵着膝，挑起男孩的脸，在见到他眉间缠绕的黑气，神色一顿。
怎么回事，她的魔修印记居然在不受控制地被吸引。
她心道：槐鬼？凡间的魑魅魍魉竟有如此能耐。
姜至诧异的神色被马上的裴景淮收入眼底。
她抓起男孩的手臂，推开褴褛的衣裳，却是没瞧见青斑，心中疑惑更甚，顾自起身。
“殿下，留他一命，做个药奴，可好？”
槐鬼在冥界是连阴官都不愿沾染的一种恶鬼，原是生前犯下诸多业障，该入阿鼻地狱的。
男孩眉间聚集如此多的黑气，却无青斑，显然是身边之人被槐鬼缠上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而他身上应该藏着什么秘密让那只鬼魅不敢近他的身。
裴景淮仿佛早已料到姜至的话一般，轻挑下眉，不咸不淡地开腔，像是在回答一个无聊的话题。
“随你。”
他扯了扯缰绳调转方向，眸光落在袁满脏兮兮的脸上，随意的扫了一眼，眉角一压，而后轻夹马背，悠悠向前。
姜至从袁满眉间抽出一丝黑气，用来寻那槐鬼下落。
她拎起男孩，脚尖轻点地面，稳稳地坐在马鞍上，双腿一夹，点了点袁满的脊背，“小孩，叫什么名字？”
男孩身形虽算不上挺拔，但也是十岁的年纪，与姜至同乘一匹不免拘束，因而姜至是直接将他驮在马背上的。
“袁满。”
“姐姐，你是苗疆的人？”
“何以见得？”姜至淡然的应着，丝毫没有被拆穿身份的窘迫。
袁满双眼认真的打量起姜至，“阿娘讲过，苗疆的人长得都很好看，像仙女一样。姐姐就是。”
姜至歪头，冲袁满盈盈一笑，眸光潋滟，美好的不真实，嘴上说着，“那你阿娘有没有说过，美人是要取人性命的。”
心里却对袁满的阿娘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姐姐救了我，自然不是坏人。”袁满虽不知漂亮姐姐口中的药奴是做什么的，但姐姐没将他丢在林子里，带着他骑马，便是好人。
“我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姜至拍了拍他的头，加快速度追上裴景淮，音线爽朗，“做我的药奴，说不定哪天你就七窍流血，没得救了。”
翌日，十里村。
“昨日，青鸟传信，殿下要找到人就在这个村子。”
是的，昨日袁满的一番话算是给她提了个醒，客栈一下榻，她便吹响银笛召来青鸟，着手调查袁满身边的人。
果不其然此人藏身于这个破落的小村子里。
姜至忽然瞥见裴景淮背后悄无声息的伸出一只青黑的手。
这手看不清具体样子，隐匿在黑色迷雾中，隐隐纠缠着一小缕淡青色，从他身后攀附而上，临近脖颈时，蓦地生出尖锐的倒刺，狠狠朝裴景淮喉间刺去。
下一刻，姜至带着裴景淮向后一倒，飞快掩住他的眸子，不动声色地凝聚灵力，替他挡下那只倒刺。
裴景淮的双目遮住，伸手搭在她凝雪一般的手腕处，隐忍皱眉，睫羽扑朔，像小猫的爪子一般在她心上轻挠，激起本不该有的情绪。
倒刺并不真实存在，在穿过姜至的手背的瞬间，被魔修印记中的鬼火灼烧，化作一股黑烟连同那只可怖的手一同消失不见。
裴景淮轻咳了几声，起身别过脸去，耳尖泛红，神情有些不自然。
慌乱、心悸。
袁满搀着方叔从草屋中缓缓走出，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菩提花香勾起他记忆深处的恐惧，一双混沌的眼瞬间清明了起来，干枯发裂的唇嗫嚅着说些什么。
“恶魔……恶魔……”
说罢，慌乱地丢开手中的拐杖，惊惧地跌坐在地上，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袁满跪下去想要搀扶爷爷，却被他一把推开。
裴景淮端端站在一旁，连上前一步都不愿意，不知从哪处挂来一阵没由头的风，前后吹乱少年乌黑的发，晃动耳尖缀着的耳饰。
“恶鬼却也没有人心可怖。”
老者像是通过裴景淮的话陷入一阵魔怔之中，大声苦笑，咯出几口猩红的血。袁满见状立刻上前替爷爷顺气，用自己干瘦的身子支撑的两人的重量。
裴景淮默不作声的看着，没有丝毫波澜，眼神冷得叫人后背发凉。
袁满将爷爷安置在地上，哭着拽着姜至的裙摆，低着头，“恩人姐姐，求求你，救救我爷爷吧。”
姜至不打算插手，她只想安安心心的修补命脉，解除魔修印记，其余的事，不想多管。
人间事，剪不断，理还乱。到时候惹上一身因果，多划不来。
她不是袁满，没法子做到感同身受，她只知道，有恩必报，有仇当还。何况被槐鬼缠身之人，又岂是什么良善之辈。
“我从不救该死之人。”姜至声线冰冷，眼神幽深地盯着附在方叔身后的“鬼魅”。
裴景淮修长的手指挟出袖口的银丝，暗戳戳地打掉袁满攀附在姜至裙摆上的手。
袁满腕间一痛，松开手中攥着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