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来典当行算是棠州城内规模数一数二的大当铺，以其资金雄厚信誉优良诚信经营为街坊邻里所交口称赞。
内堂中，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正窝在摇椅中闭目养神，他的怀中搂着一只同样胖硕的长毛三花猫，二者皆怡然惬意。
摇椅一下又一下地轻柔晃动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微小响声，舒缓又催眠。此时店内无客又刚到正午，午膳既食，正是容易让人困顿的时候，就连坐在柜台上的小工也不禁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眼前光线乍然一暗，经验丰富的小工知道有客人进铺，他懒懒地睁开眼，随意地注视着眼前两个衣着朴素的一男一女，打着哈欠无所谓地问道：“典当何物？”许是瞧他们穿着寒酸，小工料想他们不会有什么贵重物品典当，故此，态度毫无积极很是散漫。
肖宛珞富贵一生，典当二字素来只是听闻，从未曾试过，如今成了肖宛玥倒是先被贫穷压弯了腰，不得不像个落魄贵女一样变卖首饰。
小工无礼傲慢，耿直的肖宛玥把昂贵的黄金发簪直接放在柜台上，理所当然地说：“劳驾掌个眼。”
小工瞬间被眼前的金簪惊得双目圆瞪，他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发簪，先是谨慎地颠了颠，鉴宝多年的他一上手就知道发簪是用纯金打造，绝不是那些贴片或掺铜的便宜货可比拟的。再看金簪的造型，是一大一小两朵开得正艳丽的牡丹花，层层金箔堆砌出饱满的花型，花朵中央是两颗大小适宜的雪白珍珠，整个发簪工艺考究栩栩如生。
经年累月的训练，小工早已练就一身遇事不显山不露水的好本领，哪怕眼中的惊艳都要抑制不住，可他一开嗓仍是那种不屑一顾的口吻：“破铜旧簪一支，我到内堂让掌柜给你开个价，等着吧。”
肖宛玥不懂门道，不然她就该知道，若是凡品小工自个就能做主，何须请掌柜定夺。单纯如她，以为只是小工眼拙，把好好的御品金簪贬低成了破铜旧簪，“哎”的一声，抬手喊住了已经转身要走的小工，想再理论理论争取个高价。
小工停下脚步回头，不解地问：“有事？”转而看见她手腕上明晃晃的银手镯，又补了一句，“还有别的？手上的镯子不错，可要典当？要的话就脱下来，我一并拿去给掌柜瞧瞧。”
“不要！”
“不可！”
“不行！”
肖宛玥和百端同时拒绝。
眼前明明只有两个人，小工觉得自己准是眼困得犯迷糊了，不然怎么感觉听出了三把声线来呢？不再多耽搁，他不在意地努努嘴便掀开门帘去往内堂。
被小工一打岔，肖宛玥也忘了刚喊住他的意图，等他走后才猛然想起，可惜为时晚矣。店内只剩下她跟百端，她踱步到一旁坐下时，安抚般轻拍了两下挂在腰间的布袋。
一道幽幽的女声传出：“我冒失了，小姐恕罪。”原来小工并未听错，确实有第三道声音的存在，那便是藏于香囊中的阿梨。
内堂虚掩着的门被敲开，睡眼惺忪的钱掌柜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小工跟在钱掌柜身边多年，自然是了解他脾气的，知道钱掌柜是生怕自己把他怀中那只矜贵的胖猫吵醒。
小工知机地把金簪奉上，钱掌柜扫了一眼便知是笔大买卖。这时，胖猫悠悠转醒，在钱掌柜的怀中不紧不慢地伸了个懒腰，钱掌柜宠溺地一连摸了好几下它毛茸茸的猫头，才抱着三花猫跟在小工身后出了店面。
到了前厅，钱掌柜见二人年纪轻轻又衣饰简朴，警惕地问：“你们的簪子从何而来？”干他们这一行，不怕不识货，更不怕贵价货，就怕来路不明的麻烦货。
肖宛玥口直心快地说：“自然是我的。”
钱掌柜呵呵一笑明显并不相信，不多废话他直接挑明道：“金簪虽贵，但并不稀奇，这根簪奇就奇在它的工艺和技法上，是来自宫中的非凡之物吧？”
天家之物，尊贵无双，按理说应当愈加奇货可居才对，所以肖宛玥胜券在握地说：“既然知道，那典当个二三百两，想必不在话下。”
钱掌柜还是在笑，只是笑容中多了些嘲讽的意味：“姑娘的想法，未免浅薄了些！私自贩卖宫中之物，你我头上有几个脑袋可以掉？这物件锋芒太盛，我若是收了，还得找工匠改成普通样式才能出手。风险高成本大，我只能给你开个一锤定音的价，活当四十两，绝当五十两，如何？当然，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别的当铺询价。但是，有一点我得说明白，若是此物曾显露于人前，你再回来可就没有这个价了。”
掌柜的报价跟肖宛玥的预期落差太大，她一时没了主意，抿着唇沉默不语，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一道少年的声音没来由地响起：“掌柜，你这猫养得比人还娇贵，灵气逼人的，想必有些年头了？”
钱掌柜这才留意到那个站在角落的少年，见少年约莫十四五岁，正是对志怪轶事感兴趣的年纪，钱掌柜猜他大概是听闻过自家猫儿的故事才有此一问，不禁骄傲地昂起下巴摸着爱宠蓬松柔软的毛，就要跟来人说道说道。
哪曾想，向来温顺的长毛三花猫竟猛然睁开了眼睛，尖长且细小的瞳仁在它青黄色的猫眼中迸出惊恐又凌厉的光，它“喵呜”一声从钱掌柜的臂弯中跳下，躲进了柜台下方。
钱掌柜被胖猫借力一蹬，胸腔感到闷闷的疼，他揉着胸口低头查看，发现爱宠正蜷缩成一团，肌肉紧绷耳朵后翻背毛竖起，俨然是一副恐惧紧张之极的模样。三花猫素来有灵性，看它此番不安，钱掌柜望向两个年轻男女的眼神，也逐渐被警惕和防备取代。
肖宛玥不懂百端为何提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更不知掌柜的态度因何而变。百端依旧怡然自得，像是不知自己把气氛弄僵了一般，悠悠地伸出手用食指轻敲了两下台面，语气轻松又欢快地说：“躲起来没用的，已经看到你喽，小猫。”
一道清弘的声音传音入密到百端耳中，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劝诫：“不要多生事端！”百端听到后，轻松的表情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
肖宛玥似有所感，扭头朝百端身后张望了一眼，确定后方真的是空无一人才转回了螓首。心中升起了奇异的感觉，不明白自己最近是怎么了？为何总是感受到一些若隐若现的注视？
其实，肖宛玥的感知并没有出差错，因为那道声音正是来自一直隐身跟在他们身边的上神，他与百端一明一暗地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钱掌柜就要指责这个后生的无礼，却见爱宠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跳上台面后，不仅低眉顺眼地用猫头蹭着少年的手，还伸出舌头讨好地舔了两下。
钱掌柜心中不免瞠目结舌，毕竟爱宠向来高傲冷漠不亲人，除了对自己以外，从未见过它对谁这样阿谀谄媚过。
“真乖。”少年轻轻拍着三花猫的头，接着讲：“金簪的开价应当再公道些，你说是吧，小猫？”
三花猫像是得了命令一般立刻跳了出来，扭着它胖硕的身子就围着百端团团转，撒娇和请求意味十足。钱掌柜看爱宠对少年言听计从的样子心下有了些猜测，再望向二人时，眼中已与爱宠一样流露出敬畏。
最后，肖宛玥是带着沉甸甸的钱袋子迈出钱来典当行的，百端受不了她三步一回头瞥自己一眼且欲言又止的好奇样，大发慈悲地主动道：“问吧。”
“你刚才动用法术了？”肖宛玥无法理解三花猫忽然间百依百顺的态度转变，心里猜测的唯一可能就是百端用法术控制了它。
百端轻蔑一笑，满不在乎地道：“拿捏一只小小猫妖，也配让我动用法术？再说，我的法术不是被你连累，被封印住了吗！”
“啊？猫……猫妖？”肖宛玥一脸震惊，因为她实在难以想象那只长相寻常体态肥胖的长毛三花猫居然是只妖怪。
“就这间吧。”百端指着路旁一家挂着“悦乐客栈”牌匾的门店，让她去订两间客房供今夜休息。
“好嘞！”肖宛玥欣然应下，谁让他有本事让原本最高五十两的绝当以八十两成交呢，自己脾气收一收讨好着点，终归是有好处的。
住店的人不多，他们很轻易就拿到两间位置不错的相邻客房。客栈价格实惠，平常就是做普通百姓生意的，所以装潢简朴，摆设也有些陈旧，但这对于肖宛玥来说，已经是极好的了。
关上门，她迫不及待地在床上躺下，经过一路奔波的疲惫身子得到了充分的舒展，她忍不住愉快地轻叹一声，毕竟柔软干净的床铺被褥可太让人怀念了。
自她进入房间，那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水绿色身影才彻底消失。作为神祗，人间的道德伦常他还是懂得的，自知窥探女子的私密终归是不妥。
夜深时分，半梦半醒之际，房间开关门发出的“吱呀”声尤为明显，肖宛玥倏地就完全惊醒了，她随手披了件外衣套上鞋子就快步奔到门口，猛然打开房门高声询问：“你去哪？”
话音方落，她才注意到门廊上不止百端一人，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六七岁的男童，男童只长到百端的腰那么高，可他双颊丰盈红润，眼睛大而有神，唇红齿白，他对着她浅笑的样子，属实乖巧可爱。
百端皱着眉回头看她一眼，嘲讽道：“吃了别人的肉包子，我让锦程去给你付账。”
百端说得隐晦，可她还是听懂了。一路以来，他们之所以过得艰辛，正是因为百端反复强调因果有报，不可徒添孽债，不可住无来由之所，不可吃无缘故之食。
那个肉包子，便是无缘故之食。
告别了百端和他的小童子，她又默默地关上门继续补眠。
适才，在客房内何锦程因接到百端的传召而来，他一出现就跪地不起，一个劲地边叩首边道谢：“山神老爷对我的大恩大德，锦程必千秋万载也永世不忘，往后甘愿任君差遣，以报您的一番善举。”
百端对此并不意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山中精怪告诉你的？看来你适应得很好，融入得极佳。”
何锦程被他说得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家父年幼家贫，被亲生父母丢弃于休与山中，若非得山神大人相助，引得爷爷奶奶发现家父，恐怕家父早已命丧黄泉，哪还有我？”
百端难得地感慨道：“当日救何生是我种下的因，今日让你替我镇守休与山，便是结出的果，因果循环，即是天道。”何锦程受教地点头如捣蒜。
这是百端第一次召见他，对于他幻化出来的形象感到有些意外，于是问道：“化成孩童模样，是因为对童年憾事难以释怀？”
何锦程嘿嘿一笑摇了摇头，有如顽童般调皮地回答道：“您化身少年郎的模样，我要是还以老叟面目示人，怕是会让凡夫俗子分不清，谁是谁的下属。”这个解释令百端哑然失笑，无言以对。
内堂中，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正窝在摇椅中闭目养神，他的怀中搂着一只同样胖硕的长毛三花猫，二者皆怡然惬意。
摇椅一下又一下地轻柔晃动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微小响声，舒缓又催眠。此时店内无客又刚到正午，午膳既食，正是容易让人困顿的时候，就连坐在柜台上的小工也不禁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眼前光线乍然一暗，经验丰富的小工知道有客人进铺，他懒懒地睁开眼，随意地注视着眼前两个衣着朴素的一男一女，打着哈欠无所谓地问道：“典当何物？”许是瞧他们穿着寒酸，小工料想他们不会有什么贵重物品典当，故此，态度毫无积极很是散漫。
肖宛珞富贵一生，典当二字素来只是听闻，从未曾试过，如今成了肖宛玥倒是先被贫穷压弯了腰，不得不像个落魄贵女一样变卖首饰。
小工无礼傲慢，耿直的肖宛玥把昂贵的黄金发簪直接放在柜台上，理所当然地说：“劳驾掌个眼。”
小工瞬间被眼前的金簪惊得双目圆瞪，他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发簪，先是谨慎地颠了颠，鉴宝多年的他一上手就知道发簪是用纯金打造，绝不是那些贴片或掺铜的便宜货可比拟的。再看金簪的造型，是一大一小两朵开得正艳丽的牡丹花，层层金箔堆砌出饱满的花型，花朵中央是两颗大小适宜的雪白珍珠，整个发簪工艺考究栩栩如生。
经年累月的训练，小工早已练就一身遇事不显山不露水的好本领，哪怕眼中的惊艳都要抑制不住，可他一开嗓仍是那种不屑一顾的口吻：“破铜旧簪一支，我到内堂让掌柜给你开个价，等着吧。”
肖宛玥不懂门道，不然她就该知道，若是凡品小工自个就能做主，何须请掌柜定夺。单纯如她，以为只是小工眼拙，把好好的御品金簪贬低成了破铜旧簪，“哎”的一声，抬手喊住了已经转身要走的小工，想再理论理论争取个高价。
小工停下脚步回头，不解地问：“有事？”转而看见她手腕上明晃晃的银手镯，又补了一句，“还有别的？手上的镯子不错，可要典当？要的话就脱下来，我一并拿去给掌柜瞧瞧。”
“不要！”
“不可！”
“不行！”
肖宛玥和百端同时拒绝。
眼前明明只有两个人，小工觉得自己准是眼困得犯迷糊了，不然怎么感觉听出了三把声线来呢？不再多耽搁，他不在意地努努嘴便掀开门帘去往内堂。
被小工一打岔，肖宛玥也忘了刚喊住他的意图，等他走后才猛然想起，可惜为时晚矣。店内只剩下她跟百端，她踱步到一旁坐下时，安抚般轻拍了两下挂在腰间的布袋。
一道幽幽的女声传出：“我冒失了，小姐恕罪。”原来小工并未听错，确实有第三道声音的存在，那便是藏于香囊中的阿梨。
内堂虚掩着的门被敲开，睡眼惺忪的钱掌柜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小工跟在钱掌柜身边多年，自然是了解他脾气的，知道钱掌柜是生怕自己把他怀中那只矜贵的胖猫吵醒。
小工知机地把金簪奉上，钱掌柜扫了一眼便知是笔大买卖。这时，胖猫悠悠转醒，在钱掌柜的怀中不紧不慢地伸了个懒腰，钱掌柜宠溺地一连摸了好几下它毛茸茸的猫头，才抱着三花猫跟在小工身后出了店面。
到了前厅，钱掌柜见二人年纪轻轻又衣饰简朴，警惕地问：“你们的簪子从何而来？”干他们这一行，不怕不识货，更不怕贵价货，就怕来路不明的麻烦货。
肖宛玥口直心快地说：“自然是我的。”
钱掌柜呵呵一笑明显并不相信，不多废话他直接挑明道：“金簪虽贵，但并不稀奇，这根簪奇就奇在它的工艺和技法上，是来自宫中的非凡之物吧？”
天家之物，尊贵无双，按理说应当愈加奇货可居才对，所以肖宛玥胜券在握地说：“既然知道，那典当个二三百两，想必不在话下。”
钱掌柜还是在笑，只是笑容中多了些嘲讽的意味：“姑娘的想法，未免浅薄了些！私自贩卖宫中之物，你我头上有几个脑袋可以掉？这物件锋芒太盛，我若是收了，还得找工匠改成普通样式才能出手。风险高成本大，我只能给你开个一锤定音的价，活当四十两，绝当五十两，如何？当然，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别的当铺询价。但是，有一点我得说明白，若是此物曾显露于人前，你再回来可就没有这个价了。”
掌柜的报价跟肖宛玥的预期落差太大，她一时没了主意，抿着唇沉默不语，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一道少年的声音没来由地响起：“掌柜，你这猫养得比人还娇贵，灵气逼人的，想必有些年头了？”
钱掌柜这才留意到那个站在角落的少年，见少年约莫十四五岁，正是对志怪轶事感兴趣的年纪，钱掌柜猜他大概是听闻过自家猫儿的故事才有此一问，不禁骄傲地昂起下巴摸着爱宠蓬松柔软的毛，就要跟来人说道说道。
哪曾想，向来温顺的长毛三花猫竟猛然睁开了眼睛，尖长且细小的瞳仁在它青黄色的猫眼中迸出惊恐又凌厉的光，它“喵呜”一声从钱掌柜的臂弯中跳下，躲进了柜台下方。
钱掌柜被胖猫借力一蹬，胸腔感到闷闷的疼，他揉着胸口低头查看，发现爱宠正蜷缩成一团，肌肉紧绷耳朵后翻背毛竖起，俨然是一副恐惧紧张之极的模样。三花猫素来有灵性，看它此番不安，钱掌柜望向两个年轻男女的眼神，也逐渐被警惕和防备取代。
肖宛玥不懂百端为何提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更不知掌柜的态度因何而变。百端依旧怡然自得，像是不知自己把气氛弄僵了一般，悠悠地伸出手用食指轻敲了两下台面，语气轻松又欢快地说：“躲起来没用的，已经看到你喽，小猫。”
一道清弘的声音传音入密到百端耳中，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劝诫：“不要多生事端！”百端听到后，轻松的表情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
肖宛玥似有所感，扭头朝百端身后张望了一眼，确定后方真的是空无一人才转回了螓首。心中升起了奇异的感觉，不明白自己最近是怎么了？为何总是感受到一些若隐若现的注视？
其实，肖宛玥的感知并没有出差错，因为那道声音正是来自一直隐身跟在他们身边的上神，他与百端一明一暗地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钱掌柜就要指责这个后生的无礼，却见爱宠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跳上台面后，不仅低眉顺眼地用猫头蹭着少年的手，还伸出舌头讨好地舔了两下。
钱掌柜心中不免瞠目结舌，毕竟爱宠向来高傲冷漠不亲人，除了对自己以外，从未见过它对谁这样阿谀谄媚过。
“真乖。”少年轻轻拍着三花猫的头，接着讲：“金簪的开价应当再公道些，你说是吧，小猫？”
三花猫像是得了命令一般立刻跳了出来，扭着它胖硕的身子就围着百端团团转，撒娇和请求意味十足。钱掌柜看爱宠对少年言听计从的样子心下有了些猜测，再望向二人时，眼中已与爱宠一样流露出敬畏。
最后，肖宛玥是带着沉甸甸的钱袋子迈出钱来典当行的，百端受不了她三步一回头瞥自己一眼且欲言又止的好奇样，大发慈悲地主动道：“问吧。”
“你刚才动用法术了？”肖宛玥无法理解三花猫忽然间百依百顺的态度转变，心里猜测的唯一可能就是百端用法术控制了它。
百端轻蔑一笑，满不在乎地道：“拿捏一只小小猫妖，也配让我动用法术？再说，我的法术不是被你连累，被封印住了吗！”
“啊？猫……猫妖？”肖宛玥一脸震惊，因为她实在难以想象那只长相寻常体态肥胖的长毛三花猫居然是只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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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肖宛玥欣然应下，谁让他有本事让原本最高五十两的绝当以八十两成交呢，自己脾气收一收讨好着点，终归是有好处的。
住店的人不多，他们很轻易就拿到两间位置不错的相邻客房。客栈价格实惠，平常就是做普通百姓生意的，所以装潢简朴，摆设也有些陈旧，但这对于肖宛玥来说，已经是极好的了。
关上门，她迫不及待地在床上躺下，经过一路奔波的疲惫身子得到了充分的舒展，她忍不住愉快地轻叹一声，毕竟柔软干净的床铺被褥可太让人怀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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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时分，半梦半醒之际，房间开关门发出的“吱呀”声尤为明显，肖宛玥倏地就完全惊醒了，她随手披了件外衣套上鞋子就快步奔到门口，猛然打开房门高声询问：“你去哪？”
话音方落，她才注意到门廊上不止百端一人，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六七岁的男童，男童只长到百端的腰那么高，可他双颊丰盈红润，眼睛大而有神，唇红齿白，他对着她浅笑的样子，属实乖巧可爱。
百端皱着眉回头看她一眼，嘲讽道：“吃了别人的肉包子，我让锦程去给你付账。”
百端说得隐晦，可她还是听懂了。一路以来，他们之所以过得艰辛，正是因为百端反复强调因果有报，不可徒添孽债，不可住无来由之所，不可吃无缘故之食。
那个肉包子，便是无缘故之食。
告别了百端和他的小童子，她又默默地关上门继续补眠。
适才，在客房内何锦程因接到百端的传召而来，他一出现就跪地不起，一个劲地边叩首边道谢：“山神老爷对我的大恩大德，锦程必千秋万载也永世不忘，往后甘愿任君差遣，以报您的一番善举。”
百端对此并不意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山中精怪告诉你的？看来你适应得很好，融入得极佳。”
何锦程被他说得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家父年幼家贫，被亲生父母丢弃于休与山中，若非得山神大人相助，引得爷爷奶奶发现家父，恐怕家父早已命丧黄泉，哪还有我？”
百端难得地感慨道：“当日救何生是我种下的因，今日让你替我镇守休与山，便是结出的果，因果循环，即是天道。”何锦程受教地点头如捣蒜。
这是百端第一次召见他，对于他幻化出来的形象感到有些意外，于是问道：“化成孩童模样，是因为对童年憾事难以释怀？”
何锦程嘿嘿一笑摇了摇头，有如顽童般调皮地回答道：“您化身少年郎的模样，我要是还以老叟面目示人，怕是会让凡夫俗子分不清，谁是谁的下属。”这个解释令百端哑然失笑，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