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的发生的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嬷嬷和下人眼前不过一道黑影扑过,湖面一声“扑通”脆响,方才还好端端站在湖边的表小姐就被宁妤一齐推进了水里。

    今日澄园里本为沈芜举办席宴,花园里的侍从大都被拨到正院里侍奉,此时二人落了水,岸上的奴婢们慌慌张张便往院里跑着嚷着,着急让通水性的侍卫们下水救人。

    夏日里的湖水并不算太冷,却深不见底。宁妤本略通水性,想在水中自救,熟料那沈芜四肢死命将她缠住,让她动弹不得。

    宁妤憋着气,使劲试图将沈芜拉开,但沈芜偏偏和她对着干,卯足了劲将她往水下扯。

    这般拉扯间,宁妤的脸色渐渐胀红,强烈的窒息感让她不得不张开嘴,汹涌的水流立即将她的意识吞没。

    肩头被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狠踢了一下,宁妤闷哼一声,身子往湖底缓缓沉去。

    意识模糊间,她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她本想趁着沈芜不备,将她推进湖里让她吃些苦头,怎料最后却是自己着了道,将要将余生了结于此。

    宁妤张开双臂,缓缓闭上了双眼。倏然湖面响起一道声音,手臂骤然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攥住,随后她便落入一个温暖而又有几分熟悉的怀抱中。

    -

    澄园的宴会已然进入尾声,陆淮离席后往听雪苑的方向走。刚靠近花园,他隔着老远便听见下人们的呼喊声。

    “快!快把表小姐送回房里!”嬷嬷搂着浑身湿透的沈芜大声嚷着。

    陆淮寻声走近湖边,擦肩而过的一个下人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

    “阿妤姑娘也真是大胆,竟然敢把表小姐推到湖里。现在表小姐都不许人去救她,她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瞬间,一道黑影从人前闪过。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陆淮已是想也没想地扎进湖里。

    “来人呐!世子爷也跳进水里了!”

    陆淮在人前本是一副病弱的模样,此番主动跳进湖水中,将岸上一众侍从丫鬟都吓坏了。

    国公府少了一个丫鬟婢子并不打紧,但若是少了堂堂世子爷,那她们这些奴才的项上人头恐怕都要不保!

    沈芜本在无端溺水后装起了柔弱,试图遗忘刚才水下自己对宁妤的那些谋害,意要将自己受害者的身份坐实。

    她乍然听闻秋言的喊叫声,顿时站起身来就要往湖里跳。

    好在嬷嬷有了前一次的教训,这次眼疾手快地将她拦住,这才免了她再入一次水。

    “还不快救表哥!若是表哥有何损失,我定要你们陪葬!”

    沈芜本就极善水性,此时却全然没有施展的余地,她只能看着岸上呆愣愣的众人发起火来。

    她这一声斥责,让众人立刻醒过神动了起来。侍卫们一个接一个地跳进水中,在茫茫湖水中找寻着陆淮的身影。

    时辰一点一滴地慢慢过去,眼见侍卫们在湖中搜寻了半晌都没个结果,沈芜的心便一点点往下坠去。

    若是让国公爷知道她今日生了这么多是非,还害得陆淮跳进水里,只怕她往后在京城就全然没了容身之地了!

    沈芜心灰意冷间,湖面骤然窜出两个人来。

    陆淮将脸色惨白的宁妤护在怀中,慢慢往岸边挪去。

    在湖中搜寻的侍卫们手忙脚乱地将两人拖上岸,陆淮将秋言递来的斗篷裹着宁妤的身躯,勉力将她胸腔里的水排出,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里,神情肃然地抬脚便往听雪苑的方向行去。

    “表哥!”

    沈芜眼睁睁看着陆淮不顾自己的性命,将宁妤救上岸,又在众人面前这般疼惜她,心中万般苦楚都化为不甘。

    “阿妤她刚才蓄意推我入水,表哥你还要这般护着她吗?”

    怀中的宁妤无意识地抓着陆淮的前襟,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

    陆淮垂眸看了眼她轻轻扑扇着的眼睫,冷冷回道:“方才发生的一切,我自会派人打探清楚。只是我听雪苑的人,恐怕还轮不到外人作主。表妹既落了水,就早些回房休息。”

    说罢,他看也未看沈芜一眼,便抱着宁妤往外走去。

    “叫姜昭过来。”

    陆淮大步流星穿梭在长廊中,秋言刚追上他的脚步,便听见他的吩咐,只能咬咬牙调转方向,往松苑的方向去。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下人们纷纷驻足避让,却止不住偷偷往陆淮的怀里投去好奇的目光。

    等回到听雪苑,陆淮一脚踹开寝屋的大门,三两步间便将宁妤抱到床榻上。

    宁妤一路上都紧闭双眼,埋头在陆淮怀中当起鸵鸟。此时没了外人在场,她鼓起勇气悄悄眯起眼往外打量一番。

    只是她刚抬起眼,目光正巧和陆淮的视线对上。

    “说吧,刚才花园里发生了何事?”

    陆淮一早便发现她在装晕,此时的语气听起来不算和善,宁妤捏着锦被的手一僵,那张本就苍白的脸上顿时多了两行清泪。

    “奴婢……都是奴婢的错……”

    宁妤率先认罪,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让陆淮看了便觉得心中躁郁。

    “你且都说说看,花园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和沈芜好端端的,怎么会落了水去?”

    陆淮再三逼问,宁妤咬了咬下唇,吞吞吐吐地将花园里发生的一切向陆淮说了个明白。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添油加醋地提到沈芜对她的责骂和逼迫。待说到动情处,她眼眶里的热泪又涌了出来,一颗颗砸在榻上,更似砸在陆淮心头。

    “世子爷,这件事若是让夫人知道了,奴婢是不是……是不是就……”宁妤捂着嘴低声地抽泣起来。

    “好了!”陆淮皱了皱眉头,宁妤立马噤了声,呜咽声从指尖断断续续溢了出来。

    “你不必担心,二夫人那里我自会去说明白。”陆淮的语气不自觉软了两分。

    二人说话间,姜昭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他刚一看见宁妤还浑身湿漉漉地躺在床上,便对陆淮连连摇头。

    “师兄你这是怎么做事的?阿妤姑娘刚落了水,你怎么能让她就这样湿着衣裳待了半晌,若是这会子着了凉了就不好了!”

    陆淮一时情急,眼下得姜昭提醒,这才意识到宁妤本就还在病中。

    他命丫鬟替宁妤换好衣衫和被褥后,姜昭这才好好替宁妤把起脉来。

    “体虚受寒,此番又受了惊吓,应当好好养一段日子。”

    姜昭简单给她开了几个方子,又命人将安神药熬好让宁妤喝下。

    待宁妤昏昏沉沉进入了梦乡,听雪苑外又热闹了起来。

    “大胆!睁大你们的狗眼仔细看看清楚,这可是堂堂国公府夫人!你们若敢再拦着,我便找婆子将你们都发卖出去!”

    夏岁一手叉着腰,指着听雪苑门口的奴才大声叫嚷着。

    她身后的苏氏端着主母的架子,身旁陪着的沈芜已然换了一身行头。

    门前的护卫面露难色,只因他们早就得了陆淮的命令,任何人来了都不许入内。

    这一头是国公府里当了半辈子主子的夫人,另一头又是国公爷亲自接回府的世子爷。

    无论得罪哪一头,这后果都不是他们区区护卫能够承受的。

    众人僵持间,陆淮和姜昭二人从寝阁中走了出来。

    护卫顿时瞧见了一丝生机,赶忙迎了上去。

    “世子爷,老夫人她……”

    还未等护卫说完,陆淮已快步走到门前,朝苏氏拱手行礼道了声:“二夫人。”

    “别。”苏氏往旁边侧了侧身,避开陆淮的礼数,“你这声二夫人我可受不起。”

    陆淮不难听出苏氏语气中的不满,却仍佯装不解地问:“不知淮儿哪里做得不好,惹得二夫人今日竟要亲自登门呢?”

    苏氏眼见陆淮在她面前装起傻,自是不肯放过这次抓住陆淮错处的机会。

    “今日我本在澄园为芜儿设席款待,怎料府里竟然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胆敢冲撞了她。这言辞冲撞也就罢了,偏生还故意将芜儿推进水里。像这样目无法纪残害主子的丫头,我这府里定然是留不得的!”

    苏氏一番话说得义正严辞,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作态。她言辞铿锵,目光如炬,盯着陆淮便要让他将人交出来。

    陆淮轻笑一声,附和道:“若是府里真有这样的下人,那我这听雪苑自然也是留她不得……”

    他话音一顿,继续说着:“只是二夫人若想处置这样的下人,只怕是找错了地方。听雪苑里的奴才,虽说远不及澄园里的那般得力,但都还算得上老实忠心。”

    听着陆淮这话里的意思,便是不欲将宁妤交出手去。

    苏氏上前一步,拉着沈芜的手将她推到陆淮身侧。

    “淮儿当真如此护着那个下人,一点都不在乎芜儿被害落了水的滋味?”

    无论苏氏如何言语,陆淮面色未改,只咬定自己苑中并没有她想找之人。

    沈芜心中气愤不已,苏氏眼见计划已成了一大半,低头掩盖住眸底一闪而过的笑,随后安抚着沈芜的情绪,众人灰溜溜地离开了听雪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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