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一件男子的绯袍规规矩矩地挂在架上,地上是散落了一地的女子衣裳:百迭裙、儒衫、抹胸……

    喜儿被拉进了浴桶里,衣饰被一件一件的剥落,最后一层的裹胸白布也被水淋淋地丢到浴桶外。

    “嗯。”喜儿嘤咛着,全身绯红,看着眼前的男子只觉入了妖精窝,不然怎么会有这般的艳色少年,她又怎么会如此浑身燥热难耐?

    身下水波荡漾起来,喜儿的心也跟着荡漾起来,她沉迷地看着眼前妖精似的少年。

    星子般的目,因眼尾的嫣红、眸中的水光而显得波光潋滟,勾魂摄魄。

    眼下是挺直的鼻梁,鼻上有一小小的红痣,因肌肤白皙像白缎上落了点子朱砂,不细看暂且没什么,细细一瞧,别有种美人痣的错觉,越看越有妖魅的祸水滋味,谁说只有女子是祸水来着?

    在往下,是红透了的唇……

    “啊。”

    喜儿忍不住叫出声来,迷糊间奇道:她这是在那?

    莲花香炉里的熏香袅袅升起,为这夜色添一份情致。

    ……

    卫候府如今可是喜上加喜,世子卫阶是当今圣上钦点的状元,走马游街手帕香囊不知收了几箩筐去,迷倒了多少青春少艾的女子。

    偏他生性低调、不好张扬,候府里没大肆宴请,如今又赶上卫候府的老夫人过六十大寿可不要借机大办一场么。

    卫老夫人也不多说,只拿个孝字下来,非要借着过寿的名头给低调的孙子也办个状元宴。

    卫阶没办法,只求祖母第一日过正寿时别因自己的小事闹了她的大寿去,因此第一日皇亲、驸马、王公、诸王、郡主、王妃等都已来府聚过了。

    如今正是第二日,只和卫阶从小玩着的九皇子来坐了坐,上午便走了,其他不过是府里的家人、通家之谊的小辈以及同科入榜的进士。

    卫侯府中悬灯结彩、屏开鸾凤,褥设芙蓉,笙箫鼓乐之音,通衢越巷。

    卫老夫人坐了上首,身边陪着的都是中间一辈的夫人们。

    只身边专门放了个空椅子等咱们的状元郎来!

    “老夫人,世子爷来了。”雪梨眼儿尖,眉目已带笑,弯下身子凑到老夫人耳边说。

    老妇人听得“世子”两字,已是眉开眼笑,刚昏昏欲睡的脸也一刻间容光焕发了起来。

    若说这满金陵城里谁似她家孙儿威风,十七岁的状元郎,日后绶官那可是翰林首辅的路子了,卫府日后还得靠他振兴门楣,光耀先祖。

    卫阶如今正进了花园的门子,李元娘已起身和他见礼,小王爷李鹤打趣道:“卫阶你打算何时叫我声哥哥。”

    “李家哥哥说笑了,我自幼就是叫您哥哥的。”

    李元娘已娇羞地用帕子捂了面,伸手扯着李鹤的袖子,悄悄让他闭嘴。李鹤自生得嘴巴大,反而张扬道:“好呀,还没进他卫家的门便有了卫郎忘了李郎了,这个妹妹养得好没道理。”

    “哥哥。”李元娘羞红了张脸,幸好这是卫家内宅,没有外人。

    卫阶无话,又往前走了些,到卫家两位公子跟前,拱手喊道:“大哥、二哥。”

    他一丝错也让人挑不出来,却让人恨的牙痒痒,越是这般敬重两位庶出哥哥便越显出他们的无能来。

    卫大郎如今已娶了妻,平素又不得宠,看着自家三弟也平和了许多,点头算是招呼了。

    卫二郎却是不服,但同是科考只落了个名落孙山自然不好叫嘴,别开头不理卫阶。

    卫阶顺着路往卫夫人、卫老爷处见礼。

    老夫人已是等不得了,挥着手要招他过去,卫老爷便索性圆了母亲的心愿免了卫阶的礼,“先去看看你祖母吧,她已盼了你半日了,前面的同年可都说好了。”

    “父亲放心,孩儿已与他们都交代好了,待会在出去陪他们。”

    卫阶这才往主坐的卫老夫人那去。

    他如今穿着件绯色圆领大袖衫,腰间束着御仙花纹样的腰带,脸上又带着酒后的微红,整个人虽还是矜贵冷淡却又在不经意间透出一股子酒后的微醺来。

    像是绯红的鲜荔枝被人剥开了个口子,露出那么点白亮晶莹,瞧之便想摘上一颗去尝尝,必是人间少见的仙郎,闻之欲醉的佳酿。只是神态端庄如庙宇里的正神,拒人于千里之外。

    “好好好,你穿红色好看,只日后多穿些就是了。”老夫人喜得手没处儿落。

    卫阶不语,他甚少穿得这样红嫩,走马游街时是一次,如今又是一次,撩开袍子,双膝跪下,朝老夫人叩了三叩,只闻得他仙乐一般的声儿,“孙儿祝奶奶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是极寻常的祝寿词,但因说话的人不同,卫老夫人已是眉开眼笑,夸道:“好,乖孙有孝心了。”

    “祖母这是孙儿从护国寺求来的寿礼,是由住持大师加持过的念珠,全当是孙儿的一片孝心。”

    卫阶双手奉上一个如意云纹的乌木盒子,盒子虽是平常,念珠也算不得稀奇,但从卫老爷摸着胡须满意的神情中便知这份礼物送得妙了。

    卫家虽是钟鸣鼎食之家,但卫阶走得是文人路子,自然不好锦绣绮罗,候府的金银器玉他平素都少用。

    如今寿礼虽比不上各府送的泥金“百寿图”屏风、南海大珊瑚等物,却另有一番别样的、非金银能衡量的价值来。

    护国寺方丈平素是只为皇家祈福的,如今能得他一串加持过的念珠,不拘什么金银,但论这份心意体面却是独一无二的。

    “祖母可意了,也不怕阿娘吃醋呢。”卫月儿用帕子捂了嘴笑,卫夫人忙道:“你哥哥孝顺祖母,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母亲只把我送的不合心意的东西忘了吧。”

    “你们一个比一个会说嘴。”卫老夫人怪道,伸了手扶了乖孙起来,卫阶在凳子上坐了。

    “快去把戏单拿来,让世子点一出。”

    那台阶下的的仆从忙应了,一折戏单从小丫鬟手里递到回事的媳妇手里,又递到老夫人的大丫鬟雪梨手里奉给了卫阶。

    “孙儿,这是咱们家自己养的戏班子比不上外头的,平时只咱们娘俩乐呵乐呵,你且将就着点吧。”

    卫阶点了出“老莱子彩衣娱亲”便还了折子给雪梨。

    老夫人如何不知孙儿的孝心,拉了他的手细细问起近日的衣食来,卫阶对这些都淡淡的,说了好。

    老夫人笑笑,知道自己孙儿是这么个不冷不热的性子,便又问起前几日送给他的大丫鬟来,“荔枝可会伺候人?她的模样是顶好的,难得也温驯,你可喜欢?”

    卫阶想起屋子里凭空多出个丫鬟来,心底难免不自在,但是祖母所赐便也不得不收下了,只在院子的下人房里收拾出来间屋子。

    “奶奶赐的自然都是好的。”

    老夫人笑笑,不问了,这是不中意呢。

    一旁的卫夫人对此却是上心,已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了。从前他一心向学,如今功名在身,身边却连个体贴人也没有,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放心。

    况且荔枝那样一个周全人都瞧不上,难道是不喜欢温良些的?当下口不择言道:“阶儿你瞧那台上的女子如何?”

    台上的都是从府外买断了身契的奴婢,挑选时自然是一等一的容貌,又如珠如宝的养个七八载才能登台献艺,自然有比那丫鬟更娇媚的风情。

    只是如今台上演的是“老莱子娱亲”实在很滑稽。

    卫阶目光未变,仿佛和母亲讨论的不是美色而是家常闲话,淡淡道:“琴不错。”

    也真难为他了,在一阵咿咿呀呀、锣鼓喧闹中还能听到一丝琴音。

    “媳妇,咱们阶儿是个好琴的孩子。”

    时下君子好琴,在这人多口杂的地方提通房一事自然不好,老夫人打断了卫夫人的话,卫夫人方才醒悟,借口下去更衣了。

    一面命丫鬟传卫阶的贴身小厮墨书来问话,一面又命人去等那琴娘弹奏完请她过来。

    “少爷和荔枝如何了。”

    墨书苦着脸,如何不知老夫人和夫人的心思,可少爷他就是不肯让女子近身啊。

    “废物,你也不知劝劝你家少爷。”

    墨书苦着脸,被夫人骂那只是一时的,万一少爷不高兴起来那可是日日不得好了。

    卫夫人叹气,打发了墨书出去,不多时,外面的丫鬟通传那琴娘来了。

    “喜儿姑娘夫人传你进去呢。”

    喜儿缩着身子,有些不明白,从袖子里肉疼的拿了一小锭银子,拉着手儿塞给了陪房的王嬷嬷,“求嬷嬷疼我,不知夫人召见是有何事?”

    王嬷嬷本觉得眼前女子瑟缩,皮肤又不似戏台子上的女子白皙娇嫩,如今听她说话,又见她行事不由也生出几分欢喜,这喜儿倒真和她名字一般,有些喜相。

    “喜儿姑娘别怕,夫人听你琴弹得好,要见你呢。”

    喜儿压下心底的诧异,王嬷嬷已催她进去了,总之不像是坏事,喜儿提了裙角进门,朝卫夫人行了大礼,得了令乖乖站起等着。

    上头坐着的卫夫人久久没有声音,喜儿有些忐忑,抬了头去看,正正看着夫人瞧她,忙又低了头站着。

    许久终于听见卫夫人一声叹息。

    眼前的琴娘并不太漂亮,甚至比不上那戏班子里的中等水平,也不知是这么卖进府里的。脸上的肌肤和府里的丫鬟比起来不过尔尔,更不要提和老夫人身边调教了许久的荔枝比了。

    瞧那身子已经是干瘦了,时下女子虽流行扁平的身段,却也不是这微微有些没吃饱的样儿。

    更气人的是那喜儿一直含着身子,形容瑟缩。

    喜儿不知道夫人叹什么气,想起王嬷嬷的提点,说:“夫人,可要奴婢为你弹曲。”她这次决计不敢偷懒了,一定使出三分功夫。

    “罢了,你琴弹的不错,等宴会散了去给世子弹一曲。”卫夫人如今也是病急乱投医,顾不上许多了。

    喜儿称是,如蒙大赦般地告退。

    到了戏班子的台后见有人顶了她的缺索性就坐到后头休息。

    喜儿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姐妹,若兰挺着大肚子也在后头休息。

    他们戏班子每个职位都是配了两套班底的,以防出了事还有人顶上,若兰嫁了人后本有人顶了她的位置,不过如今那人如今病了,这才轮到若兰主动请缨进府帮忙,且若兰又不是台子上的角色,大肚子也无妨。

    如今后台无人,若兰不免好奇,“喜儿夫人传你做什么?”

    “说我琴弹得好。”

    若兰笑得合不拢嘴,“你呀,刚刚那琴?跟醉了酒似的,不是我说你明明资质在咱们这一批里是第一,怎么把那旦角白白让给了那湘湘,人如今可是七老爷心尖上的姨娘了,也不用出来做事了。”

    喜儿低着头。

    若兰知道她不爱听这些,更不想留在候府,拉了她的手道:“也好,咱们出去图个清净,只是女儿家还是要漂亮些才能寻到个如意郎君。”若兰的手划过喜儿的脸庞,如今喜儿的皮肤虽不太白,五官细看却是个精致的美人,只平素太瑟缩了些。

    “世人都看重容貌,咱们女子更是如此,喜儿日后别顶着日头在太阳下晒了。”

    “好姐姐,我出府的事还得靠你家四儿呢。”喜儿巴望着,张四儿是这卫府管事的独子,卫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家生子。

    “放心包管你出去。”若兰拍了拍胸脯,她如今肚子里有了张家下一辈的骨血,自然是最好开口的时机。

    喜儿得了保证,心底略松快了些。

    台前的戏已唱了一半,卫夫人换了件衣服回来了,只卫阶已经去陪同年了,老夫人跟前的椅子也撤了下去。

    卫夫人成了挨着老夫人坐着的人。

    卫老夫人朝媳妇挥了挥手,在她耳边低语道:“我已送了香去给荔枝,你放心出了事由我担着,你只管等消息就是。”

    卫夫人明了,还想在和婆婆说她寻了个琴娘的事,可卫老夫人已靠回了塌上。

    卫夫人放了心,只等宴会散了便回房去休息。转头问起王嬷嬷时,身边的小丫鬟却道:“夫人忘了,王嬷嬷去接那个叫喜儿的琴娘了。”

    “可要喊王嬷嬷回来?”

    “罢了。”卫夫人挥挥手,也不过是听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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