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长秋宫宴席归来，青沵便不太有兴致玩乐，甚少再露出一个笑脸，那夜为着哄帝后高兴，生生是费了许多精力，装起天真烂漫，热闹过去后便是一望无垠的孤寂。
回玉京来做什么呢，贪图这一世的安乐与尊容？
那时那人问她为什么非要回来，她说的是：“玉京有我的家人亲族，有我的至交好友，十几年来我的一切都在那。”
想她贵为公主，一生衣食无忧，还有什么不满足？原本她以为自己这么傻傻地过一生便算了，可是那个人找到了她，带她经历了世间诸事，跟她说人要活得有价值，还要叫她找到自己的价值。
可是她要实现自己的价值，首先还是要先成婚吧？不成婚便会被阿父阿兄以未嫁之名锁在皇城里，连开府的资格都没有，去一次自己的封国都要百般哀求，不若找个好拿捏的儿郎嫁了，让他听自己的，届时想做什么不可以？
可这样的人，怕是也难找吧，更何况自己如今的年龄确实不算小了，跟她同龄的儿郎大多都已娶妻了，难不成真要被那人说对了——“你如今怕也只能‘老牛吃嫩草’了吧？”
青沵摇摇头，心中默念千遍别信那个疯女人，尽量让自己静下心来，认真练她的篆书。
“子曰：‘孝子之丧亲也，哭不偯，礼无容，言不文，服美不安，闻乐不乐，食旨不甘，此哀戚之情也。三日而食，教民无以死伤生。毁不灭性，此圣人之政也。丧不过三年，示民有终也。”
“为之棺椁衣衾而举之，陈其簠簋而哀戚之；擗踊哭泣，哀以送之；卜其宅兆，而安措之；为之宗庙，以鬼享之；春秋祭祀，以时思之。生事爱敬，死事哀慼，生民之本尽矣，死生之义备矣，孝子之事亲终矣。’”
提笔写完最后一句，青沵总算是写完了今天的字。
皇后待自己不薄，虽非她亲生，青沵却得她疼爱多年，这一月来听皇后的话在宫中苦练篆书，竟真比从前精进了许多。
是以，青沵终于得了皇后的恩许，应了长信侯府上的拜帖，去了侯夫人操持的海棠宴。
所谓海棠宴，不过是借着赏花的名头，一些个男男女女各自偷偷相看罢了，若不是实在闷得慌，也想看看如今这玉京的男男女女是个什么形势，青沵也懒得去。
如今她年岁渐长，未定亲事，确是帝后一大心病。青沵提出想去，皇后自然喜不自胜，更叫来太子妃，让她陪着青沵一同去看看。
太子妃随即答应，还道青沵便是去随便瞧上一眼也定能迷倒大片儿郎。
青沵眼见盛情难却，便乖乖应下了。
翌日，太子妃拉着青沵一同坐了她的辇车，两人便在车里说起了话。
太子妃今日着一袭宝蓝深衣，头戴如意冠，耳饰东珠，熠熠生辉，雪白的脖颈戴了一个璎珞项圈，上缀各色宝石，衬得她整个人雍容华贵，明艳不可方物。
青沵一时竟有些自惭形秽，暗叹自己的蠢阿兄到底几世修来的福气，怎娶了如此的大美人。
“嫂嫂这些时日可好？前次母后设宴，太子说你回娘家了，也没见着你的面。”
“我自然是好的，那时是我阿母病了，我心焦得很，恰逢殿下喝多了酒，与我吵了一架，我一气之下才回了府。”
太子妃神色坦然，仿佛与太子的争吵已成为了平常。
青沵觉得惊奇，从前的太子妃温柔似水，说话都是柔声细语的，竟也会同太子吵架！
“啊？吵架？你们也会吵架？”
太子对太子妃虽不能说是百依百顺，倒也相敬如宾，即便娶了诸多姬妾，也从不怠慢太子妃，很像如今的帝后。
说来也怪，皇帝的两个儿子都是他指的婚，两个儿子也像他一样尊重敬爱发妻，只是青沵总觉着少了些什么，直到她见过太子对他的侧妃，她才知道，太子对太子妃的感情从来都是忽视的。
太子的侧妃胆大娇纵，鲜活明媚，她会在太子宠幸别的姬妾时耍脾气，不让太子进她的院子，会在太子面前说很多人的坏话，会指着太子的鼻子骂他，更会在受到皇后训斥时委屈地扑进太子怀里哭泣。
但太子妃从不会这样做，她永远端庄自持，大气从容。受了委屈她只会自己咽进肚子，太子偏宠她还要劝诫什么雨露均沾……好像太子并不是她要依靠的丈夫，而是她穷尽心血也要替他管好东宫事务的主公。
太子妃太过清醒得体，过分地把控着君臣的分寸以至于不能和太子在感情上亲近，只能在众人面前扮演着相敬如宾的夫妻。
故而太子妃今日所言才让青沵惊奇。
太子妃像是看穿了青沵心中所想，自嘲一笑：“从前是我痴，太子心性纯良，直来直去，哪怕我这个知心人做得再好，在他眼里也不如跟他撒泼来得实在，他就是要跟你吵一架才肯听你说话，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下轮到青沵尴尬了，言下之意——你阿兄太愚钝了，不跟他吵架，不骂他几句，他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
“看来，他真是又祸害了一个贤淑端慧的女郎。”青沵摇了摇头，果然恶劣。
太子妃不解，“又？”
青沵眉梢一挑，“第一个自然是我呀，嫂嫂便是又一个了。”
太子妃苦笑不得，“青沵妹妹，你说你，长得冷冷清清的，似洛神一般的可人儿，怎的说起话来如此贫嘴！”
青沵自小便知自己身量瘦削，不够健美丰腴，也不是明艳大气的长相，便也不盲目跟从时下流兴的装扮，她多着素色冷色的衣衫，饰物也不近奢华，只用最衬自己的，反倒养成了独属自己的风姿。
今日她着浅绿的曲裾衣袍，未戴耳饰，戴了一个嵌了宝蓝玛瑙的银项圈，梳了灵蛇髻，一根发带飘然若仙，似古画中人。
与太子妃的明艳相反，清冷到极端。
是以太子妃嗔怪青沵背道而驰。
青沵不依不饶，又缠着太子妃夸了她许多，才肯安静下来。
长信侯府，青沵与太子妃下了马车。紫芙递了她的帖子，长信侯府的守门婆子接了帖子便去报了主母。
长信侯夫人携女而来，“早前得了信儿便等着二位殿下了，只是没想到殿下来得这般早。”
长信侯府尚未分家，各房各支夫人众多，是以旁人提及各位夫人多以她们母家之姓称之，而长信侯夫人母家姓曹。
太子妃微微一笑，拉着曹夫人的手，十分熟稔，道：“舅母忙碌，本不必忧心我们。”
长信侯是太子的亲舅，青沵从小养在皇后膝下，前些年的时候也曾称过曹夫人舅母。
“便是再忙碌也不能怠慢了二位殿下呀。瑛娘在花厅早早地备好了茶点，若是她招待不周还望殿下看在我这老媪的面上别跟她计较。”
曹夫人慈爱地拍了拍太子妃的手，又扭头对青沵道：“瑛娘早便念叨着公主，还怕公主不肯来，当时我便说公主会来的，她还不信。”
青沵面不改色，只道：“舅母如何知孤会来呢？”
曹夫人走在太子妃身边，引着两位贵人，笑道：“公主虽在道观三年，清净惯了，可从前公主是最爱热闹的，前些时日连肃宁侯府家的马球会都去了，难道还会不赏舅母一个脸面？”
曹夫人出身名门世家，在长信侯功不成名不就的时候便嫁了他，为皇帝夺位提供了大批的军马，曹氏族中人多以从龙之功自居，无论在京中还是宫中，多狂妄自大，曹夫人亦是如此。
青沵心中冷笑，曹氏一族这三年被皇帝打压得厉害，慢慢也收敛了锋芒，今日曹夫人一时得意，竟又故态重生，想是当年她迫于皇帝威严不敢对自己怎样，如今怕是心里还怪罪自己害了她前途无量的儿子呢，言语间亦是不满。
她嘴角却扯出一抹笑：“舅母说的是。”
太子妃暗自摇头，却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位姻亲的舅母，自小娇惯坏了，一生又顺风顺水，嫁人以后又有出色的儿子和女儿，从不曾被舅姑刁难过，目前为止，她生平最大的坎坷怕就是自己最得意的儿子被青沵毁了前途，她对青沵又能有几分好脸色。
太子妃不便多说，只能岔开话题，问道：“瑛娘近来可好，怎么不见她入宫了？”
皇后出自温氏，长信侯府女眷颇多，时常受到皇后诏令入宫陪伴，温如瑛活泼天真，烂漫无邪，很得皇后疼爱，是以皇后特地赐了她一块玉牌，可持玉佩通报入宫。
温如瑛也时常到东宫和庆华宫走动。
曹夫人只叹了口气，道：“正与我们闹脾气呢，说是什么不肯嫁想在家中多留两年，可哪能再拖啊……”
说着说着她声音越发低，大抵是顾忌着青沵在身旁，曹夫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前些时候在肃宁侯夫人的马球会上发生了什么，她可都一清二楚，她可也不敢如此张扬地触碰公主逆鳞。
到后来，曹夫人只一个劲儿地叹气，拍了拍太子妃的手，似哀求般，“殿下，您帮我劝劝她罢，这是为她好啊。”
随后有个老媪来寻曹夫人，说是后边花园里两个女公子打起来了，曹夫人连忙告退，又让身边的侍女把太子妃和青沵送去花厅。
太子妃与青沵正闲庭信步，眼前逐渐奔来一个鹅黄色的身影。
“太子妃嫂嫂，青沵阿姊！”
扑到跟前的女郎草草行了个屈膝礼，便热拢地挽起青沵的胳膊，笑容甜甜，“阿姊，我好想你啊，自你回京，我便病着，前些日好不容易好些了，阿母又要把我嫁出去，家里一堆事儿，幸好今日你来了……”
太子妃笑着掐了一把温如瑛的脸，道：“你这小皮猴，见了你青沵阿姊便不想理嫂嫂了？如此我可是要走了。”
温如瑛直接一个转身，来到太子妃与青沵的中间，一手挽一个，道：“如此我可算是雨露均沾了？”
青沵忍不住笑出声来：“谁教你这样用成语的？”
温如瑛不见丝毫扭捏，大方道：“难道不是这般用？我见大家都这样啊。”
“阿姊，今日我特地令人去城北的蜜饯铺子买了你爱吃的樱桃煎，待会儿你可要多吃些。”温如瑛大抵是怕太子妃又“吃醋”调侃自己，是以伸头过来与青沵耳语。
“什么话我也不能听啊？罢了罢了，你们都是小姑娘，嫂嫂啊去找几个夫人说话了，你们自己玩去罢。”
太子妃浅笑，却也理解这久别重逢的小姊妹，特地给她们留了空挡，让她们好好说会儿话。
“多谢嫂嫂，那花厅里还有许多嫂嫂爱吃的芙蓉糕呢，嫂嫂待会儿一定要多进些。”温如瑛召来她身边的侍女，叫她带着太子妃去花厅小坐，自己却领了青沵往一个幽静的竹林里去。
回玉京来做什么呢，贪图这一世的安乐与尊容？
那时那人问她为什么非要回来，她说的是：“玉京有我的家人亲族，有我的至交好友，十几年来我的一切都在那。”
想她贵为公主，一生衣食无忧，还有什么不满足？原本她以为自己这么傻傻地过一生便算了，可是那个人找到了她，带她经历了世间诸事，跟她说人要活得有价值，还要叫她找到自己的价值。
可是她要实现自己的价值，首先还是要先成婚吧？不成婚便会被阿父阿兄以未嫁之名锁在皇城里，连开府的资格都没有，去一次自己的封国都要百般哀求，不若找个好拿捏的儿郎嫁了，让他听自己的，届时想做什么不可以？
可这样的人，怕是也难找吧，更何况自己如今的年龄确实不算小了，跟她同龄的儿郎大多都已娶妻了，难不成真要被那人说对了——“你如今怕也只能‘老牛吃嫩草’了吧？”
青沵摇摇头，心中默念千遍别信那个疯女人，尽量让自己静下心来，认真练她的篆书。
“子曰：‘孝子之丧亲也，哭不偯，礼无容，言不文，服美不安，闻乐不乐，食旨不甘，此哀戚之情也。三日而食，教民无以死伤生。毁不灭性，此圣人之政也。丧不过三年，示民有终也。”
“为之棺椁衣衾而举之，陈其簠簋而哀戚之；擗踊哭泣，哀以送之；卜其宅兆，而安措之；为之宗庙，以鬼享之；春秋祭祀，以时思之。生事爱敬，死事哀慼，生民之本尽矣，死生之义备矣，孝子之事亲终矣。’”
提笔写完最后一句，青沵总算是写完了今天的字。
皇后待自己不薄，虽非她亲生，青沵却得她疼爱多年，这一月来听皇后的话在宫中苦练篆书，竟真比从前精进了许多。
是以，青沵终于得了皇后的恩许，应了长信侯府上的拜帖，去了侯夫人操持的海棠宴。
所谓海棠宴，不过是借着赏花的名头，一些个男男女女各自偷偷相看罢了，若不是实在闷得慌，也想看看如今这玉京的男男女女是个什么形势，青沵也懒得去。
如今她年岁渐长，未定亲事，确是帝后一大心病。青沵提出想去，皇后自然喜不自胜，更叫来太子妃，让她陪着青沵一同去看看。
太子妃随即答应，还道青沵便是去随便瞧上一眼也定能迷倒大片儿郎。
青沵眼见盛情难却，便乖乖应下了。
翌日，太子妃拉着青沵一同坐了她的辇车，两人便在车里说起了话。
太子妃今日着一袭宝蓝深衣，头戴如意冠，耳饰东珠，熠熠生辉，雪白的脖颈戴了一个璎珞项圈，上缀各色宝石，衬得她整个人雍容华贵，明艳不可方物。
青沵一时竟有些自惭形秽，暗叹自己的蠢阿兄到底几世修来的福气，怎娶了如此的大美人。
“嫂嫂这些时日可好？前次母后设宴，太子说你回娘家了，也没见着你的面。”
“我自然是好的，那时是我阿母病了，我心焦得很，恰逢殿下喝多了酒，与我吵了一架，我一气之下才回了府。”
太子妃神色坦然，仿佛与太子的争吵已成为了平常。
青沵觉得惊奇，从前的太子妃温柔似水，说话都是柔声细语的，竟也会同太子吵架！
“啊？吵架？你们也会吵架？”
太子对太子妃虽不能说是百依百顺，倒也相敬如宾，即便娶了诸多姬妾，也从不怠慢太子妃，很像如今的帝后。
说来也怪，皇帝的两个儿子都是他指的婚，两个儿子也像他一样尊重敬爱发妻，只是青沵总觉着少了些什么，直到她见过太子对他的侧妃，她才知道，太子对太子妃的感情从来都是忽视的。
太子的侧妃胆大娇纵，鲜活明媚，她会在太子宠幸别的姬妾时耍脾气，不让太子进她的院子，会在太子面前说很多人的坏话，会指着太子的鼻子骂他，更会在受到皇后训斥时委屈地扑进太子怀里哭泣。
但太子妃从不会这样做，她永远端庄自持，大气从容。受了委屈她只会自己咽进肚子，太子偏宠她还要劝诫什么雨露均沾……好像太子并不是她要依靠的丈夫，而是她穷尽心血也要替他管好东宫事务的主公。
太子妃太过清醒得体，过分地把控着君臣的分寸以至于不能和太子在感情上亲近，只能在众人面前扮演着相敬如宾的夫妻。
故而太子妃今日所言才让青沵惊奇。
太子妃像是看穿了青沵心中所想，自嘲一笑：“从前是我痴，太子心性纯良，直来直去，哪怕我这个知心人做得再好，在他眼里也不如跟他撒泼来得实在，他就是要跟你吵一架才肯听你说话，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下轮到青沵尴尬了，言下之意——你阿兄太愚钝了，不跟他吵架，不骂他几句，他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
“看来，他真是又祸害了一个贤淑端慧的女郎。”青沵摇了摇头，果然恶劣。
太子妃不解，“又？”
青沵眉梢一挑，“第一个自然是我呀，嫂嫂便是又一个了。”
太子妃苦笑不得，“青沵妹妹，你说你，长得冷冷清清的，似洛神一般的可人儿，怎的说起话来如此贫嘴！”
青沵自小便知自己身量瘦削，不够健美丰腴，也不是明艳大气的长相，便也不盲目跟从时下流兴的装扮，她多着素色冷色的衣衫，饰物也不近奢华，只用最衬自己的，反倒养成了独属自己的风姿。
今日她着浅绿的曲裾衣袍，未戴耳饰，戴了一个嵌了宝蓝玛瑙的银项圈，梳了灵蛇髻，一根发带飘然若仙，似古画中人。
与太子妃的明艳相反，清冷到极端。
是以太子妃嗔怪青沵背道而驰。
青沵不依不饶，又缠着太子妃夸了她许多，才肯安静下来。
长信侯府，青沵与太子妃下了马车。紫芙递了她的帖子，长信侯府的守门婆子接了帖子便去报了主母。
长信侯夫人携女而来，“早前得了信儿便等着二位殿下了，只是没想到殿下来得这般早。”
长信侯府尚未分家，各房各支夫人众多，是以旁人提及各位夫人多以她们母家之姓称之，而长信侯夫人母家姓曹。
太子妃微微一笑，拉着曹夫人的手，十分熟稔，道：“舅母忙碌，本不必忧心我们。”
长信侯是太子的亲舅，青沵从小养在皇后膝下，前些年的时候也曾称过曹夫人舅母。
“便是再忙碌也不能怠慢了二位殿下呀。瑛娘在花厅早早地备好了茶点，若是她招待不周还望殿下看在我这老媪的面上别跟她计较。”
曹夫人慈爱地拍了拍太子妃的手，又扭头对青沵道：“瑛娘早便念叨着公主，还怕公主不肯来，当时我便说公主会来的，她还不信。”
青沵面不改色，只道：“舅母如何知孤会来呢？”
曹夫人走在太子妃身边，引着两位贵人，笑道：“公主虽在道观三年，清净惯了，可从前公主是最爱热闹的，前些时日连肃宁侯府家的马球会都去了，难道还会不赏舅母一个脸面？”
曹夫人出身名门世家，在长信侯功不成名不就的时候便嫁了他，为皇帝夺位提供了大批的军马，曹氏族中人多以从龙之功自居，无论在京中还是宫中，多狂妄自大，曹夫人亦是如此。
青沵心中冷笑，曹氏一族这三年被皇帝打压得厉害，慢慢也收敛了锋芒，今日曹夫人一时得意，竟又故态重生，想是当年她迫于皇帝威严不敢对自己怎样，如今怕是心里还怪罪自己害了她前途无量的儿子呢，言语间亦是不满。
她嘴角却扯出一抹笑：“舅母说的是。”
太子妃暗自摇头，却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位姻亲的舅母，自小娇惯坏了，一生又顺风顺水，嫁人以后又有出色的儿子和女儿，从不曾被舅姑刁难过，目前为止，她生平最大的坎坷怕就是自己最得意的儿子被青沵毁了前途，她对青沵又能有几分好脸色。
太子妃不便多说，只能岔开话题，问道：“瑛娘近来可好，怎么不见她入宫了？”
皇后出自温氏，长信侯府女眷颇多，时常受到皇后诏令入宫陪伴，温如瑛活泼天真，烂漫无邪，很得皇后疼爱，是以皇后特地赐了她一块玉牌，可持玉佩通报入宫。
温如瑛也时常到东宫和庆华宫走动。
曹夫人只叹了口气，道：“正与我们闹脾气呢，说是什么不肯嫁想在家中多留两年，可哪能再拖啊……”
说着说着她声音越发低，大抵是顾忌着青沵在身旁，曹夫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前些时候在肃宁侯夫人的马球会上发生了什么，她可都一清二楚，她可也不敢如此张扬地触碰公主逆鳞。
到后来，曹夫人只一个劲儿地叹气，拍了拍太子妃的手，似哀求般，“殿下，您帮我劝劝她罢，这是为她好啊。”
随后有个老媪来寻曹夫人，说是后边花园里两个女公子打起来了，曹夫人连忙告退，又让身边的侍女把太子妃和青沵送去花厅。
太子妃与青沵正闲庭信步，眼前逐渐奔来一个鹅黄色的身影。
“太子妃嫂嫂，青沵阿姊！”
扑到跟前的女郎草草行了个屈膝礼，便热拢地挽起青沵的胳膊，笑容甜甜，“阿姊，我好想你啊，自你回京，我便病着，前些日好不容易好些了，阿母又要把我嫁出去，家里一堆事儿，幸好今日你来了……”
太子妃笑着掐了一把温如瑛的脸，道：“你这小皮猴，见了你青沵阿姊便不想理嫂嫂了？如此我可是要走了。”
温如瑛直接一个转身，来到太子妃与青沵的中间，一手挽一个，道：“如此我可算是雨露均沾了？”
青沵忍不住笑出声来：“谁教你这样用成语的？”
温如瑛不见丝毫扭捏，大方道：“难道不是这般用？我见大家都这样啊。”
“阿姊，今日我特地令人去城北的蜜饯铺子买了你爱吃的樱桃煎，待会儿你可要多吃些。”温如瑛大抵是怕太子妃又“吃醋”调侃自己，是以伸头过来与青沵耳语。
“什么话我也不能听啊？罢了罢了，你们都是小姑娘，嫂嫂啊去找几个夫人说话了，你们自己玩去罢。”
太子妃浅笑，却也理解这久别重逢的小姊妹，特地给她们留了空挡，让她们好好说会儿话。
“多谢嫂嫂，那花厅里还有许多嫂嫂爱吃的芙蓉糕呢，嫂嫂待会儿一定要多进些。”温如瑛召来她身边的侍女，叫她带着太子妃去花厅小坐，自己却领了青沵往一个幽静的竹林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