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物袋被无情地丢在玄关，回到家的竹鹿抱着小猫直奔卧室，开了暖气。
她找出一个更大的纸板箱，垫了自己买的、最贵最软的毛衣，这才将小猫和温水瓶一块放进去。
竹鹿点开手机搜索了不少养猫注意事项。
重新把毛衣拿出来，先垫了一张尿垫，再放毛衣、小猫，起身去烧了壶热水，重新给水瓶补充热量，顺便泡了羊奶粉。
她端着一碗羊奶进屋，虽然看不出来和普通牛奶有什么区别……她先用手指沾了沾奶，然后伸到小猫嘴边试探。
本在新窝里四处探索的小猫，闻到熟悉的味道，美滋滋地凑过去，粉嫩的小鼻子一动一动，最后欢快地“喵”了一声，就嘬住竹鹿的指尖不松口了。
竹鹿眉眼一亮，抱起小猫，舀了一勺羊奶喂到她嘴边，可小猫固执地要去巴拉竹鹿的手指嘬嘬，反倒对眼前那一大勺乳白的羊奶无动于衷。
竹鹿挠挠头，家里没有注射器，只能贡献出自己的手指，沾一点喂一点——这一喂半个小时就过去了，但小半碗羊奶还真被吃得干干净净。
小猫满足地摊在竹鹿的膝盖上，小肚子又鼓又软，竹鹿没忍住戳了戳，它还不乐意地“嗷”了一声——怪可爱的。
竹鹿捧着小猫又把它送进小窝里：“等明天，再给你准备大房子。”
小猫不明所以，翻了个身贴着热水瓶，美滋滋地睡去了。
竹鹿蹲在纸板箱边上看了好久，没忍住“咔嚓咔嚓”给小猫拍了好多张、看起来根本没有区别的照片。
她下意识地点开社交软件的聊天界面，在选择分享的瞬间戛然而止。
竹鹿退出聊天框，偌大的手机屏幕上，仅有两个好友，其中一个不久前还删了她。
竹鹿最后还是收起手机，却没有删掉关于小猫的照片。
即便无人分享，它们也有了存在的意义。
竹鹿笑了笑，盯着纸板箱里、熟睡的小家伙，突然觉得空落落的房间，充满生气。
“晚安。”
竹鹿揉了揉小猫的脑袋，简单洗漱后，就回卧室、和她家的新成员一块儿休息了。
*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深更半夜，敲门声像是夺命一般，急躁地在门扉上震耳欲聋，惊得声控灯闪烁爆光、墙面震颤。
谢忱裹上外套急匆匆地拉开房门——
竹鹿抱着四肢僵硬的小猫，神色惊惶。
“没事，别慌。”谢忱连忙出声关切，随后目光下落，不由蹙眉。
他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到对方身上。
对方却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只穿了单薄的睡衣、光着脚丫子便冲到零下的室外。
冰冷的五指一把拽住谢忱，缓过神来的竹鹿哽了片刻，连忙道：“小猫、小猫不行了……我……睡前它还好好的，我、我还定了闹钟，半夜要起来给它喂奶，然、然后醒来，就看到它僵硬地躺在地板上……”
即便此时此刻，谢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她大幅度的动作还是优先于向他求助，而不是保暖。
“好的，我知道了。没事的，冷静点。”谢忱反手握住竹鹿冰冷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将外衣又重新拉上竹鹿的肩头，替她拢了拢外套的领口，把人裹得严实，再从她手里捧过身躯僵硬的小猫，“我们去医院，现在有24小时营业的宠物医院。”
竹鹿点点头，下意识就把外衣拉链一拉到底——谢忱的短夹克裹在竹鹿身上，几乎埋了她半张脸，竹鹿抬起下巴把高领压平了，目光紧紧跟着谢忱手里的小猫，然后拉着他就要走：“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谢忱顿了顿，带停竹鹿的动作。
他失笑地转身，从玄关拿出一双棉拖鞋，放到竹鹿面前：“你先穿鞋，等我5分钟。”
“你快点。”竹鹿忍不住催促。
谢忱边走边说“好”，他找了块毛巾，将小猫和热水瓶裹一块儿，小心放进盒子里，一分钟后和穿好鞋的竹鹿集合，快速下楼。
车是谢忱开的，小猫又回到竹鹿手上——她坐在副驾驶上，按照谢忱的建议，双手不停地抚摸着小猫僵硬的四肢，小心地揉搓，时不时按压小猫的胸口，她恨不得能把自己的温度递过去，希望小猫能再跳起来咬咬她也好。
可小猫没有任何回应，就连呼吸都是静的。
竹鹿垂着头，双脚紧张地并着，明明是很稳的姿态，可膝盖上的纸盒子却一个劲儿地在抖……她沉默着快要跌进深渊。
“其实刚捡到小猫，最好是先带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谢忱的声音适时响起，“是我倏忽了，抱歉。”
竹鹿没抬头，看向纸盒里的小猫，声音都在颤抖：“不是。”
她缩了缩僵硬的五指，呼吸快要被黏腻的泪意堵塞：“是我的倏忽。”
谢忱说过要注意小猫保暖，她查过资料也强调了保温问题——可她睡前还是敞着快递盒的口子，心想40厘米的高度，小猫怎么也不会跑出来，只要待在箱子里就不会有失温的问题，谁能想到她这一觉睡得那么死，小猫从箱子里爬出来、摔在地上都没能惊醒，要不是她定了闹钟记得三小时喂一次羊奶，也许等天亮……一切都没有得挽回了。
谢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一脚油门下去，很快便带人赶到宠物医院。
凌晨三点的宠物医院，小猫很快就得到救治，对方恰好是谢忱的朋友，开了个后门就让谢忱跟着小猫一起进了治疗室。
“又捡猫了？”刘武见到谢忱开口就问，手头上也没耽搁工作。
“有人丢到咖啡厅后巷，被一个小姑娘捡了。”谢忱解释，催问道，“小猫没大碍吧？”
“呼吸心跳都正常，应该就是之前就冻到了，一下子被送到暖和的环境反而把病都激出来了。不是什么大问题，猫咪的生存能力还是很强的，一会儿要是能醒过来，基本上就不会有问题。”
刘武快速处理，将小猫送进恒温箱，等调整好恒温箱的设置，这下有心思来调侃自己的这位老友了：“凌晨三点，小姑娘捡猫，你亲自送她来我这？哎哟，谁家的小姑娘啊。”
“只是邻居。”谢忱看着恒温箱里的小猫，虽然还未苏醒，但身子骨没再那么僵、似乎回过神来，抽了抽腿腾空蹬了两脚。
“只是邻居？”刘武才不信，“邻居半夜喊你，你穿着睡衣就出门当司机了；我半夜喊你美酒佳肴，你挂了电话倒头就睡——只是邻居哈？”
谢忱好笑回眸，打量起自己的老友：“我就问你一句，你有小奶猫半分可爱吗？”
“……靠！你这猫奴！”刘武对谢忱的不开窍十分无语，就他这条件，哪次出去不是人群的焦点，好多妹妹甚至为了认识谢忱跑来他撒娇卖萌求联系方式呢，结果谢忱都是三个字——没兴趣。
“奶猫哪有妹子香。”刘武啧啧发表对立意见。
*
竹鹿在前台做登记。
笔还没落下，已经抬头往治疗室看了好几次。
“别担心。”前台小姐姐安慰道，“今晚正巧我们院长值班，他水平很不错的，之前有只流浪猫被送过来的时候心跳都停了，他忙活了一晚上给救活了，你看——现在已经是大橘为重了！”
前台小姐姐指出照片墙上毛色光润的大橘，有理有据地给竹鹿吃下一颗定心丸。
“真厉害。”竹鹿语气淡淡，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最后收起时不时瞭望治疗室的目光，开始填写表格。
她填好了自己的姓名、基本情况，笔尖却停在小猫的名字那一栏。
“还没给小猫咪取名吧？”前台小姐姐见竹鹿为难，凑过来询问，“可以先写个‘咪咪’，后边还能改的。”
竹鹿顿了顿，“嗯”了声，呢喃着盯着姓名栏，却没有填上被安利的名字：“名字是很重要的。”
“确实。”前台小姐姐也认同，“而且给它取了名字，就要对它负责一辈子哦。”
竹鹿捏着笔的手又紧了几分，正巧谢忱出来，她犹豫片刻，索性把信息表塞到谢忱怀里：“小猫……你来养吧，你给它取个名字。”
谢忱接过信息表，没应下养猫的事儿，倒是一眼瞥到竹鹿的姓名，笑了笑：“竹林间的小鹿？你的名字还挺可爱。”
“是吧是吧！”前台小姐姐也附和道，“我一看这名字，就觉得和小姐姐一样可可爱爱哈哈。”
“……”竹鹿一顿，脑袋里瞬间闪过一些画面——
“逐鹿？你要赶走我们小鹿啊？”
“是要追上你这只小鹿。”
“诶你真是……不过还是用竹林的竹吧，毕竟是个女孩子。”
“嗯，听你的。”
竹鹿的名字原本和她没有多大关系，可此时此刻，却好像真正属于她了。
名字啊，真的很重要。
被赋予不同展望的名字，仿佛就能引导出不同的结局。
谢忱见竹鹿发呆，趁机又把信息表塞到她怀里：“小猫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说可能是从盒子里爬出来摔懵了，刚刚已经在恒温箱里醒过来了，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再留几天观察一下，顺便做个全身检查。”
竹鹿还是想把信息表送过去，表是递出去了，可这次却没再松手，抓着信息表的一角、用力地摁着。
谢忱笑了笑，弯腰对上低头看表的竹鹿。
四目相对，她是愣的，他是笑的。
谢忱：“作为一个新手猫妈，你做得很好了。既然它选择了你、并且坚强地挺过来了，你也不应该就这么轻易地放弃它。”
松快。
很难想象语言的力量。
可竹鹿不能否认，在听到谢忱的话后，她整个人都松弛下来，甚至……有了会把小猫养好的信心。
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就这样被三言两语安抚，或许因为谢忱带来了喜报。
也是到此时此刻，竹鹿才发现，眼前的人，给小猫裹了毛巾，自己却穿着单薄的睡衣睡裤，跟她一块儿出门了。
竹鹿后知后觉地低下头，摸了摸自己身上温暖的夹克衫……隐约想起来这件外套的归属，连忙扯下拉链，被谢忱制止。
他指了指头顶的中央空调：“医院里热着，别还给我啊。”
“哦、哦。”竹鹿只能作罢，向谢忱道了谢后，拿着信息表，转身在前台上唰唰几笔，将填好的表格交给前台小姐姐，亮出手机付了款。
“不用不用。”前台小姐姐挥挥手，坐下打开系统准备给小猫入档，介绍道，“谢老板亲自送来的小猫，哪里敢收钱啊。”
竹鹿回头看向谢忱。
谢忱解释道：“我朋友开的店，当时他资金周转不过来，我稍微赞助了一点。”
前台小姐姐仰头详细解释道：“其实是谢老师总是捡到猫，但遇到不少不靠谱的宠物医院，所以直接出钱投资我们老板，让他自己开宠物医院——所以你眼前的这位，真实身份是我们老板的老板，我哪敢收他的钱。”
“哦。”竹鹿看了眼谢忱，只能点头道，“谢谢。”
“不客气。”谢忱笑着收下这不知道是第几次的谢。
谢完了，竹鹿还是问出了一个十分在意的问题：“所以你捡了那么多只猫，都是见着你就要凶的吗？”——不然实在没法解释谢忱家里一只猫都没有、却有准备猫咪用品。
“噗嗤。”谢忱还未作答，前台小姐姐已经笑出声来，“可不是吗？谢老板每次捡来的猫见了他都跟见了仇人似的，前阵子好不容易有一只奶牛猫没斯哈谢老板，结果我们走进一看是因为人奶牛猫饿晕了，等吃饱喝足，再看到谢老板，那凶得……整个住院部的猫咪都群起而攻之——攻击对象自然是谢老板。”
谢忱苦笑，竹鹿却没笑，只是认真地对此点评道：“你挺惨的。”
谢忱摊摊手：“习惯就好，不过我相信……始终会有那么一只猫，不会怕我的。”
竹鹿点点头：“一定会的。”
前台小姐姐看看谢忱、看看竹鹿，忍不住脑补，又苦于凌晨夜班无人八卦，最后还是认真转向工作。
等输入小猫姓名的时候，利落敲击的键盘声戛然而止，她好笑地抬头，认真地看向竹鹿，问：“那个请问，确定是用‘狗蛋’这个名字吗？人家可是只小母猫诶！”
“确定。”竹鹿一本正经。
“好的。”
等前台小姐姐递来“狗蛋”的病历本，竹鹿转身，瞥见面带笑意的谢忱，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躁得慌。
她举着病历本，解释：“就是我看网上说，贱名好养活——图个彩头。”
谢忱点点头，附和道：“嗯，是个好名字。”
竹鹿收起病历本，垂头抬手，挠了挠更加燥热的脸颊。
手机铃响，竹鹿正好找了个借口出门接通——来电显示是个海外的陌生号码，但她知道会是谁。
竹鹿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喂？”
“张叔说你半小时前联系他？”
“嗯，有点小事，现在已经解决……”
“竹鹿，认清你的身份，不要做出格的事情。”
“好……嘟嘟嘟……”未等竹鹿回复，对方的电话早已挂断。
竹鹿眨了眨眼睛，看着空气中因为话语而诞生的白雾，无奈地笑了——空气都没来得及消化她的话语，电话那头的人就没了耐心。
初冬的夜晚，可真冷啊。
她找出一个更大的纸板箱，垫了自己买的、最贵最软的毛衣，这才将小猫和温水瓶一块放进去。
竹鹿点开手机搜索了不少养猫注意事项。
重新把毛衣拿出来，先垫了一张尿垫，再放毛衣、小猫，起身去烧了壶热水，重新给水瓶补充热量，顺便泡了羊奶粉。
她端着一碗羊奶进屋，虽然看不出来和普通牛奶有什么区别……她先用手指沾了沾奶，然后伸到小猫嘴边试探。
本在新窝里四处探索的小猫，闻到熟悉的味道，美滋滋地凑过去，粉嫩的小鼻子一动一动，最后欢快地“喵”了一声，就嘬住竹鹿的指尖不松口了。
竹鹿眉眼一亮，抱起小猫，舀了一勺羊奶喂到她嘴边，可小猫固执地要去巴拉竹鹿的手指嘬嘬，反倒对眼前那一大勺乳白的羊奶无动于衷。
竹鹿挠挠头，家里没有注射器，只能贡献出自己的手指，沾一点喂一点——这一喂半个小时就过去了，但小半碗羊奶还真被吃得干干净净。
小猫满足地摊在竹鹿的膝盖上，小肚子又鼓又软，竹鹿没忍住戳了戳，它还不乐意地“嗷”了一声——怪可爱的。
竹鹿捧着小猫又把它送进小窝里：“等明天，再给你准备大房子。”
小猫不明所以，翻了个身贴着热水瓶，美滋滋地睡去了。
竹鹿蹲在纸板箱边上看了好久，没忍住“咔嚓咔嚓”给小猫拍了好多张、看起来根本没有区别的照片。
她下意识地点开社交软件的聊天界面，在选择分享的瞬间戛然而止。
竹鹿退出聊天框，偌大的手机屏幕上，仅有两个好友，其中一个不久前还删了她。
竹鹿最后还是收起手机，却没有删掉关于小猫的照片。
即便无人分享，它们也有了存在的意义。
竹鹿笑了笑，盯着纸板箱里、熟睡的小家伙，突然觉得空落落的房间，充满生气。
“晚安。”
竹鹿揉了揉小猫的脑袋，简单洗漱后，就回卧室、和她家的新成员一块儿休息了。
*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深更半夜，敲门声像是夺命一般，急躁地在门扉上震耳欲聋，惊得声控灯闪烁爆光、墙面震颤。
谢忱裹上外套急匆匆地拉开房门——
竹鹿抱着四肢僵硬的小猫，神色惊惶。
“没事，别慌。”谢忱连忙出声关切，随后目光下落，不由蹙眉。
他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到对方身上。
对方却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只穿了单薄的睡衣、光着脚丫子便冲到零下的室外。
冰冷的五指一把拽住谢忱，缓过神来的竹鹿哽了片刻，连忙道：“小猫、小猫不行了……我……睡前它还好好的，我、我还定了闹钟，半夜要起来给它喂奶，然、然后醒来，就看到它僵硬地躺在地板上……”
即便此时此刻，谢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她大幅度的动作还是优先于向他求助，而不是保暖。
“好的，我知道了。没事的，冷静点。”谢忱反手握住竹鹿冰冷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将外衣又重新拉上竹鹿的肩头，替她拢了拢外套的领口，把人裹得严实，再从她手里捧过身躯僵硬的小猫，“我们去医院，现在有24小时营业的宠物医院。”
竹鹿点点头，下意识就把外衣拉链一拉到底——谢忱的短夹克裹在竹鹿身上，几乎埋了她半张脸，竹鹿抬起下巴把高领压平了，目光紧紧跟着谢忱手里的小猫，然后拉着他就要走：“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谢忱顿了顿，带停竹鹿的动作。
他失笑地转身，从玄关拿出一双棉拖鞋，放到竹鹿面前：“你先穿鞋，等我5分钟。”
“你快点。”竹鹿忍不住催促。
谢忱边走边说“好”，他找了块毛巾，将小猫和热水瓶裹一块儿，小心放进盒子里，一分钟后和穿好鞋的竹鹿集合，快速下楼。
车是谢忱开的，小猫又回到竹鹿手上——她坐在副驾驶上，按照谢忱的建议，双手不停地抚摸着小猫僵硬的四肢，小心地揉搓，时不时按压小猫的胸口，她恨不得能把自己的温度递过去，希望小猫能再跳起来咬咬她也好。
可小猫没有任何回应，就连呼吸都是静的。
竹鹿垂着头，双脚紧张地并着，明明是很稳的姿态，可膝盖上的纸盒子却一个劲儿地在抖……她沉默着快要跌进深渊。
“其实刚捡到小猫，最好是先带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谢忱的声音适时响起，“是我倏忽了，抱歉。”
竹鹿没抬头，看向纸盒里的小猫，声音都在颤抖：“不是。”
她缩了缩僵硬的五指，呼吸快要被黏腻的泪意堵塞：“是我的倏忽。”
谢忱说过要注意小猫保暖，她查过资料也强调了保温问题——可她睡前还是敞着快递盒的口子，心想40厘米的高度，小猫怎么也不会跑出来，只要待在箱子里就不会有失温的问题，谁能想到她这一觉睡得那么死，小猫从箱子里爬出来、摔在地上都没能惊醒，要不是她定了闹钟记得三小时喂一次羊奶，也许等天亮……一切都没有得挽回了。
谢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一脚油门下去，很快便带人赶到宠物医院。
凌晨三点的宠物医院，小猫很快就得到救治，对方恰好是谢忱的朋友，开了个后门就让谢忱跟着小猫一起进了治疗室。
“又捡猫了？”刘武见到谢忱开口就问，手头上也没耽搁工作。
“有人丢到咖啡厅后巷，被一个小姑娘捡了。”谢忱解释，催问道，“小猫没大碍吧？”
“呼吸心跳都正常，应该就是之前就冻到了，一下子被送到暖和的环境反而把病都激出来了。不是什么大问题，猫咪的生存能力还是很强的，一会儿要是能醒过来，基本上就不会有问题。”
刘武快速处理，将小猫送进恒温箱，等调整好恒温箱的设置，这下有心思来调侃自己的这位老友了：“凌晨三点，小姑娘捡猫，你亲自送她来我这？哎哟，谁家的小姑娘啊。”
“只是邻居。”谢忱看着恒温箱里的小猫，虽然还未苏醒，但身子骨没再那么僵、似乎回过神来，抽了抽腿腾空蹬了两脚。
“只是邻居？”刘武才不信，“邻居半夜喊你，你穿着睡衣就出门当司机了；我半夜喊你美酒佳肴，你挂了电话倒头就睡——只是邻居哈？”
谢忱好笑回眸，打量起自己的老友：“我就问你一句，你有小奶猫半分可爱吗？”
“……靠！你这猫奴！”刘武对谢忱的不开窍十分无语，就他这条件，哪次出去不是人群的焦点，好多妹妹甚至为了认识谢忱跑来他撒娇卖萌求联系方式呢，结果谢忱都是三个字——没兴趣。
“奶猫哪有妹子香。”刘武啧啧发表对立意见。
*
竹鹿在前台做登记。
笔还没落下，已经抬头往治疗室看了好几次。
“别担心。”前台小姐姐安慰道，“今晚正巧我们院长值班，他水平很不错的，之前有只流浪猫被送过来的时候心跳都停了，他忙活了一晚上给救活了，你看——现在已经是大橘为重了！”
前台小姐姐指出照片墙上毛色光润的大橘，有理有据地给竹鹿吃下一颗定心丸。
“真厉害。”竹鹿语气淡淡，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最后收起时不时瞭望治疗室的目光，开始填写表格。
她填好了自己的姓名、基本情况，笔尖却停在小猫的名字那一栏。
“还没给小猫咪取名吧？”前台小姐姐见竹鹿为难，凑过来询问，“可以先写个‘咪咪’，后边还能改的。”
竹鹿顿了顿，“嗯”了声，呢喃着盯着姓名栏，却没有填上被安利的名字：“名字是很重要的。”
“确实。”前台小姐姐也认同，“而且给它取了名字，就要对它负责一辈子哦。”
竹鹿捏着笔的手又紧了几分，正巧谢忱出来，她犹豫片刻，索性把信息表塞到谢忱怀里：“小猫……你来养吧，你给它取个名字。”
谢忱接过信息表，没应下养猫的事儿，倒是一眼瞥到竹鹿的姓名，笑了笑：“竹林间的小鹿？你的名字还挺可爱。”
“是吧是吧！”前台小姐姐也附和道，“我一看这名字，就觉得和小姐姐一样可可爱爱哈哈。”
“……”竹鹿一顿，脑袋里瞬间闪过一些画面——
“逐鹿？你要赶走我们小鹿啊？”
“是要追上你这只小鹿。”
“诶你真是……不过还是用竹林的竹吧，毕竟是个女孩子。”
“嗯，听你的。”
竹鹿的名字原本和她没有多大关系，可此时此刻，却好像真正属于她了。
名字啊，真的很重要。
被赋予不同展望的名字，仿佛就能引导出不同的结局。
谢忱见竹鹿发呆，趁机又把信息表塞到她怀里：“小猫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说可能是从盒子里爬出来摔懵了，刚刚已经在恒温箱里醒过来了，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再留几天观察一下，顺便做个全身检查。”
竹鹿还是想把信息表送过去，表是递出去了，可这次却没再松手，抓着信息表的一角、用力地摁着。
谢忱笑了笑，弯腰对上低头看表的竹鹿。
四目相对，她是愣的，他是笑的。
谢忱：“作为一个新手猫妈，你做得很好了。既然它选择了你、并且坚强地挺过来了，你也不应该就这么轻易地放弃它。”
松快。
很难想象语言的力量。
可竹鹿不能否认，在听到谢忱的话后，她整个人都松弛下来，甚至……有了会把小猫养好的信心。
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就这样被三言两语安抚，或许因为谢忱带来了喜报。
也是到此时此刻，竹鹿才发现，眼前的人，给小猫裹了毛巾，自己却穿着单薄的睡衣睡裤，跟她一块儿出门了。
竹鹿后知后觉地低下头，摸了摸自己身上温暖的夹克衫……隐约想起来这件外套的归属，连忙扯下拉链，被谢忱制止。
他指了指头顶的中央空调：“医院里热着，别还给我啊。”
“哦、哦。”竹鹿只能作罢，向谢忱道了谢后，拿着信息表，转身在前台上唰唰几笔，将填好的表格交给前台小姐姐，亮出手机付了款。
“不用不用。”前台小姐姐挥挥手，坐下打开系统准备给小猫入档，介绍道，“谢老板亲自送来的小猫，哪里敢收钱啊。”
竹鹿回头看向谢忱。
谢忱解释道：“我朋友开的店，当时他资金周转不过来，我稍微赞助了一点。”
前台小姐姐仰头详细解释道：“其实是谢老师总是捡到猫，但遇到不少不靠谱的宠物医院，所以直接出钱投资我们老板，让他自己开宠物医院——所以你眼前的这位，真实身份是我们老板的老板，我哪敢收他的钱。”
“哦。”竹鹿看了眼谢忱，只能点头道，“谢谢。”
“不客气。”谢忱笑着收下这不知道是第几次的谢。
谢完了，竹鹿还是问出了一个十分在意的问题：“所以你捡了那么多只猫，都是见着你就要凶的吗？”——不然实在没法解释谢忱家里一只猫都没有、却有准备猫咪用品。
“噗嗤。”谢忱还未作答，前台小姐姐已经笑出声来，“可不是吗？谢老板每次捡来的猫见了他都跟见了仇人似的，前阵子好不容易有一只奶牛猫没斯哈谢老板，结果我们走进一看是因为人奶牛猫饿晕了，等吃饱喝足，再看到谢老板，那凶得……整个住院部的猫咪都群起而攻之——攻击对象自然是谢老板。”
谢忱苦笑，竹鹿却没笑，只是认真地对此点评道：“你挺惨的。”
谢忱摊摊手：“习惯就好，不过我相信……始终会有那么一只猫，不会怕我的。”
竹鹿点点头：“一定会的。”
前台小姐姐看看谢忱、看看竹鹿，忍不住脑补，又苦于凌晨夜班无人八卦，最后还是认真转向工作。
等输入小猫姓名的时候，利落敲击的键盘声戛然而止，她好笑地抬头，认真地看向竹鹿，问：“那个请问，确定是用‘狗蛋’这个名字吗？人家可是只小母猫诶！”
“确定。”竹鹿一本正经。
“好的。”
等前台小姐姐递来“狗蛋”的病历本，竹鹿转身，瞥见面带笑意的谢忱，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躁得慌。
她举着病历本，解释：“就是我看网上说，贱名好养活——图个彩头。”
谢忱点点头，附和道：“嗯，是个好名字。”
竹鹿收起病历本，垂头抬手，挠了挠更加燥热的脸颊。
手机铃响，竹鹿正好找了个借口出门接通——来电显示是个海外的陌生号码，但她知道会是谁。
竹鹿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喂？”
“张叔说你半小时前联系他？”
“嗯，有点小事，现在已经解决……”
“竹鹿，认清你的身份，不要做出格的事情。”
“好……嘟嘟嘟……”未等竹鹿回复，对方的电话早已挂断。
竹鹿眨了眨眼睛，看着空气中因为话语而诞生的白雾，无奈地笑了——空气都没来得及消化她的话语，电话那头的人就没了耐心。
初冬的夜晚，可真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