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嘴上说的着急,来了却是来给李濯读邸报,向他汇报哪里有了位百岁婆,哪个县里的娘子生了三位儿子,哪位县丞又做了新菜式。

    侍卫在那边长篇论术汇报,李濯听得不耐烦,招来一个女娘,送来一些衣袍和步摇玉簪珠钗满满摆了一地。

    侧倚在软枕上身子半歪不歪,把萧惟绸头顶盘的高髻当作花艺展示一样,琳琅满目簪了满头。

    三里地外都能听到她头顶珠翠步摇晃动的叮啷脆响,不过萧惟绸听着侍卫絮叨也困,倚在三四个软枕中任他摆弄。

    那侍卫那边仍然大声汇报,另一位弯腰贴在他耳边轻声说:“圣人在进城前,殁了。太医说是心力交瘁,猝然间殁的。”侍卫又开口道;“随行兵士都被扣押,听候指使,是压下消息还是如何处理。“

    李濯一愣,似是意料之中,表情很快恢复自然,轻声说:“比我想的时间要早太多了,先瞒着。那几位丞相搞的小朝廷整日乐不思蜀顾及不到圣人行踪,就说圣人要留在清河行宫在修养。”叫醒已经睡过去的萧惟绸,开口道:“醒了,醒了,我们要回府了。”

    马车上侍卫似乎还有话要说,先是看了眼还在晕乎的萧惟绸一眼,又看向一旁在看文书的李濯,得到首肯后才接着说:“那位贴身护送的将军萧冯现在转送到大理寺了,将军府的所有人下午也一并被押走了。”

    萧惟绸一脸的不可置信,急着开口:“为何圣人去世要抓我全家?”

    这时身后一直沉默的李濯合上文书,开口道:“抓你舅舅并非因为圣人,而是另一桩淹田案。上月京都外的舟县有雨,雨是寻常本无事,但是他们上游聚水的河堤却被炸开裂四处,整个县大半田地都被淹了。大理寺暗中调查到了萧冯私售炸药,又查到了他向驾部司行贿并向他们售卖品质低劣的马匹的来回记录,又发现这行贿的钱币的材质和重量,似是伪造,才抓的。”

    他喝了口茶又接着开口;“你这舅舅真是够全能的,售卖马匹炸药还会伪造货币。”说着向萧惟绸将文书和一枚铜板丢给她。

    萧惟绸看着文书记录的萧冯与驾部司凤瑕来往记录,只看了两行就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开口说:“我舅舅识字还没我多,这书信也太文绉绉有文化了些。”

    又翻下去,只要能与舅舅接触一日就知道这绝非他的文笔。况且这证据也太密集和及时了,刚调查证据记录就像雨一样刮向他们,这不奇怪吗?向来谨慎的大理寺怎会如此,除非他们是故意抓他的?

    萧惟绸又想到全府都被抓了,自己怎么完好的待在这里。突然看向正在行驶的马车,心里一跳难道这车的终点就是大理寺的监牢。

    不得有些小心的开口问:“你到府上就是来查漏我这个缺吗?”见李濯摇头,疑惑的又开口:“那我们这是去往何处?这不是回府的路。”

    安静的侍卫又开口:“昨日圣人出发前命人送出了两封诏书,京里一封都没有收到,王爷怀疑是太子傅拦住了。”萧惟绸开口:“那我们现在就是去太子傅府里将他们翻个底朝天,找那两封诏书的吗?”

    李濯摇摇头,开口:“圣人驾崩的消息我让他们拦下了,我们现在去只是探查一下他们动向如何。”示意了下侍卫,开口:“荣桢你模仿下她的脸,跟着侍女混进去。”

    萧惟绸指了下自己问:“为什么要模仿我的脸?太子妃见过我的。”一直沉郁的李濯突然轻笑了下,说:“太子傅又没见过你,听说那太子傅凤有崃好美色,模仿宓美人一二份定能混进去。”

    旁边被唤作荣桢的侍卫从座位底下隔间拿出一个木箱,里面满满装着各色妆粉和各种工具。

    萧惟绸来了兴趣赶紧开口:“为何要模仿我的一二分,不如让我直接混进去不行吗?假的总是不如真的自然。”

    萧惟绸兴致勃勃又接着开口道:“我很机灵的,并且我个子娇小可以钻进各种地方搜查。”

    荣桢沉默,李濯也一并沉默着。

    短短时间荣桢细细观察旁边的萧惟绸,脸上描绘的膏粉已经大概有了雏形,接着就要细细雕琢细节。萧惟绸见他们二人闷嘴葫芦般,丢下句她要小解就跳下了马车。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痛呼声,拉开车帘只见一个侍卫满脸痛苦的在蹲在地上。萧惟绸已经快要跑进太子傅府附近,哭哭啼啼的嚷着有贼人非礼她。

    太子傅府今日只有两名着布甲的守卫,见她哭的惊恐忙接着要倒地的萧惟绸。

    向里面通传后,门打开站着一位面如冠玉的男人,一双仿佛天生就会笑的眼睛盯着她,温和的开口问:“娘子可遇着什么事?”

    萧惟绸啜泣着低声开口:“民女家里发了大灾要进京投靠舅父,谁知天黑和随行婢女走丢便被一位贼人盯上,见此处有光亮才大胆呼救,望公子原谅。”

    那男人想了会开口:“此时怕是城内已无客店开着,那只能委屈娘子在我处偏房住上一晚,明早我让小厮陪着你进城。”

    萧惟绸听罢感激的抬头望着那男子,那男子被她盯着极不自然的偏了头,喊道:“叙春,陪着这位娘子去客房。”

    连喊了两遍才上来一位高挑健壮的女子走了过来,化着煞白的妆,走过来的几步路都感觉在扑簌簌落渣粉,嫣红的嘴唇不自然的抿着,嫩绿衣裙被她撑的紧绷。向男子行了礼,就要引着萧惟绸下去。

    男人叫住了她:“娘子,等一下。”

    叙春带着萧惟绸僵硬的转身,掐着嗓子尽量让自己声音显的娇媚,问:“公子,还有何事?”男人脸上倒是有些薄红,询问的开口:“在下凤家有崃,请问娘子尊名?”

    萧惟绸心里长呼一口气,开口:“妾姓文名宓,大人称妾文宓就好。”

    凤有崃看着她眼睛笑着答:“好名字。”

    回到客房后,两人盯着对方皆是虚惊一场。

    萧惟绸盯着对面扮的妖艳的荣桢,开口:“你这个样子像个野鬼似的你如何进的府?”

    荣桢翻了个白眼回答她,开口说:“我刚才来的路上已经探听过了,什么都没查到。只差他的卧房,若不是你。”冷哼一声又开口:“你现在唯一将功折罪的法子就是为我引开他,让我进他卧房。”

    说罢荣桢拿出藏在袖内的唇脂,伸手为她添了色彩。萧惟绸盯着嘴上同他一处的嫣红,开口:“你这唇脂不会是在鬼肆偷的吧,涂在嘴上怎么莫名鬼气森森的。”

    不等她说完荣桢就拉着萧惟绸钻出房门,一路贴近树影小路躲躲藏藏。也是奇怪一个太子老师的府邸,除了刚才门口见的那两位侍卫,和两三位在杂院涣衣的婢女竟然在没见别人,就这样提心吊胆又安安稳稳的到了凤有崃的院子前。

    荣桢缩在竹林里,萧惟绸踮着脚挪到了廊下,贴近了窗子前。这还是她第一次偷窥男人闺房,学着看过的书里那样,含湿了手指,小心的在纸糊的窗子上钻出了小孔,将眼睛贴近孔洞。

    却在对面看见一双同样探着孔洞在看着她的黑色眼睛,像冰冷的深潭。

    吓得她后退两步,一口气压在心口才让她没大声叫出来。不一会旁边的门推开,凤有崃散着瀑布一样的黑发,只穿了一件单衣外披了一件外袍。好看的眉眼微皱着,站在要跑的萧惟绸面前,开口:“娘子为何要攀在门窗上偷看我。”

    萧惟绸张了张嘴,明明刚喝完两碗酪浆开口却仍感觉有些干涩,开口道:“公子,妾身。妾身从小就有这偷窥美人的习惯,不,不看一眼就会生梦魇睡不着。妾身看完了,妾不叨扰,妾这就离开。”

    边说着一边像院门一点点挪动,一双清瘦的手按在她肩头,制住她行动。凤又崃颇有兴趣盯着他:“我还是第一次遇见采花贼,我可要好好看一看。”说着随手扯开萧惟绸腰带绑住她双手,拖着她拖上台阶,拉近房间。

    拖进房间将萧惟绸安置在软垫坐下,凤又崃居高俯视着盯她看。和说的一样,绑住她就是为了观察一样。

    在这长久的沉默中,萧惟绸忍不住先开了口:“公子明天可不可以不要报官,妾家里真的没人可以来赎我,”男人好似永远说话都带着笑意一样,开口:“你可知这采花贼当判何刑?”

    萧惟绸想了想,她看过的书没有一本提过刑法的,茫然的摇了摇头。凤又崃接着开口:“当判流刑。”萧惟绸睁大双眼,她可不知这大周刑法如此严酷。

    凤又崃又问她:“你又知我是何人?”这个问题萧惟绸知道,但她可不想承认,不然可能又会给她戴一个蓄意谋害命官的罪。

    就在这一迟疑间,凤又崃轻笑一声又开口:“就晓得你清楚我的官职身份,你这属于蓄意谋事,当判,”他背着手略思索后开口:“当判死刑。”转头:“说罢,谁派你来的,我还可饶你,”

    萧惟绸紧紧盯着凤又崃侧身这一空档,她刚才在聚风楼头上被簪了满头珠翠,压的她脖子疼。咬着牙蓄力向前猛然一撞。一声闷响凤又崃头磕到床沿上,撑着手几下要站起来,可惜还是晕了过去。

    站起身跑出门口喊荣桢给她解开手上绑带后,两人一起又走进那房内。荣桢先蹲下去测了下凤又崃鼻息,探得还有气息后往床榻上一扔,还将被子为他盖下,除了额角向外渗血,其他真与常人熟睡模样无二。

    萧惟绸这边已经搜到一堆夹在书里的废稿,夹着一张他舅舅写给太子的书信,下面十几张都是他在跟着这张信模仿笔迹,但是只是写了一些寻常诗句。若是拿这个当证据说不定他会说仰慕他舅舅所以临摹了他的字迹呢?

    但是有一张很是奇怪,是请一张姻缘谶语。李姓,惟绸,字文宓,并州青县,连并生辰写的详细。

    还有一张绘着她脸的画,脸她脸颊的小痣都点的清楚,和在无止观求的一张情谶。写的河边柳木命,心是薄情娘,万般不可求,凶煞。

    萧惟绸拿着看的好奇,她与他素不相识为何找人相合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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