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安宁被打破,自楼下冲上许多佩刀的衙役,带着“生人勿进”的寒意。

    哐当——陈旧的木门被暴力撞开,抖下薄薄一层木屑。

    “没人。”衙役在屋内搜罗一圈,不见要捕捉的人,朝门外守卫的几人说道。

    连续打开几扇门,要不就是找错人,要不就是空屋子。

    几人气性越加浮躁。

    在楼梯的尽头,有两间房门紧闭的屋子。

    几人面面相觑,手握在刀柄上,缓缓露出银亮色的刀剑。

    “开门!”

    碰碰碰——

    房门被暴力砸开,摇摇欲坠。

    姜忱从案几里抬起头,好奇地看着突然闯进的官兵。

    “几位官爷,你们这是找错人了吧。”

    为首的官兵见状,掏出随身令牌,和一张墨迹未干的逮捕令。

    他指着那个潦草的画像,“你可有见过画上的这个人?”

    姜忱站起身,揉了揉眼睛,仔细分辨着画像上的人。

    “嗯……这个人似乎有些眼熟,烦请各位大人,这位画像上的公子所犯何错?”

    听罢,那人和身边的衙役对了个眼神,严肃道:“不要多问,知道那个人在哪里吗?”

    姜忱挠了挠头,十分困难地想着。

    那几个随着她的表情变化也跟上上下起伏。

    “我想一想,”姜忱皱着眉头十分认真地想着,“好像是……”

    “在哪里?”那人又迫不及待地问了一遍。

    “对了,他好像不住在这里。”

    此话一出,几名官兵纷纷掏出佩剑,哗地一声,一时间,所有的剑直指姜忱。

    “小女此言为真,几位爷若真的不信,大可以去查。”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没有下一步动作。

    这边,剑拔弩张,刀剑相抵。

    那厢,有人气喘吁吁,飞速跑来禀报。

    “大人,那小子跑了。”

    哗哗一声,所有的剑归入刀鞘。

    “去追!”

    衙役鱼贯而出,自然没有注意到姜忱焦急的神情。

    方才哪位官兵举着画像靠近时,姜忱就注意到上面还未干涸的墨迹,想也是那人为了清晨时分,抓得人措手不及,才会这么匆忙。

    纸上的罪名,写着宁致远故意伤人,致使一人被打致死。

    姜忱脑中闪过那日医馆里大夫说的话,明明他只是皮外伤,今日怎就无故死亡,且招来官兵追捕呢?

    她只后悔,当初没有长个心眼,给人钻了空子。

    为今之计,只能尽快找到那个医馆的大夫给作证。

    还好半个时辰,一听见外面的风声,姜忱就让竹青带着宁致远逃跑了。

    算了算时间,现在也已经快出城了。

    ——

    城内,竹青搀扶着腿脚不便的宁致远,两人不走大路,围困在四通发达的小巷子里乱转,逃离官兵的追捕。

    一个女子的力气再怎么充足,可担上成年男人的身量,很快体力就开始疲惫。

    “宁公子,今天以后,还请你少吃点吧,好吃的都给我吃,”竹青明明累得不行,却还是缓解两人的紧张感。

    宁致远松了松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好,都给你。”

    竹青反倒拒绝,“我逗你的,你还是要好好吃饭,这样才有力气看书,明年还要参加会试呢。”

    宁致远嗤笑一声,现今他人名缠身,能否留得一条性命都难说。

    竟还妄想改天换命,真是可笑。

    羊肠小道千转百曲,两人差点绕不出来。

    “宁公子,你看,”竹青指着小巷子的尽头,“那里有个洞,直通城外,我们钻过去出了城就安全了。”

    宁致远勉强地笑了笑,实则那条残腿在地上拖拽的生疼。

    两人费力地往前挪动,竹青向前走的步伐突然被拖住,她又使劲向前拖着走,可怎么都没有反应。

    “你怎么不走了?”

    宁致远回过头看着那群躲在暗处的乞丐,眼神冰凉。

    “松开我。”

    “什么?”

    宁致远拿下手臂,转过身,质问那群乞丐,“跟很久了吧?说吧,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竹青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乞丐,想着自己这么就没有发现被人跟踪。

    “我没有杀人,和你们一伙的那个人,我虽伤了他,可也将人送去了医馆及时救治,并没有弃置不顾。”

    “就是你杀的,”一人站出来,愤怒地指责宁致远。

    纵使见过世间险恶,再碰见,也还是惹人厌恶。

    “我杀的?你见过?”宁致远步步紧逼,明明身处劣势,那股凌然的气势让人胆战心惊。

    竹青等得焦急,眼看着出口近在眼前,“宁公子,我们快走吧,那些人很快就追上来了。”

    “走不了了!”

    “快来,他们在这里。”

    ——

    姜忱趴在二楼窗口,等到所有守卫的官兵离开,立马从楼上奔下来。

    她要去找一个人。

    那个大夫,他知道实情。

    几乎一夜未闭眼,姜忱跑起来觉得身体飘忽,如同风雨中飘零的浮萍,任而东西南北。

    时辰尚早,医馆的门仅仅闭上。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眼看着集市越来越热闹,窒息油然而生。

    姜忱看着仍未开张的医馆,无奈之下,只好绕去后门。

    围墙不高,她小心地望了望四周有没有人看见,两手扒在墙顶上,双脚借力向上攀爬。

    墙面太光滑,怎么都上不去。

    正在此时,脚下突然生出一股向上的力气。

    她艰难地向下望了望。

    是游行舟。

    他小声提醒,“抓好了。”

    姜忱脚底生风,一跃身,稳稳当当落在墙那边。

    紧跟着,游行舟不费力气地越过去。

    见人完整地站在地上,游行舟喘一口气。

    天知道,刚下人来报时,他有多么害怕。

    “你怎么来了?”

    游行舟正要解释,姜忱已经转身向里面走,“宁致远出事了,我要找到这家医馆的大夫。”

    院子里大大小小的房门无不是紧闭着,她连茅房都看了,没有一个人影。

    人不在?

    她走在哪里,游行舟就跟去哪里。

    他的行为实在不容人忽视,姜忱无奈问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帮你找人。”

    姜忱叹了口气。

    实在是忍不住了,在不知道第几次绕着小院转了,游行舟一脚踹开了房门。

    姜忱正拿了一个树杈,打算戳穿纸糊的窗户纸,蓦然被他吓得没了动作。

    “进去看看!”游行舟一扫袍子上粘的灰尘,向里面歪了歪头,让她进去。

    二话不说,姜忱扔下树枝,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去。

    果然,人去楼空。

    除去珍贵的药材,其他的散落在地,连药架也横七竖八地斜着。

    “人不见了。”

    顿时,姜忱心凉半截,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的案情,直至为今,原来都是一场阴谋。

    下一个是谁?

    她吗?

    半晌无言,游行舟问她,“宁致远现在逃到哪里去了?”

    姜忱眸子里满是认真,“现在这个时辰,应该逃出城了。”

    “他不应该逃的,他是考生,一旦陷入杀人的风波,即便是无罪,也难逃众人之口。”

    “众口铄金,和那名声相比,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到底是谁要将她往死路上逼呢?

    自进入京城的那刻起,她慌慌不得安生,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她。

    “还记得吴全奎吗?”

    游行舟点头,“你找他?”

    “不全是,”姜忱小脸皱巴巴的,“我们之前猜测,那批军粮是暗影楼的人暗中操纵,黄胜一死,就只留下吴全盔。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单凭他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建那么大的赌场。”

    “所以,你怀疑?”

    姜忱斩钉截铁,“他的话半真半假,只不过他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大人,不好了,宁公子被……”千帆冲进门禀报。

    不是出城了吗?

    “姑娘——”竹青哭着从外面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

    姜忱抬手轻抚她的后背,“慢慢说,宁致远现在在哪里?”

    “本来我们眼看着就要出城了,偏偏半路跑出来一群乞丐,耽误了一点时间,谁曾想,那群官兵闻声赶来了。”

    姜忱不等她说完,就要跑出去。

    还好游行舟及时拉住她,“你去做什么?”

    望着游行舟担心的神情,姜忱奇妙般镇定下心来,“我去报官,现在去还来得及。”

    “我和你一起去。”游行舟反手拉住姜忱,镇定自若往外面走。

    ——

    大街上,车水马龙,分外热闹。

    “让一让,前面的干啥呢?”一平民高仰着头,往人群堆里面挤。

    “嗐,杀人了。”男人惋惜地说道,“还是个书生呢,书读得再好有什么用,还是要老老实实做人。”

    宁致远被关在囚车里,心如止水,高高在上地看着下面看热闹的人群,只是觉得很可笑。

    “杀人犯!”

    一人呼出声,宁致远麻木地转了转眼睛,在人群里捕捉住那个人的眼睛。

    他不认识,可是他如今是人人喊打的囚犯,也算是另一种“扬名立万”了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心里明白,他没有杀人,不过在哪些人看来,他恶名累累,罪大恶极。

    人群里,有人看见他轻笑出声,当即将菜筐里的菜扔上去。

    一人喊声,众人呼应。

    那些烂菜叶子和唾骂声,毫无阻挡地冲他砸去。

    宁致远不觉得难以忍受,那些郁结于胸的情绪,有了突破口。

    “狗老天!你是非不分,恶人逍遥法外,却让我在此受尽折磨!”宁致远振臂高呼,声震云霄,“你睁开眼睛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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