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看这小孩不顺眼了。
姜至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望向裴景淮的方向，不禁皱眉，风吹起她柔软的额发，挑起朱红的发带。
她回神，如今槐鬼活生生的在你面前，却不能收入囊中，真是叫人难受……
得想个法子将裴景淮支开。
万一叫他瞧见了还得想法子搪塞。
“殿下，需要我动手吗？”
姜至说话的音线很柔，这样冷漠的字眼，愣是叫她咬出了软绵的调，配上妩媚勾人的脸蛋，灿若星辰的眸子，叫人真真是拒绝不了半分。
若是她所料不错，裴景淮大抵是不会亲手处置这个叛徒的。
裴景淮定定瞧了姜至一会儿，答出了她心中想要的答案。
“不必了。”
姜至露出得逞的笑，侧首。
“小孩，姐姐给你一个机会，跟我走，还是留下？”
闻言，袁满将头低了下去，回头看向倒在地上的爷爷，紧咬着下唇，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
在凡人眼中至亲之人总是比旁人更重些的。
答案不言而喻。
月色让黑云遮去大半，几只寒鸦落在破板的草屋上，发出嘶哑骇人的叫声，屋内映出些许微弱的烛光。
姜至垂眸催动体内的灵力，方才她在客栈等裴景淮安寝时，在他身上取了些神元，现下才能催动一部分灵力。
那双干净的瞳色，此刻蓄满浓浓的威压，眉心燃着一朵曳动的妖异红花，皎月全然躲进黑云中，俨然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少顷，周围掀起一阵阵风，屋檐寒鸦四起，扑朔着翅膀逃离。
一团黑乎乎的迷障从茅草的隙缝中缓缓钻出，逐渐显现出一个人形来。
砰——
掩风的木板被强大的推力破开，猝不及防的砸落在地上，卷起泼天尘土，一瞬间，草屋消失的眼前。
额角的鬓发被乱风吹起，姜至眯了眯眼，周身像是被一层屏障护住，不见分毫沙土，她挥了挥手，嘴角蓦然绽出一抹冷笑。
“别藏了。”
风沙渐渐转小，屋顶的槐鬼在老者出现的那一刻骤然浮现在他的上方，恍若操控提线木偶的幕后黑手。
“你身上有冥界的气息。”
槐鬼是发不出声音的，他们在进入地狱第一层时便被拔了舌头，因而它只能借由凡人的身体发声。
姜至狭长的眼尾一弯，革带上的银饰随着她的抬脚的动作微微晃动，在寂静的夜中，发出诡异的声响。
“是又如何。”
她长指化刃，挑开白皙肌肤之下的经络，一滴鲜血凝在半空，姜至拨动指尖，那鲜血像是听懂指令似的，自腕处飞到指尖，上下浮沉。
她的血可除六合八荒一切秽物，若是放在先前，这样的小鬼是无福消受的，随便捏一个小法术便可叫它灰飞烟灭。
只是如今命脉尚未修复，灵力稀薄，才出此下策，虽发挥不出最大效用，但对付区区槐鬼，已然够用。
姜至把玩着手心起伏的血一步一步逼近，飘在半空的鬼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
就连被控制的老者也不能幸免遇难，他的肌肤先是泛起褶皱，藏在躯壳下的经络开始变粗，浮在表层，而后像是被人扼住咽喉，浑身颤抖。
槐鬼压抑着声音不甘道，“你我同出一源，何必为了凡人自相残杀？”
姜至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咬着音，一字一句道，“谁说我是为了凡人？”
她掌心一笼，血珠倏地注入槐鬼体内，被操控的老者此刻如一摊死水倒在地上。
姜至有些嫌弃的扼住槐鬼的命门。
鸦黑缭绕的气息环绕在她的指尖，姜至催动魔修印记，释放一小部分鬼火。
黛青色的鬼火溢出光晕，蚕食着槐鬼的魂魄，它不断发出痛苦的吼叫，黢黑迷糊一般的身体像是破碎的玻璃，裂缝中隐隐发出些初阳般的光芒。
姜至素手朝虚空一握，走马灯乍现，驱散四下尘土。槐鬼挣扎着扭曲而后化作一缕黑烟，被灯芯吸收，连同灯上的幽光也暗了七八分。
她凝神压制体内乱窜的灵力与不安分的魔修印记，有种被限制了的不爽，垂眸见躺在地上的老者，不禁皱眉。
这个老头怎么办？
姜至是不介意替裴景淮除掉这个叛徒，但转念一想，他像是有旁的安排，踢了踢地上的人，转身消失在无边的暗色中。
隐在黑夜中的不止姜至，裴景淮不知从何处出现，皎月从黑云探出头来，洒下点点光亮，衬得裴景淮矜贵清冷，状似不染尘埃的仙人。
“出来吧。”
月色打在来人的脸上，染上滔天的恨意。
“多谢。”
男人掩在宽大衣袖之下的手，在见到地上躺着的人一刹，骤然握紧，脖颈青筋急剧跳动。
裴景淮微微垂眸，对男子的感谢不大上心，脑海中蓦然浮现姜至狡黠的小脸来，难得嘱咐了句。
“处理干净些，别留下尾巴。”
男人没有言语，兀自取出早已备好的东西，两指准确地捏住只剩一口气的垂暮老人的两颊，脸上神色淡淡的，将手中的东西毫不留情的倒进他的喉间，而后指骨抵住他下颚一抬，将东西尽数灌入胃中。
裴景淮悠然的听着耳边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浑身上下流露出一种置身事外的漠然，生死掀不起一点情绪的波澜。
原本躺在地上的老人此刻宛如一条成了精的蛇，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的地上扭曲的蠕动着。
脊椎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动，头耷拉着，颤巍着伸出干枯的手想要抓住什么。
片刻后，整个人彻底失去生机，只剩一张如枯木般的皮。
夜晚的风吹起衣角，吹散尘封的往事。
清冷的月光洒下，裴景淮细散的碎发垂在他冷冽的眉骨，那双清墨般的桃花眼敛下情绪，眸子漆黑，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人。
“我人都在这了，就这样让他轻易死了？”
圣子的狠是温柔的：前一秒他笑若满月，下一秒，缓步而来，挥袖布蛊，哭声一片，谁敢犯他，就取谁狗命，谁让他不舒服，他便提刃映瞳，见血封喉。
男子一身夜行衣，眼周一片青灰色，似乎是日夜兼程赶了快马前来，眸色冷冽，静静的看着地上的干皮。
“他活得够久了。”
“得了得了，我这解决完就先撤了，有事青鸟传信给我。”
裴景淮略一颔首，指骨抵唇，吹了一声口哨。
黑衣男子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裴景淮的肩，利落上马，两腿一夹，消失在夜幕中。
一时间，乌鸦从四面八方争先恐后的汇集，黑压压一片遮住明月，隔着一段距离盘旋在他周围，既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安静的等待主人的命令。
青色的发带裹挟着墨发时不时地飘着，睫羽压下一片阴影。
转身，耳间的银饰无措的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与漫天嘶哑的叫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裴景淮慢慢地走回潼关，约莫离开一丈远后，乌鸦从高处俯冲，如恶狼一般撕咬方叔的仅剩的皮囊。
有些事还是做绝了，才会叫那些个人忌惮。
客栈。
办完事的姜至推门进入寝屋，却没有见到圣子的踪迹，倒是在屋内闻到一股熟悉的迷香。
这种迷香叫丧魂。
寻常人闻到这种迷香会立刻晕倒，昏睡上三日。
三日后，醒来，眼睛是睁开的，魂却丢了。
不用想也知道，裴景淮信不过客栈的人，燃上一只丧魂防备。
姜至在案前坐下，倒了一杯茶，虽然这香对她没有用，但闻着闻着，还是有些困意上头。
等了半刻，她晦暗的神色猛然一明，声音里噙着轻微的沙哑。
“殿下，回来了。”
裴景淮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何事？”
“长老阁密信。”
姜至从衣襟中掏出一个密笺递给他。
裴景淮接过，在燃着的火烛上炙烤信纸，火漆一点点滴落案上，小半刻后凝住。
他毫不顾忌地当着姜至的面拆开密笺，随意地扫了一眼信中的内容，而后将信纸摊在案上。
姜至一愣，这家伙，大长老用密笺传信摆明是不想让我知道内容，他倒好,还真不把我当外人……
“潼关近日瘟疫四起，人心惶惶，南帝派了一位将军。”
姜至喝了一口茶，瞥了一眼信中的内容，是关于那位将军的。
“褚卫。”是坚定又潇洒的语气。
裴景淮扯了扯唇角，似乎没有想到她答的如此干脆。烛火下，姜至期慕的模样全然映着他漆黑的眸色中。
“认识？”
她睫羽眨动，掩去眼底一掠而过的敬佩，再抬眸时已是神色自若，微微笑道，“算是我的一位旧识。”
裴景淮双眸微动，眯了眯眼，“哦？还是第一次听左使提起旁人。”
她细白的手指压了压耳旁被风撩起的乱发，指尖捏了捏茶盏的边缘。
“这位小将军可还安好？”
“怕是要叫左使失望，那位将军染了疾，眼下时日无多。”
裴景淮牢牢盯着姜至的脸庞，不想错过任何表情变化。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稚嫩的少年背影，以及一个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承诺。她闭了闭眼。
姜至是最不愿欠人的。
“想救他？那便去。”
姜至美眸蓦地绽开，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岔了，方才她早已下定决心偷偷潜入军营，悄悄还了往日的恩情。
见她迟疑，似笑非笑，一双修长的手拢在信纸上，捏起一角，缓缓的靠近火烛，直到火花侵蚀整张信纸，即将触上指尖才遗憾地松手，信纸化作黑色云团一点点飞向半空。
姜至拿捏不住裴景淮的心思，他这般的性子，最讨厌身边的人多管闲事。
半晌，她犹豫地唤了一声殿下。
裴景淮嘴角挂着一抹琢磨不透的笑，话锋一转，“你那小药奴打算如何处理，那日他猜到你的身份，日后会是麻烦。”
“今日见左使有些犹豫，便替你处理了他。”
裴景淮气定神闲的呷了一口茶水，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不过的事。
“你……”，姜至突然站起身来，瞳孔微缩。
“殿下今夜是特意为此事出门的？”
裴景淮放下茶盏，反问，“左使不也去了吗？”
姜至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道出口，留下一句殿下早些休息，便转身向自己的那间屋子走去。
姜至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望向裴景淮的方向，不禁皱眉，风吹起她柔软的额发，挑起朱红的发带。
她回神，如今槐鬼活生生的在你面前，却不能收入囊中，真是叫人难受……
得想个法子将裴景淮支开。
万一叫他瞧见了还得想法子搪塞。
“殿下，需要我动手吗？”
姜至说话的音线很柔，这样冷漠的字眼，愣是叫她咬出了软绵的调，配上妩媚勾人的脸蛋，灿若星辰的眸子，叫人真真是拒绝不了半分。
若是她所料不错，裴景淮大抵是不会亲手处置这个叛徒的。
裴景淮定定瞧了姜至一会儿，答出了她心中想要的答案。
“不必了。”
姜至露出得逞的笑，侧首。
“小孩，姐姐给你一个机会，跟我走，还是留下？”
闻言，袁满将头低了下去，回头看向倒在地上的爷爷，紧咬着下唇，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
在凡人眼中至亲之人总是比旁人更重些的。
答案不言而喻。
月色让黑云遮去大半，几只寒鸦落在破板的草屋上，发出嘶哑骇人的叫声，屋内映出些许微弱的烛光。
姜至垂眸催动体内的灵力，方才她在客栈等裴景淮安寝时，在他身上取了些神元，现下才能催动一部分灵力。
那双干净的瞳色，此刻蓄满浓浓的威压，眉心燃着一朵曳动的妖异红花，皎月全然躲进黑云中，俨然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少顷，周围掀起一阵阵风，屋檐寒鸦四起，扑朔着翅膀逃离。
一团黑乎乎的迷障从茅草的隙缝中缓缓钻出，逐渐显现出一个人形来。
砰——
掩风的木板被强大的推力破开，猝不及防的砸落在地上，卷起泼天尘土，一瞬间，草屋消失的眼前。
额角的鬓发被乱风吹起，姜至眯了眯眼，周身像是被一层屏障护住，不见分毫沙土，她挥了挥手，嘴角蓦然绽出一抹冷笑。
“别藏了。”
风沙渐渐转小，屋顶的槐鬼在老者出现的那一刻骤然浮现在他的上方，恍若操控提线木偶的幕后黑手。
“你身上有冥界的气息。”
槐鬼是发不出声音的，他们在进入地狱第一层时便被拔了舌头，因而它只能借由凡人的身体发声。
姜至狭长的眼尾一弯，革带上的银饰随着她的抬脚的动作微微晃动，在寂静的夜中，发出诡异的声响。
“是又如何。”
她长指化刃，挑开白皙肌肤之下的经络，一滴鲜血凝在半空，姜至拨动指尖，那鲜血像是听懂指令似的，自腕处飞到指尖，上下浮沉。
她的血可除六合八荒一切秽物，若是放在先前，这样的小鬼是无福消受的，随便捏一个小法术便可叫它灰飞烟灭。
只是如今命脉尚未修复，灵力稀薄，才出此下策，虽发挥不出最大效用，但对付区区槐鬼，已然够用。
姜至把玩着手心起伏的血一步一步逼近，飘在半空的鬼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
就连被控制的老者也不能幸免遇难，他的肌肤先是泛起褶皱，藏在躯壳下的经络开始变粗，浮在表层，而后像是被人扼住咽喉，浑身颤抖。
槐鬼压抑着声音不甘道，“你我同出一源，何必为了凡人自相残杀？”
姜至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咬着音，一字一句道，“谁说我是为了凡人？”
她掌心一笼，血珠倏地注入槐鬼体内，被操控的老者此刻如一摊死水倒在地上。
姜至有些嫌弃的扼住槐鬼的命门。
鸦黑缭绕的气息环绕在她的指尖，姜至催动魔修印记，释放一小部分鬼火。
黛青色的鬼火溢出光晕，蚕食着槐鬼的魂魄，它不断发出痛苦的吼叫，黢黑迷糊一般的身体像是破碎的玻璃，裂缝中隐隐发出些初阳般的光芒。
姜至素手朝虚空一握，走马灯乍现，驱散四下尘土。槐鬼挣扎着扭曲而后化作一缕黑烟，被灯芯吸收，连同灯上的幽光也暗了七八分。
她凝神压制体内乱窜的灵力与不安分的魔修印记，有种被限制了的不爽，垂眸见躺在地上的老者，不禁皱眉。
这个老头怎么办？
姜至是不介意替裴景淮除掉这个叛徒，但转念一想，他像是有旁的安排，踢了踢地上的人，转身消失在无边的暗色中。
隐在黑夜中的不止姜至，裴景淮不知从何处出现，皎月从黑云探出头来，洒下点点光亮，衬得裴景淮矜贵清冷，状似不染尘埃的仙人。
“出来吧。”
月色打在来人的脸上，染上滔天的恨意。
“多谢。”
男人掩在宽大衣袖之下的手，在见到地上躺着的人一刹，骤然握紧，脖颈青筋急剧跳动。
裴景淮微微垂眸，对男子的感谢不大上心，脑海中蓦然浮现姜至狡黠的小脸来，难得嘱咐了句。
“处理干净些，别留下尾巴。”
男人没有言语，兀自取出早已备好的东西，两指准确地捏住只剩一口气的垂暮老人的两颊，脸上神色淡淡的，将手中的东西毫不留情的倒进他的喉间，而后指骨抵住他下颚一抬，将东西尽数灌入胃中。
裴景淮悠然的听着耳边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浑身上下流露出一种置身事外的漠然，生死掀不起一点情绪的波澜。
原本躺在地上的老人此刻宛如一条成了精的蛇，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的地上扭曲的蠕动着。
脊椎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动，头耷拉着，颤巍着伸出干枯的手想要抓住什么。
片刻后，整个人彻底失去生机，只剩一张如枯木般的皮。
夜晚的风吹起衣角，吹散尘封的往事。
清冷的月光洒下，裴景淮细散的碎发垂在他冷冽的眉骨，那双清墨般的桃花眼敛下情绪，眸子漆黑，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人。
“我人都在这了，就这样让他轻易死了？”
圣子的狠是温柔的：前一秒他笑若满月，下一秒，缓步而来，挥袖布蛊，哭声一片，谁敢犯他，就取谁狗命，谁让他不舒服，他便提刃映瞳，见血封喉。
男子一身夜行衣，眼周一片青灰色，似乎是日夜兼程赶了快马前来，眸色冷冽，静静的看着地上的干皮。
“他活得够久了。”
“得了得了，我这解决完就先撤了，有事青鸟传信给我。”
裴景淮略一颔首，指骨抵唇，吹了一声口哨。
黑衣男子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裴景淮的肩，利落上马，两腿一夹，消失在夜幕中。
一时间，乌鸦从四面八方争先恐后的汇集，黑压压一片遮住明月，隔着一段距离盘旋在他周围，既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安静的等待主人的命令。
青色的发带裹挟着墨发时不时地飘着，睫羽压下一片阴影。
转身，耳间的银饰无措的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与漫天嘶哑的叫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裴景淮慢慢地走回潼关，约莫离开一丈远后，乌鸦从高处俯冲，如恶狼一般撕咬方叔的仅剩的皮囊。
有些事还是做绝了，才会叫那些个人忌惮。
客栈。
办完事的姜至推门进入寝屋，却没有见到圣子的踪迹，倒是在屋内闻到一股熟悉的迷香。
这种迷香叫丧魂。
寻常人闻到这种迷香会立刻晕倒，昏睡上三日。
三日后，醒来，眼睛是睁开的，魂却丢了。
不用想也知道，裴景淮信不过客栈的人，燃上一只丧魂防备。
姜至在案前坐下，倒了一杯茶，虽然这香对她没有用，但闻着闻着，还是有些困意上头。
等了半刻，她晦暗的神色猛然一明，声音里噙着轻微的沙哑。
“殿下，回来了。”
裴景淮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何事？”
“长老阁密信。”
姜至从衣襟中掏出一个密笺递给他。
裴景淮接过，在燃着的火烛上炙烤信纸，火漆一点点滴落案上，小半刻后凝住。
他毫不顾忌地当着姜至的面拆开密笺，随意地扫了一眼信中的内容，而后将信纸摊在案上。
姜至一愣，这家伙，大长老用密笺传信摆明是不想让我知道内容，他倒好,还真不把我当外人……
“潼关近日瘟疫四起，人心惶惶，南帝派了一位将军。”
姜至喝了一口茶，瞥了一眼信中的内容，是关于那位将军的。
“褚卫。”是坚定又潇洒的语气。
裴景淮扯了扯唇角，似乎没有想到她答的如此干脆。烛火下，姜至期慕的模样全然映着他漆黑的眸色中。
“认识？”
她睫羽眨动，掩去眼底一掠而过的敬佩，再抬眸时已是神色自若，微微笑道，“算是我的一位旧识。”
裴景淮双眸微动，眯了眯眼，“哦？还是第一次听左使提起旁人。”
她细白的手指压了压耳旁被风撩起的乱发，指尖捏了捏茶盏的边缘。
“这位小将军可还安好？”
“怕是要叫左使失望，那位将军染了疾，眼下时日无多。”
裴景淮牢牢盯着姜至的脸庞，不想错过任何表情变化。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稚嫩的少年背影，以及一个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承诺。她闭了闭眼。
姜至是最不愿欠人的。
“想救他？那便去。”
姜至美眸蓦地绽开，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岔了，方才她早已下定决心偷偷潜入军营，悄悄还了往日的恩情。
见她迟疑，似笑非笑，一双修长的手拢在信纸上，捏起一角，缓缓的靠近火烛，直到火花侵蚀整张信纸，即将触上指尖才遗憾地松手，信纸化作黑色云团一点点飞向半空。
姜至拿捏不住裴景淮的心思，他这般的性子，最讨厌身边的人多管闲事。
半晌，她犹豫地唤了一声殿下。
裴景淮嘴角挂着一抹琢磨不透的笑，话锋一转，“你那小药奴打算如何处理，那日他猜到你的身份，日后会是麻烦。”
“今日见左使有些犹豫，便替你处理了他。”
裴景淮气定神闲的呷了一口茶水，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不过的事。
“你……”，姜至突然站起身来，瞳孔微缩。
“殿下今夜是特意为此事出门的？”
裴景淮放下茶盏，反问，“左使不也去了吗？”
姜至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道出口，留下一句殿下早些休息，便转身向自己的那间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