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我和林俊都没再提起前一天晚上的事情。我跟林俊在食堂吃早餐的时候,林俊抿着嘴,一边笑一边吃。

    我知道他是在嘲笑我前一天晚上的热情奔放。我有点难为情,翻着白眼说:“很好笑吗?烦死了。”

    林俊这才努力收起笑容,开始专心吃饭。

    吃完饭,林俊终于去上课了。他说,他为了谈恋爱给自己放了三天假,现在假期结束了,他也该回去上课了。

    听他这么说,我有一点点失落,但同时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谈恋爱的火花只是昙花一现,回归正常生活才是常态。

    林俊去上课了,我也该继续考虑找工作的问题了。我回到招待所房间,开始广撒网,一个一个给招聘报纸上的公司打电话,预约面试机会。

    有些小公司对求职者的要求没有那么严格,同意让条件一般的求职者去参加现场面试。

    可是,愿意接受条件一般的求职者去参加面试,并不代表他们愿意录用条件一般的求职者。我怀疑,他们只是让那些条件不够的求职者去到他们的招聘现场,给他们的招聘会增加一些人气。

    那段时间里,我一连参加了好几场小公司的招聘会,但无一例外,都未被录取。

    每天奔走在上海街头,像条流浪狗。热的时候晒到出油,冷的时候冻到发抖。因为搞不清楚交通路线,我包里装着一张上海市地图,走在路上随时都要掏出地图来看。每天要走很多路,腿都快走断了。

    就这样徒劳无力地奔波了十天半个月,我心里渴望找到工作的希望小火苗,渐渐熄灭了。

    有一天,又参加完一场失败的面试,坐着公交车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天空忽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公交车路过南京步行街的时候,我突然很想下去走走。

    因为下雨,街上行人很少。当我淋着雨,独自漫步在南京步行街上,满心惆怅地想,怎么办呢?我到上海都两个多月了,快三个月了,却一直找不到工作。

    眼看兜里的生活费越来越少,所剩无几,要是还找不到工作,那我下一步该何去何从呢?

    虽然收获了爱情,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爱情又不能当饭吃,没钱吃饭是一个大问题呀。

    当我淋着雨,愁容满面地走在南京步行街上,走着走着,目光忽然被一个很有漂亮很有气质的姐姐吸引了。

    那个姐姐看起来有四十岁左右,五官端庄温婉,妆容精致,气质优雅,身穿一套很有品质感的职业套裙。她又瘦又美,举着一把伞,悠悠地朝我走过来。

    我在现实生活中很少看到四十多岁的姐姐,外表那么美丽,气质那么优雅的。因为生活中大多数中年妇女,都是一副懒散随意,不修边幅,焦虑浮躁的接地气模样。

    因为我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漂亮姐姐,她也发现了,朝我看过来。在我们四目相对之时,她朝我友善地笑了笑。

    这下我更惊奇了,瞪大眼睛望着她。因为在上海街头,漂亮姐姐一般都是态度高傲的。看见土了吧唧的外地小妹,漂亮姐姐往往是眼睛长在额头上,拿下巴看人的。一副你这么土,你不配跟我讲话的傲娇模样。

    更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当漂亮姐姐走过我身边,她忽然主动开口,温和地笑问:“妹妹,下这么大雨,你为什么不打伞?”

    我微微一笑,没有回答。我总不能告诉一个陌生人,说我找不到工作很郁闷,想淋点雨,浇灭自己内心焦躁的火焰。

    她见我只是笑,不回答,就笑问:“我们公司就在旁边,你要不要来避避雨,喝一杯茶?”

    一般情况下,我本来是不会接受陌生人的邀请的。但是那天,我好像被漂亮姐姐的温柔笑脸迷住了,又或者是被她的美丽外表和温婉气质打动了,我像着了魔似的,点了点头。

    随后我低着头,不由自主地跟着漂亮姐姐走了。姐姐撑着伞,还贴心地顺便帮我挡了挡雨。

    只走出了四五十米,就到了漂亮姐姐公司的办公楼。我抬头一看,是一幢二三十层,从外观看起来很高级的写字楼。

    姐姐闲庭信步地走进写字楼,收起雨伞,走进电梯,我只是一路像傻瓜一样跟着姐姐。姐姐笑着说:“我姓杨,你叫我杨姐就好。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羞涩地笑了笑,说:“杨姐,我姓吴,吴子初,今年21岁,刚从学校出来。”

    杨姐笑了,说:“我一看就知道你刚从学校出来,脸上写着呢。”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是不是特傻气?”

    杨姐温和地笑着说:“刚出社会的时候,都特别傻气。想当年我刚出社会的时候,也跟现在的你一样,傻里傻气的。”

    我惊讶地说:“真的吗?杨姐?”

    杨姐笑了,说:“什么真的假的?难道你以为我一出社会,就什么都懂,什么都会?怎么可能?”

    我羞涩地笑了,说:“杨姐,您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是一种鹤立鸡群的气质。”

    这倒也不是拍马屁,纯粹是有感而发。就算是有感而发,这夸奖也有点过于直白了。我说完这几句话,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脸红了。

    杨姐笑了,问:“我有那么漂亮吗?”

    看杨姐喜欢这几句话,我就继续顺杆夸赞她:“漂亮只是一个方面,我觉得您身上有一种既温和又很强大的气场。这世上漂亮的女人很多,但很多都是美则美矣,没有灵魂。可是杨姐您,一看就是既有美丽外表,又有美丽灵魂的女人。”

    杨姐听了高兴得哈哈大笑,说:“你这个小吴,还挺有意思的。我怎么觉得咱俩萍水相逢,你怎么这么懂我呢?”

    我笑着说:“人跟人之间本来就是这样的嘛。有的人认识了十年八年,仍然不懂对方。有的人只见了一面,就感觉性情相投,是一路人。”

    杨姐笑了,说:“难得碰到这么一个懂我的人,要不然我培养培养你,让你来给我当助理?”

    我喜出望外,说:“真的吗,杨姐?”

    我和杨姐说说笑笑,到了十二楼。电梯门一打开,就有两三个漂亮小姐姐,点头哈腰跟杨姐打招呼,叫她杨总。随后陆续又有好几个漂亮小姐姐,点头哈腰跟杨姐打招呼。

    我心里一惊,原来我萍水相逢的漂亮姐姐,竟然是总经理。这也夸张了吧?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的女人,竟然还是事业有成的总经理?

    唉,看来上天总会偏爱一些女人,而对另一些女人格外残忍。

    杨姐笑着说:“小吴,你看,这就是我们公司。我们是一家在美国排名前三的化妆品公司,这是上海分公司。我是上海分公司的副总经理。”

    我震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我环顾四周,发现这家化妆品公司的装修,高级中透露出格调。再一看放在桌子用做展示的化妆品,也是一看就很高级。我像是土包子进城,到了另一个高级精致的世界里似的。

    杨姐笑了笑,说:“我现在有事要去开会,不能陪你。你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让她们给你做个美容,顺便让你体验一下我们公司的产品,好不好?”

    我眉头一皱,一脸为难,心想,美国大公司的化妆品,我可消费不起。

    而且我之前遇到过一种消费陷阱,街边的化妆品公司,说的是给女生做免费美容,可是做到一半,等女生的脸变成一半白一半黑的阴阳脸,再让她掏钱买化妆品。

    为了防止出现这种尴尬局面,我笑了笑,说:“杨姐,我买不起你们公司的化妆品。我刚从学校出来,还没找到工作呢,没钱买化妆品。”

    没想到杨姐双眼放光,高兴地笑了,说:“是吗?你还没找到工作?太好了。这不是缘分吗?我们公司的工作岗位多着呢。你先了解了解我们公司的产品,等我开完会,咱俩再好好谈谈。”

    我一听,顿时放下心来,点点头,目送着杨姐去开会了。

    等杨姐走了,有个漂亮小姐姐让我躺在美容床上,给我做美容。她一边温柔地给我做美容,一边好奇地问我:“小吴,你是怎么认识我们杨总的?”

    我说:“就刚才在楼下碰到的呀。”

    那个漂亮小姐姐很不高兴,满脸嫉妒地说:“是吗?刚在楼下碰到的,就以姐妹相称了?”

    嫉妒让人面目全非,眼看小姐姐不高兴,我不敢吱声了。

    漂亮小姐姐虽然很不高兴,但还是耐着性子,给我做完了美容,又给我介绍了她们公司的产品。虽然在介绍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她的不满和不悦。

    你还别说,大公司的化妆品就是不一样,比我平时用的那些几十块钱的护肤品好多了,明显不是一个档次的。

    做完了美容,我照了照镜子,发觉皮肤真的变白了很多。然后我又摸了摸脸蛋,发觉皮肤真的变得柔滑了很多。

    我坐着喝了一杯茶,等到了开会回来的杨姐。

    杨姐风风火火地踩着高跟鞋走回来,笑容满面地问:“小吴,做完美容,感觉我们公司的产品怎么样?”

    我连忙站起身来,笑着说:“特别好,特别好,我以前从来没用过这么高级的化妆品。”

    杨姐高兴地说:“是吧?我们公司的产品,品质那都是市场最高级的,客人们都是普遍认可的。如果一定要说有缺点,那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杨姐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我的脸,说:“小吴,你的皮肤很好,光滑水嫩的,很适合卖化妆品。而且你的长相清纯又有亲和力,也很适合卖化妆品。就你这长相气质,简直就是为卖化妆品而生的。”

    我高兴得合不拢嘴,心想,真的吗?我在上海辛辛苦苦找工作,找了两三个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难道真的有适合我的工作?

    但为了不让杨姐失望,我还是决定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一脸为难地说:“杨姐,可是我没有工作经验,学历也不够。我大学还没毕业,只上了两年,这样可以吗?”

    杨姐笑容满面,说:“没关系,没关系。卖化妆品这个行业,不需要你的学历有多高。长得漂亮皮肤好气质好,这就是你的入场券。至于工作经验不够,没关系,我们有培训。”

    我一脸惊喜和感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杨姐笑着说:“小吴妹妹,你回去吧。过两天,等星期天的时候,早上九点,你过来我们公司参加入职培训,可以吗?”

    我满心欢喜,高兴得连连点头。

    就这样,我奇遇一般地找到了工作。坐着公交车回去的路上,我自己都不相信。有一种恍然如梦,晕晕乎乎的感觉。

    坐着公交车回到林俊的学校,我马上跑到林俊宿舍楼下,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

    林俊听了,一脸难以置信。我知道他的第一反应是觉得我又遇到骗子了。毕竟我在上海找工作这段时间,没少遇到骗子。我也知道这故事有点离奇,实在很难让人相信。

    林俊说:“子初,你先在楼下坐一会儿。你把这家化妆品公司的名字,还有你刚才去的那个地址告诉我,我去网上查查。”

    我点点头,都告诉他了。

    林俊一阵风地跑进宿舍楼里。隔了十几分钟,他又一阵风地跑下来了,笑容满面地说:“真的,子初,是真的。你说的那家美国化妆品公司,他们在网上登记的上海分公司地址,就是你去的那个地址。”

    我满心欢喜,高兴得直接从长椅上跳起来。其实我也有点没有实感,不敢相信。直到林俊说他在网上查了,确实是真的,我这才相信。

    林俊高兴地感慨:“真好,你找工作找了这么长时间,这次总算找到一家正经公司了。而且还是美国大公司的上海分公司,应该是一家正规的公司。”

    我禁不住有些得意洋洋,说:“怎么样?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吧?我本来以为已经山穷水尽疑无路了,没想到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林俊高兴地说:“真的是。子初你的求职之路如此不顺,我还在为你担心呢。我也没想到,还有这种峰回路转的时候。”

    这天夜里,我和林俊在小公园的约会,我高兴地主动搂着他,心满意足地说:“林俊,自从我跟你复合之后,运气也跟着变好了。这下爱情也有了,工作也有了,爱情工作双丰收,人生夫复何求?”

    林俊笑着说:“其实我还挺满意你这份工作的。因为在化妆品公司,不用跟男人打交道。领导是女的,同事是女的,顾客也都是女的。这么单纯的环境,多让人放心呀。”

    我被他逗笑了,说:“瞧你那点小心眼吧。我跟男的一起工作,你怎么就不放心了?我在你眼中,是对感情如此不忠诚的女生?”

    林俊笑着解释:“我不是担心你不忠诚,我是担心有坏男人打你的主意。你这个人心思单纯善良,搞不好容易掉进坏男人精心为你编织的陷阱。”

    我想了想,笑着说:“那倒也是。我刚从学校出来,对社会上的各种套路一无所知。要是有人存心骗我,我还真不一定能应付。”

    林俊高兴地笑着说:“这下好了,你周围都是女生,我总算放心了。纯女生的社交环境,其实比有男有女的社交环境,还是要单纯一些。”

    我点点头,说:“也是,我也这么觉得。”

    林俊由衷地说:“真好,恭喜恭喜。”

    我想了想,有点担心,问:“林俊你说,我在化妆品公司工作,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够不够覆盖我在上海的日常开销?”

    林俊想了想,说:“你现在是要去美国的高级化妆品公司工作,化妆品这种东西,利润本来就高。要是在这种大公司工作,都没办法养活自己,那些在小公司工作的人,岂不是更没法养活自己了?

    再说了,你平时挺简朴的呀,除了吃饭睡觉,没有什么特殊花销。”

    我想想也是,有点道理。我说:“反正进去以后,我就一脑门子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别人是一个脑袋,我也是一个脑袋。我就不信别人能学会的,我学不会。别人是一张嘴,我也是一张嘴,我就不信别人能卖出去的化妆品,我卖不出去。”

    林俊点点头,说:“我相信给你一个正规平台,你的个人能力是没有问题的。”

    我不由得感慨:“找工作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一个正经工作。这次我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林俊略一沉默,说:“子初,你现在找到工作了,接下来等你的工作稳定下来,你就从学校招待所搬出去,出去租个房子住,好不好?”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学校招待所我住得挺舒服的呀。既干净又便宜,每天还能跟你一起约会,一起去食堂吃饭,多开心呀。”

    林俊说:“可是你出去租了房子,咱俩就能一起住了呀。你现在住在招待所的多人间,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呀。”

    我哑然失笑,说:“林俊,原来你的如意算盘是这个?”

    他双眼放光,充满憧憬,说:“你可以在我们学校附近租一个房子,这样你方便,我也方便。到了周末,我去找你,咱们可以一起做饭,一起做家务,洗衣服。咱们还可以出去逛公园,看电影,去喜欢的饭店吃饭。想想都幸福,是不是?”

    我撇撇嘴,笑着说:“你最想要的,恐怕不是做饭做家务,洗衣服吧?你最想要的是那个事,是不是?”

    林俊不好意思地笑了,说:“男女谈恋爱,想那个事是很正常的,不想就不正常了,对不对?要不然你喜欢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

    我想了想,有点不对劲,半开玩笑地说:“林俊,我找工作,我租房子,你就负责蹭吃蹭喝,白吃白住,是吧?看看你这如意算盘打的。”

    林俊笑了,说:“那我现在还是学生,还要自己挣生活费,也不宽裕。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白吃白住的,我每个月给你交生活费,咱们一人负担一半,好不好?”

    我笑了,说:“我跟你开玩笑的。没关系,你白吃白住好了。”

    林俊笑着说:“等我大学毕业了,我不就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了吗?你看问题,可以目光放得长远一点,你说呢?”

    我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万一同居个两三年,你对我没有新鲜感了。抛下我,去给别的姑娘做顶梁柱了,到那时,我该怎么办?”

    林俊失笑了,说:“我在你眼里,人品这么差?那你还跟我谈什么恋爱呀?”

    我想了想,说:“林俊,咱俩复合的时候,我还没想那么远。可是你现在说到租房子,同居这些很具体的事情,我突然发觉,你说要办理结婚登记的事情,其实也还挺实际的。我好像也发现了,还是受法律保护的关系,更让人有安全感。不然的话,同居对女孩子来说,总是有风险的,容易吃亏的。”

    林俊得意洋洋地笑了,说:“我本来就是高瞻远瞩,想问题比你想得更远。怎么样,承认我的目光长远了吧?”

    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说:“林俊,咱俩进度是不是太快了?三个月以前,咱俩还是分手的状态,三个月以后,已经在讨论同居和结婚的事情了。可是明明我俩年纪都还小。”

    林俊笑着说:“爱情来了,挡也挡不住的,这跟年纪大,年纪小,没有必然的关系。反正我是想明白了,这辈子就是你了。早点结婚,早点把关系确定下来,让彼此都更有安全感,也挺好的,你觉得呢?”

    我听了感觉很暖心,点点头,说:“也行吧,那就先工作,再租房子,等年龄到了,再去办理结婚登记,一切就按照这个顺序来。”

    那天晚上,我和林俊都陷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里面。一边拥抱着,亲吻着,一边满心甜蜜地畅想未来。

    我满脑子幻想着,白天我在光鲜亮丽的写字楼里面工作,晚上回到狭窄的出租屋,可是那屋子里面有林俊。这一切光是想想,都是那么甜蜜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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