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枝在心中冷笑,面上倒是一如既往地挂着无所谓的笑容

    “其实说起来,你我确实不应当是敌人,你所描绘的人妖共处愿景也没错,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与你是一致的。”

    奉澈毫不意外道:“你一向是看得最明白的,我不愿与你为敌,三百年前我们就已是盟友了,不是吗?”

    戚枝莞尔一笑,道:“只是,以狐族为首的妖族,你能确保妖族不是下一个不公的强权?”

    奉澈狐眼微眯,一瞬间变了脸色,“你这是何意?”

    戚枝一针见血地指出他言语里的悖论

    “我承认仙门不分善恶对妖族的赶尽杀绝确实不那么人道,但若真按你所说的人妖共处且享受人间供奉,妖无论是从力量还是修炼都远远强于凡人,而且皇族也被暗中控制,那这个世界的秩序谁来维持,你吗?”

    “我,不行吗?”

    戚枝轻笑着摇头:“当一方权利过大的时候,依附在权利底下的那些人往往会仗势欺人,或许你有这个实力让所有的妖都畏惧你,但这个世界很大,你很难说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本就身怀妖术的妖在人间供奉的滋养下不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进行打压甚至随意杀害。如果是这样,那你所做的一切,和你所说的如今这个现状有什么区别呢?无非就是换了一个强权罢了。”

    她顿生一种无力之感,缓声道:“奉澈,收手吧,这个世界是需要平衡的,仙门是对我们妖族的一种约束,或许这些年观念有些偏执,但以你的实力想让他们接纳、认可我们不是难事。”

    奉澈却道:“你,竟是如此想的?”

    “当真是和你恩人道长一起久了,竟忘了你曾做过什么罪过了?你以为当真仙门之人容得下我们?”

    看着戚枝脸色骤然发白,奉澈手抚上她脸庞,如同雪花般冰凉刺骨,他笑着道:“小枝儿,我与你说这么多,不是想听你劝诫我,其实当下你别无选择,你只有加入我,与我共治天下,否则……”

    转而威胁似的冷冷一笑

    戚枝魅眼一冷,道:“你说过,选择去与留都是我的自由。”

    奉澈无辜点头道:“没错,我说过”,“可是,我可没说要不要把……真相告诉黎谙。”

    “你!”戚枝先少见地发怒“无耻!”

    奉澈却引以为豪:“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吧,我就是无耻,你说若是叫他知道三百年前的一切,会怎样?”

    他没有将她眼底的害怕看漏,她很在意那个道修的看法,分明是得意的在笑着,却不知为何心底隐隐有些失落。

    戚枝咬了咬牙,真想一剑杀了眼前这人,可是偏偏自己拿他没有任何办法,怒火腾起几经辗转还是熄灭,“你若是想以此要挟,那你可就看错我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奉澈目色微微一变,好半晌才道:“生这么大的气?”

    戚枝嘴角的笑意显得有些冷漠,转身欲走

    奉澈再次阻拦道:“小枝儿,时辰也不早了,你要去哪里?不是想找公主吗?”

    戚枝的脚步顿住,倒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脚下的结界陡然出现。

    “你早已布下结界!”

    奉澈道:“我说过你可以离开,也愿意多宠你一些,但是今日祈福一事不能任由你作乱。”

    他的话说得暧昧至极,戚枝却是没来由地犯了好一阵恶心,他的心机一向如此深,故意散布消息引她前来却又布下结界,方才还当他那一番言论是推心置腹,却不知是在拖延时间,饶是算计如此但面上却瞧不出一丝异样反而让人觉得他是无辜的一方。

    如此虚伪,多心算计之人,竟险些对他起了恻隐之心,当真是糊涂了头。

    戚枝道:“哼,若是没有了这些碍眼的阵术,你能困我几时?”

    “哦?”奉澈好整以暇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修为精进。”

    戚枝所学的妖术里破阵破结界一术无论如何也是比不上奉澈的,若是近身搏斗或许还能有三四分的胜算,如此一思量,深知他有心所为,看来只有在结界里看他要作什么妖蛾子了。

    耐着性子等到了皇宫浩浩荡荡的队伍

    承天楼上向下看去,也只能看得见一条长而笔直的黑线,只是在快要到达之时才有了一些蜿蜒曲折,他们的出现倒是给这天地一色间添了两分热闹,越来越清晰的鼓乐声随着风声飘向了承天楼顶端。

    “你且在此,我乃大晟天师,祈福一事是我主理。”他似是若有所指“今日这个局,你可得安心看好了。”

    戚枝不咸不淡地转过头。

    奉澈走出结界,双手交叠置于胸前,模样恭敬地弯身:“臣拜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万安。”

    结界外的人看不见结界内的戚枝,但她却可以把外面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

    沈惜语身着一袭大红紫金绣的宽袖吉服,矜贵优雅,可是那着了黛色的眉目间却没有那股清冷孤傲,反而目光时而闪躲,像是心虚般。

    这是被夺舍的沈惜语,本就不是什么皇家贵女,纵使衣着再华丽也掩盖不了本身的露怯。

    她身侧站立着一位宦官,与她姿态亲昵引人侧目。

    沈惜语垂下双眸,微微抬起一只手,道:“天师,请起。”

    奉澈站起身朝身后的一众大臣道:“今圣上龙体抱恙,我大晟又不幸遭逢天灾雪祸,官道被拦,土壤冻坏,春耕无望,家畜暴毙,流年不利,民生苦矣,嘉仪公主心怀民道,代表圣上欲向上天祈福,一愿苍生无虞,二愿天佑我大晟国运昌盛,三愿春暖花开,大地复苏。”

    一席话落地,大臣们之间立马喧闹了起来

    “什么!圣上龙体抱恙!”

    “我就说,为什么为国祈福一事会交给公主!”

    满是质疑的声中,站出来一位样貌稳重的老臣:“天师,此前你曾说圣上只需静养两日即可,如今为何宣称龙体抱恙?你可知此事事关重大?”

    奉澈转过头微微一低头,道:“相国大人,圣上确实身子大不如从前了,微臣推演出今日是最好的吉日,而祈福一事又迫在眉睫,然太子被废,皇宫子弟中唯有公主是嫡出,且圣上早以授公主殿下协领三军一事,再无人比公主更合适了,此一举也是公主殿下关心圣上龙体。”

    相国身侧的人低声道:“这皇家之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位推演之术的天师说了算?”

    奉澈含笑看了眼说话的那位文官

    相国倒是略一沉思,道:“既如此,天师自是知道的,我大晟的祈福从来都是天意,我知你意为何为,只要公主殿下得到上天的认可,我等自不会说什么,只是若是失败,你叫公主殿下一介女流之辈如何自处?”

    “相国说的是,只是我们所为,不都是为了苍生吗?”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十足十的打量,片刻后具是爽朗一笑。

    “公主殿下,你且去,至于结果如何就看天意了。”相国道

    沈惜语略微一颔首,道:“本殿知晓,天师,开始吧。”

    奉澈让开身子,早已备好的祭台就等她上前

    “公主殿下,请净手,献上虔诚的香,香若是断了便意味着祈福失败,若这香呈型徐徐上天,则祈福正式开始,一但开始请九叩首俯地,直至天意降下福祉,殿下准备好了吗?”

    沈惜语答道:“天师,我记住了。”

    奉澈一个抬手,侍从们一贯而上,为公主殿下祈福做准备

    这时,相国站了过来:“天师,听闻有的术师可以呼风唤雨,天师不会将这等才学埋藏在心中吧?”

    奉澈大气凛然道:“此乃有违天道,我不曾习过此术,而且众目之下我若有所动作,你们岂非都能看见,得不偿失。”

    相国微微一笑,面色这才放松了些许

    戚枝却是知道的,这改变天气一术法,哪里需要他临时施法,只需要略微布一个延时阵即可。

    果然,就在大臣们紧张地看着沈惜语一举一动之时,风雪那般大的承天楼,那柱祈福香却不出意料地稳稳当当燃了起来。

    红色的香一点点被火花吞进肚子里,然后徐徐地向上飘起了一缕青烟,青烟一点点地上升,被风一吹竟慢慢地呈现出了类似龙形的形状。

    大臣们纷纷低呼:“这是龙纹!”

    “是啊,这样的香火,上一次见还是……”

    那人被相国一瞪立马噤声,而相国此刻也是一脸沉重。

    沈惜语倒是很平静,依照奉澈的嘱咐双手合十,闭眼虔诚地在心中许愿,然后稳稳当当地在地上磕了九个头,而后静待上天的旨意。

    不过多时,就在众人屏声静气中等来了上天的第一道福祉

    连着下了几个月的大雪在那一瞬间停了下来

    那灰蒙蒙的天被一阵风吹散,露出久违的蓝天,太阳的光缓缓穿过云层,第一缕阳光竟然好巧不巧地落在了沈惜语的头上,照得她一头金灿灿的犹如佛光。

    只有戚枝知道,这缕光实际上类似于九渊的祭堂,那承接仙力的地方,莫非他连祭堂的灵力都搬了过来?

    只讶异了一瞬

    紧接着,是第二道福祉

    香灰落在祭坛长案的红白祥云图上,竟然遥遥看去像是“天授。”二字

    朝官纷纷下跪,齐呼:“天佑大晟,再出贤君。”

    这可是意味着天道授意祈福者为庇佑大晟之人,此一来,还对沈惜语抱有微词的大臣都已心服口服。

    然后是第三道福祉

    前所未有的吉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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