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沈虞蠕动了下嘴皮子：“是……”她路上捡的。
不等她回答，李长生关切道：“生病了？”
躺半天了，一动不动的。
沈虞没说话，挠了下脸皮，被人直剌剌地问，姑娘家仅有的羞耻心终于开始作祟，到底没好意思开口说是她捡的。
她的脸皮透出点粉来，眨了下眼睛，兀自强装镇定。
只是还不待她想好说辞，就已经有人替她想好了理由：“相好的小郎君为了救你被你叔父打伤了？”
“呦，小两口私奔来的？”虽然如今这几年连民风都保守了许多，寡妇二嫁都要被说嘴，他们村却没受太多影响，是以说话人的语气中带着股调笑。
沈虞硬着头皮“嗯”了一声，接着瞎编道：“他家里……也没人了。”
只能暗暗地在心里跟男人道了句对不住。
先头说话的白发老奶奶叹道：“两个可怜的娃娃。”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问也问清楚了，李长生挥挥手让大家都散了。
“我先带你去村尾看看屋子，感觉行的话就先住下吧。”
沈虞忙抬起板车跟上。
围观的一众人这才散开各自回家。
“又有人来投奔咱们村子？咱们村子也发达了？”
“不是咱们村子发达了，是外头世道乱了。”
……
屋子不行的话沈虞也不打算离开。
更何况她看了一圈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行的，除了真如村长所说小了点。
主屋里有一间小小的厨房，一间堂屋，一间卧房。
旁边还有一间小小的杂物间。
这就是茅草屋的所有了。
“这是原先咱们村里的一个独身汉李木住的，他去年讨了个老婆，本也是孤身一人，就跟老婆一起搬去丈人家住了。你来的巧也不巧，巧的是村里还剩下这间茅草屋是空着的，不巧的是前头那间屋子刚被人住了，喏~” 李长生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土屋。
沈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前头一家土屋的屋顶、黑色的瓦片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一片气派。
她站在门口，努力地不去看头顶上自家的草屋顶。
沈虞改了口，喊的亲切了些：“李爷爷，我……我们要求不高，有处遮身之地就行了。”
只要不是睡在路边，她都行！
李长生点了点头：“两个人先安顿下来，都是有手有脚的年轻人，把日子过起来，草屋顶早晚变瓦屋顶。”
“对……”
安顿……沈虞又想起那间小卧房。
李长生的话风一转：“既然是私奔来的，要不就在这里把婚事办了？”
这样一间卧房两个人住也不嫌小了，也名正言顺些。
哎？
沈虞忙摆了摆手：“不成……不成。”
她终于记起来自己捡的是个人，不是件东西。
他躺了一夜，什么都不晓得，甚至连自己已经被她运到这里来都不晓得。
不成不成。
也不是……她摇了下头。
也不是就要嫁给他了。
况且，沈虞再次澄清道：“不是……私奔，我是逃婚来的。”
“我晓得~”老头摸了把稀疏的小短胡子，一脸我懂的样子，“村长我可不是老古董。”
哎，解释不清了……
也的确解释不清。
沈虞闭上了嘴没再说话。
“那你先收拾收拾，看看还缺哪些东西。” 差不多了，李长生也不多耽搁了，提步离开，“我先回去了，晚点喊李木过来跟你谈房赁。”
“嗯。”沈虞送他到篱笆扎的小院门口，“李爷爷走好。”
李长生一看自己提房赁，小丫头的神色就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了，笑了笑：“放心，李木不会多要你的，你先等着。”
说完也不等她回话就摆摆手走了。
沈虞咬了下唇，“哎”了声应道。
送走了村长，她的脑袋里这才空了下来。
她站在院子里，正准备再到处看细细地看一眼，目光触及到被停放在院子中间的板车。
沈虞忽地一拍自己的脑袋，赶忙跑出去追村长。
忘记给男人找大夫了！
只是还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因同样想起该给小两口找个大夫而返回的李长生。
两个人忙一起改道赶去了村里的老大夫李茂家。
李长生帮着沈虞跟李茂说明了情形就先离开了，剩下沈虞跟老大夫赶了回来。
“沈丫头，你这相好的是干什么行当的？”李茂坐在沈虞给他搬来的小板凳上给板车上的人把着脉，头也没抬地问道。
“不是相……”算了，不重要了，“什么行当？”
她没太明白大夫的意思。
“这伤瞧着可不像是一般打手能做到的……”
沈虞下意识地否认道：“什么一般不一般的……”
继而眼前一亮，老大夫真有水准，她回想了下昨天躲在草垛里时外头的动静，无奈除了听到外头有吵闹的声音具体的什么都没听到。
不过……
她走近了一步，示意：“李大爷，您看……”
“他长得像坏人吗？”
“瞧着是不像，况且……”李茂跟着点点头，“以老夫的观察，他倒是一副羽化登仙的姿态。”
“对对对！”沈虞小鸡啄米般地点头，觉得老大夫形容的非常到位，“就是这样……”
“傻丫头，我是说他一副想死的模样，不是在夸他，当然，他是仪表不凡，但是我的重点是他不想活啦！”
沈虞怔住了，重复道：“想死的模样？”
李茂摇摇头：“这年头想活的人那么多，我却很少见到想死的人嘞。”
沈虞的心头突然有些闷，她皱着眉，怎么就不想活了呢？
“小丫头？”李茂斜起了一只眼看她，“他到底是不是你相好的？”
嗯？
沈虞还沉浸在这男人不想活了的沉闷中，不懂怎么一会又怀疑不是相好的了。
李茂解释道，“小郎君要是心里有挂念，受了伤又怎么会是一副想死的样子呢？”
可他瞅着她这幅伤心的模样，又不确定了。
得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呢。
不待沈虞回答，他放下了把脉的手，问道：“身上银子多吗？”
沈虞彻底回过了神，她摸了摸胸前几乎没什么存在的钱袋子，为难道：“囊中是有些羞涩。”
“诊金倒是不打紧，只是这伤恐怕还是要用药材好好地养上一段时间，才能好全。”李茂估也觉着她拿不出多少银子，准备诊金暂且不要她的了，可是这药材可不能白送。
沈虞有些头疼：“那您估摸着，大抵多少银子才够呢？”
“先准备五六两吧。”
先……五六两！？
沈虞已经掩饰不了自己的神情了，她紧皱的眉松不开了。
这下不光头疼，肉都疼了。
“先用一段时间再看看。”李茂说着站起了身，问道，“要不要跟我回去拿药？”
沈虞有气无力地道：“要啊……”
李茂在心里笑了下，小丫头，还真是相好的。
沈虞除了不忍心之外，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自己总不能捡回来就不管了，让他真的去登仙了吧。
那她不是造大孽了。
待辛苦攒了多年的银子眨眼间就被花光了，还负债二两回到茅草屋的时候，沈虞已经连站的力气都没了。
她将一包包、捧了满怀的药材放到男人腿上。
随后就一屁股在板凳上坐了下来。
这一天一夜，起起伏伏。
她已是身心俱疲，现下银子没了，还背上了债，她撑着脸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时间着实有点难以缓解。
微风起，男人垂着的袍角在空中轻荡了下。
她看了眼睡着的男人，捂住了脸，怎么，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又看向自己的手，拍了一下，怎么回事呢。
捡个男人。
青天白日的，她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了，在自己一个人都要想方设法生存下去的情形下，她捡了个男人。
又在心底重复着，因着这个男人，她多年的家当没了，还背了债。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这个男人让她认清了自己。
她想起小时候爷爷教自己的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
明明、明明就是人之初性本色！
富商要讨她做小妾，她逃婚的路上还捡了这个男人，他们都一样！
色字头上一把刀，沈虞欲哭无泪地闭上眼，现下，她是彻彻底底地体会到了。
一想到她如此轻易地掏出了积蓄，她着实难受。
沈虞睁开眼，就不该……
男人的袍角又在空中飘荡着，手背上的血迹也已干涸，只是伤口还是大咧咧地裸露着。
哎……倒也不是。
她想了下，要是自己没管他，还有没有人愿意管他呢，或许有人愿意，或许他也就真的……死了？
或许那些丢下他的人会回头，还是回头再对他痛下杀手？
哎……
沈虞望着他，陷入了思索中。
分明已是受了一堆伤，却被人丢在那里不闻不问。
明明……
转眼间，沈虞的眼中又蓄起了泪，不知是在可怜他还是可怜自己。
明明是团圆的日子。
她眼中的泪顺着鼻翼滑落，砸碎在地面上。
却被抛弃，犯了天杀的罪孽！要在这大好的日子里，承受这锥心之痛……
嗐，她摸了把泪。
都是可怜人。
沈虞看着他手上的伤口，收起了心中泛起的悲苦。
得先给他包扎一下。
过会得赶紧煎药，大夫说了，先喂下去，估摸着也能快些醒过来。
这般想着，她又站了起来，救人要紧。
怎么就要死了呢，不能死！
不等她回答，李长生关切道：“生病了？”
躺半天了，一动不动的。
沈虞没说话，挠了下脸皮，被人直剌剌地问，姑娘家仅有的羞耻心终于开始作祟，到底没好意思开口说是她捡的。
她的脸皮透出点粉来，眨了下眼睛，兀自强装镇定。
只是还不待她想好说辞，就已经有人替她想好了理由：“相好的小郎君为了救你被你叔父打伤了？”
“呦，小两口私奔来的？”虽然如今这几年连民风都保守了许多，寡妇二嫁都要被说嘴，他们村却没受太多影响，是以说话人的语气中带着股调笑。
沈虞硬着头皮“嗯”了一声，接着瞎编道：“他家里……也没人了。”
只能暗暗地在心里跟男人道了句对不住。
先头说话的白发老奶奶叹道：“两个可怜的娃娃。”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问也问清楚了，李长生挥挥手让大家都散了。
“我先带你去村尾看看屋子，感觉行的话就先住下吧。”
沈虞忙抬起板车跟上。
围观的一众人这才散开各自回家。
“又有人来投奔咱们村子？咱们村子也发达了？”
“不是咱们村子发达了，是外头世道乱了。”
……
屋子不行的话沈虞也不打算离开。
更何况她看了一圈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行的，除了真如村长所说小了点。
主屋里有一间小小的厨房，一间堂屋，一间卧房。
旁边还有一间小小的杂物间。
这就是茅草屋的所有了。
“这是原先咱们村里的一个独身汉李木住的，他去年讨了个老婆，本也是孤身一人，就跟老婆一起搬去丈人家住了。你来的巧也不巧，巧的是村里还剩下这间茅草屋是空着的，不巧的是前头那间屋子刚被人住了，喏~” 李长生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土屋。
沈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前头一家土屋的屋顶、黑色的瓦片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一片气派。
她站在门口，努力地不去看头顶上自家的草屋顶。
沈虞改了口，喊的亲切了些：“李爷爷，我……我们要求不高，有处遮身之地就行了。”
只要不是睡在路边，她都行！
李长生点了点头：“两个人先安顿下来，都是有手有脚的年轻人，把日子过起来，草屋顶早晚变瓦屋顶。”
“对……”
安顿……沈虞又想起那间小卧房。
李长生的话风一转：“既然是私奔来的，要不就在这里把婚事办了？”
这样一间卧房两个人住也不嫌小了，也名正言顺些。
哎？
沈虞忙摆了摆手：“不成……不成。”
她终于记起来自己捡的是个人，不是件东西。
他躺了一夜，什么都不晓得，甚至连自己已经被她运到这里来都不晓得。
不成不成。
也不是……她摇了下头。
也不是就要嫁给他了。
况且，沈虞再次澄清道：“不是……私奔，我是逃婚来的。”
“我晓得~”老头摸了把稀疏的小短胡子，一脸我懂的样子，“村长我可不是老古董。”
哎，解释不清了……
也的确解释不清。
沈虞闭上了嘴没再说话。
“那你先收拾收拾，看看还缺哪些东西。” 差不多了，李长生也不多耽搁了，提步离开，“我先回去了，晚点喊李木过来跟你谈房赁。”
“嗯。”沈虞送他到篱笆扎的小院门口，“李爷爷走好。”
李长生一看自己提房赁，小丫头的神色就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了，笑了笑：“放心，李木不会多要你的，你先等着。”
说完也不等她回话就摆摆手走了。
沈虞咬了下唇，“哎”了声应道。
送走了村长，她的脑袋里这才空了下来。
她站在院子里，正准备再到处看细细地看一眼，目光触及到被停放在院子中间的板车。
沈虞忽地一拍自己的脑袋，赶忙跑出去追村长。
忘记给男人找大夫了！
只是还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因同样想起该给小两口找个大夫而返回的李长生。
两个人忙一起改道赶去了村里的老大夫李茂家。
李长生帮着沈虞跟李茂说明了情形就先离开了，剩下沈虞跟老大夫赶了回来。
“沈丫头，你这相好的是干什么行当的？”李茂坐在沈虞给他搬来的小板凳上给板车上的人把着脉，头也没抬地问道。
“不是相……”算了，不重要了，“什么行当？”
她没太明白大夫的意思。
“这伤瞧着可不像是一般打手能做到的……”
沈虞下意识地否认道：“什么一般不一般的……”
继而眼前一亮，老大夫真有水准，她回想了下昨天躲在草垛里时外头的动静，无奈除了听到外头有吵闹的声音具体的什么都没听到。
不过……
她走近了一步，示意：“李大爷，您看……”
“他长得像坏人吗？”
“瞧着是不像，况且……”李茂跟着点点头，“以老夫的观察，他倒是一副羽化登仙的姿态。”
“对对对！”沈虞小鸡啄米般地点头，觉得老大夫形容的非常到位，“就是这样……”
“傻丫头，我是说他一副想死的模样，不是在夸他，当然，他是仪表不凡，但是我的重点是他不想活啦！”
沈虞怔住了，重复道：“想死的模样？”
李茂摇摇头：“这年头想活的人那么多，我却很少见到想死的人嘞。”
沈虞的心头突然有些闷，她皱着眉，怎么就不想活了呢？
“小丫头？”李茂斜起了一只眼看她，“他到底是不是你相好的？”
嗯？
沈虞还沉浸在这男人不想活了的沉闷中，不懂怎么一会又怀疑不是相好的了。
李茂解释道，“小郎君要是心里有挂念，受了伤又怎么会是一副想死的样子呢？”
可他瞅着她这幅伤心的模样，又不确定了。
得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呢。
不待沈虞回答，他放下了把脉的手，问道：“身上银子多吗？”
沈虞彻底回过了神，她摸了摸胸前几乎没什么存在的钱袋子，为难道：“囊中是有些羞涩。”
“诊金倒是不打紧，只是这伤恐怕还是要用药材好好地养上一段时间，才能好全。”李茂估也觉着她拿不出多少银子，准备诊金暂且不要她的了，可是这药材可不能白送。
沈虞有些头疼：“那您估摸着，大抵多少银子才够呢？”
“先准备五六两吧。”
先……五六两！？
沈虞已经掩饰不了自己的神情了，她紧皱的眉松不开了。
这下不光头疼，肉都疼了。
“先用一段时间再看看。”李茂说着站起了身，问道，“要不要跟我回去拿药？”
沈虞有气无力地道：“要啊……”
李茂在心里笑了下，小丫头，还真是相好的。
沈虞除了不忍心之外，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自己总不能捡回来就不管了，让他真的去登仙了吧。
那她不是造大孽了。
待辛苦攒了多年的银子眨眼间就被花光了，还负债二两回到茅草屋的时候，沈虞已经连站的力气都没了。
她将一包包、捧了满怀的药材放到男人腿上。
随后就一屁股在板凳上坐了下来。
这一天一夜，起起伏伏。
她已是身心俱疲，现下银子没了，还背上了债，她撑着脸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时间着实有点难以缓解。
微风起，男人垂着的袍角在空中轻荡了下。
她看了眼睡着的男人，捂住了脸，怎么，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又看向自己的手，拍了一下，怎么回事呢。
捡个男人。
青天白日的，她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了，在自己一个人都要想方设法生存下去的情形下，她捡了个男人。
又在心底重复着，因着这个男人，她多年的家当没了，还背了债。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这个男人让她认清了自己。
她想起小时候爷爷教自己的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
明明、明明就是人之初性本色！
富商要讨她做小妾，她逃婚的路上还捡了这个男人，他们都一样！
色字头上一把刀，沈虞欲哭无泪地闭上眼，现下，她是彻彻底底地体会到了。
一想到她如此轻易地掏出了积蓄，她着实难受。
沈虞睁开眼，就不该……
男人的袍角又在空中飘荡着，手背上的血迹也已干涸，只是伤口还是大咧咧地裸露着。
哎……倒也不是。
她想了下，要是自己没管他，还有没有人愿意管他呢，或许有人愿意，或许他也就真的……死了？
或许那些丢下他的人会回头，还是回头再对他痛下杀手？
哎……
沈虞望着他，陷入了思索中。
分明已是受了一堆伤，却被人丢在那里不闻不问。
明明……
转眼间，沈虞的眼中又蓄起了泪，不知是在可怜他还是可怜自己。
明明是团圆的日子。
她眼中的泪顺着鼻翼滑落，砸碎在地面上。
却被抛弃，犯了天杀的罪孽！要在这大好的日子里，承受这锥心之痛……
嗐，她摸了把泪。
都是可怜人。
沈虞看着他手上的伤口，收起了心中泛起的悲苦。
得先给他包扎一下。
过会得赶紧煎药，大夫说了，先喂下去，估摸着也能快些醒过来。
这般想着，她又站了起来，救人要紧。
怎么就要死了呢，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