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早晨9点,方冉冉穿着冲锋衣、背着登山包下了楼。

    “你可真准时,”周朝光指指腕上的运动手表,“一分钟不早,一分钟不晚。”

    方冉冉笑笑,边走边打趣道:“其实我刚才在门后等了几分钟,特意卡着点出来的。”

    “那你可太严谨了,一点也不像射手座。”周朝光笑道。

    “对,好几个人都这么说过。”方冉冉笑道,“说起来,你倒是很典型的射手座,喜欢冒险,潇洒不羁,热爱自由。”

    “诶?你怎么知道我是射手座?”周朝光作出惊讶的样子,随即坏笑道,“原来你偷偷关注着我。”

    方冉冉的脸瞬间涨红,解释道:“之前你说过的呀,12月20嘛……”

    “连日期都记得?”

    方冉冉眼见越描越黑,干脆闭口不言。周朝光看她满脸通红的样子,忍不住偷笑,手也没闲着,伸过去拉她的手。哪知白天的她远没有晚上放得开,把手揣进裤兜,不让他得逞。

    两人上了车,周朝光分给她一个三明治和一杯热豆浆。她喝一口豆浆,道:“昨晚下了雨,也不知道山里的路好不好走。”

    “雨不大,我想应该还好。”周朝光笑道,“而且山上都铺了石板路和台阶。”

    “啊?我还以为是爬原生态的山呢!”方冉冉道。

    “哈哈!”周朝光爽朗地笑着说,“你也是心大,连去哪都不知道就应承下来,也不怕我把你拐卖了?”

    “那倒不怕。只要你别借着给我拍照,把我推下山崖就行。”

    “那可不好说。现在气温还没上去,爬山的人很少,不用担心被谁不小心拍到。”

    两人说笑了一路。一个多小时后,车停在山脚下。

    方冉冉下了车,抬头望去,估摸这山高度应该在千米以内,看起来也并不陡峭。四下望去,果然没停车,也看不到人影。

    两人顺着高低不平的石板路往上走。松柏混着雨后泥土的芬芳缭绕鼻尖,方冉冉深呼吸一口,感慨道:“好久没爬山了,果然还是山里的空气清新。”

    她环视四周,接着说道:“估计还得有个把月,这些枝条才会抽绿吧?”

    “嗯,去年是3月底入春,今年应该差不多。”周朝光道,“一个月以后我们再来一趟,就当是庆祝春天正式来到,怎么样?”“好。”

    两人一路往上,只碰见两拨人,都是身手矫健的中老年。大约两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一座小院前。

    这院子的主人看起来并不富裕,因为院墙是夯土墙,修得十分随意,院门也不气派。门落了锁,方冉冉从门缝往里看,只见荒凉的院子里铺满树叶和树枝,三面厢房也是一副很久无人居住的样子。忽而一阵风从院子里吹出来,穿过门缝拂在她的脸和脖子上,刹那间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她不由得倒退一步,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周朝光顺势接住她,笑道:“你胆子挺大。”

    方冉冉赶紧拉着他离开,一边往山顶走,一边问:“这是什么人家,怎么独自住在这样的山里?”

    “所以我才说你胆子大啊,也不怕惊扰了哪路神仙?”

    “你可别想吓我!我是无神论者。”方冉冉道。

    “对对,你是检阅过无数B级片的著名无神论者,胆子大得很。”周朝光调笑道,“那你刚才怎么突然后撤呢?我看你脸都白了,把我吓一跳。”

    “不知道……”方冉冉心有余悸,“就是突然有一阵风吹到我脸上,那种感觉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人在催促我——快滚!”

    “哈哈哈!”周朝光开怀大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所以你还是怕了,对不对?”

    “我那是自然而然的生理反应,不是害怕……”

    两人接下来又讨论起那座小院的主人,猜测他为何不走寻常路地把房屋建在这高山上。方冉冉坚持认为是为了逃避民国时期的战乱纷争,周朝光却猜测院子的主人是某个想要远离喧嚣的清修人士,方冉冉反驳他:“一个人住三面厢房吗?”他却说:“清修之人也需要家人朋友啊。”

    不多时两人便到达山顶。这里修了一个不到二十平的观景台,三面都是栏杆。两人倚着栏杆,就着山顶的风景吃完了随身携带的干粮。

    时候已是下午一点多。四下无风,阳光暖暖地照在脸上,分外宁静惬意。

    周朝光转过头,笑着说:“其实我今天邀你来这里,有一个目的。”

    “我绝对不要拍照。”方冉冉用双手比了个叉。周朝光笑道:“你倒提醒了我。”说着他飞快地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方冉冉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搂住肩膀,快速拍了张合影。

    “这是我们的第一张合影。”周朝光得意地举起手机,向她展示刚刚拍下的照片。照片上他搂着她,笑得露出八颗牙齿,她却是一脸惊讶、来不及准备的样子。

    “不行!”方冉冉抗议,“这张显得我像个傻子!”

    “那重新来一张?”周朝光说着重新打开前置摄像头,人转了个身,以远处的山峦为背景。方冉冉原本还愣着,被他拉着转过身。他重新搂住她的肩膀,倒数“3、2、1”。

    快门声响起,一高一低的两张笑脸彼此靠近,定格在照片里。

    周朝光收好手机,道:“接下来进入正题。”他说着转过身,面向着远处连绵的山脉,放声喊道:“喂——”

    方冉冉被他突入其来的大喊吓了一跳。周朝光又喊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声,他的声音仿佛被吸进另一个空间里。若不是山里被惊扰的鸟儿发出几声叫喊,几乎让人误以为刚才的呼喊声只是幻听。

    “你有没有在山上放声大喊过?”他转头问道。方冉冉笑着点点头:“小时侯我经常爬我们那儿的一座山,有的时候会在山上鬼喊鬼叫,会有回声,很好玩,可惜这里没有。”

    周朝光笑道:“没有回声更好。一个人放声大叫,这个行为本身是非常解压的,上个世纪还流行过一种原始尖叫疗法,用来释放心理压力。所以,如果有一段时间我心里憋了很多的情绪没有释放出来,就会找一座没人的山,用你的话说,鬼喊鬼叫。”

    方冉冉秒懂了他的意思,笑道:“那我也试试。”说着,她举起手掌拢在嘴边,大声喊道:“啊——”

    “别收着。”周朝光笑道,“再大声一点,用尽全力。”

    方冉冉便用尽力气,再一次放声大叫:“啊——”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好像释放了一点?”周朝光问。方冉冉笑着点头,他接着说道:“那接下来,你试着把心里的不爽吼出来。不管是对工作,还是对哪个人、哪件事,都可以。”

    “不要。”方冉冉果断拒绝。周朝光劝道:“你也看到了,整座山都没什么人,可能就我们两个,没有谁会听到你。”但她还是摇头,道:“可你会听到啊。”

    “那我捂住耳朵?”说着他就抬起双手,用力把耳朵捂住了。

    “你就别装样子了。”方冉冉笑着把他捂耳朵的手扯下来。他又说:“那我施展一招:神游天外术,行吗?”说着他便把眼睛闭上了。

    方冉冉笑而不语,酝酿了一会儿,向着远方大声喊道:

    “周朝光,你是个混蛋——”

    她用尽力气延长尾音,足足持续了有十来秒。好不容易等呼吸平复了,她扭过头,微笑地看着他。

    周朝光一脸无辜,道:“刚才好像有人在骂我。”

    “你不是神游天外,听不到吗?”她勾起嘴角,接着再一次向着远方喊道:“没错,你就是个混蛋——”

    周朝光看着她,也学她的样子,把手掌拢在嘴边,放声喊道:“哪里混蛋——”

    方冉冉深吸了口气,接着竭尽全力呼喊道:

    “你好自私——”

    “你太狡猾——”

    “我已经看穿你了——”

    方冉冉停下来,气喘吁吁。周朝光微笑地看着她,道:“还有吗?”

    “还有。”方冉冉重新举起手,大喊道:

    “周朝光,你是个混蛋——”

    “但我告诉你,我不怕你——”

    方冉冉停下来,感觉已耗光所有力气,但心里十分痛快。

    周朝光看看她,接着向远方放声喊道:“那你讨厌我吗——”

    “我讨厌你——”方冉冉毫不犹豫地喊道。

    周朝光转身,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方冉冉也转身面向他,两人直直地注视着彼此的眼睛,带着一股较量的意味,似乎谁都想要先把对方看穿。

    良久,周朝光转过身,向着远方大喊:“那你喜欢我吗——”

    没有立即等到回答,他望着远方,双手攥紧栏杆。良久,耳畔传来呼喊:

    “喜欢——”

    随着尾音的消失,山顶重归于寂静。周朝光转过身,说:“我刚才神游天外了。你说了什么?”方冉冉转身注视他,看到他眼中小心翼翼的期待。

    “我说,”她笑着说道,“我喜欢你。虽然有时候会讨厌你,会觉得你好像不是那么可信,但我还是喜欢你,和你在一起会开心,见不到你的时候会想念。”

    周朝光的表情由惊讶转为狂喜。他紧紧抱住她,与她分享心脏狂跳的频率。她回抱住他,脸颊贴在他的颈窝。在这凝固的时光里,整座山、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

    过了很久,方冉冉从他怀里抬起头,说:“该下山了,我回家还得加个班。”

    周朝光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宠溺地笑道:“都听你的。”

    两人手拉着手往山下走。下山比上山快很多,不多时便已经下到半山腰。这时天色忽然阴沉下来,周朝光抬头看看天,道:“我们得加快了,估计一会儿要下雨。”

    果然,几分钟后雨点就落了下来。周朝光从包里掏出一把伞,大小刚好够给两人遮雨。不过,随着雨越下越大,这伞眼看着就不够用了。

    周朝光停下脚步,把伞塞到她手里,随即脱下自己的冲锋衣,道:“穿上吧。”

    “不用,我不冷。”方冉冉看他穿着一件抓绒衣,并不防水,催促道,“你赶紧穿上,别冻感冒了。”

    周朝光把手伸到她的外套底下摸了摸她的肩膀:“你这衣服不是很防水,里头都被雨浸湿了。”说着便不由分说地给她披上冲锋衣,接着把伞接了过去,搂住她的肩膀继续往山下走。

    两人回到车里时头发都被雨水打湿,方冉冉冻得直哆嗦,脸色都白了。她把外套脱掉扔到后座上,转头看到周朝光正在脱衣服。先是把抓绒衣脱掉,露出最里层的速干运动服,看着也是湿漉漉的。然后,他竟然当着她的面,把里衣也脱掉了。

    方冉冉心脏漏跳了一拍,视线不由自主地从他结实有力的胸肌一路往下,落到清晰可见的腹肌。她霎时间红了脸,飞快地扭过头去。

    周期光猫着腰,从驾驶座转移到后座。方冉冉听得他在后备箱悉悉索索地翻找东西,等他再回到驾驶座的时候,身上已经多了件白色的短袖T恤,胸口还印着某退休老年人俱乐部的logo。

    天色昏沉,雨水哗哗地拍打着车顶和车窗,视线被汩汩的水流遮挡,车外的世界已看不真切。铁盒子从漫天的雨水和嘈杂声中,为他们隔绝出一个安全静谧的小空间,只属于两个人的世界。方冉冉心中莫名升起某种期待,而这种隐秘的情绪被察觉之后,瞬间转变成心慌。

    “你的脸很红。”周朝光的声音近在耳畔。当她转头,两张脸孔瞬间靠得极近,近得能够感受到彼此胶着的呼吸。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和他的唇舌已交缠在一起。雨声仿佛成了催情曲,使她心醉神迷,冥冥中预感到自己即将失控,仿佛坠入一条湍急的河流,被河水裹着漂往未知之境。

    忽然之间,这河水停止了流动。她浮在安静的水面上,睁开眼睛,茫然地看向他,而他偏过头,望向汽车后座。

    这一个眼神,令方冉冉心脏猛然一跳,狠狠撞上胸口,瞬间无数念头在脑海中沉浮冲撞。正迟疑着,周朝光的脸又凑了过来,这次瞄准她的侧颈,细碎又绵密地吻着。突然,耳垂感到一阵温热的湿润,是被他用嘴衔住了。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紧接着,明显感到他的吻变得浓重而急促,复杂的低吟止不住地从她唇齿间泄露。

    这时,恼人的手机铃声响起。周朝光不管不顾,但铃声却倔强地不肯停歇,第一轮结束之后,第二轮又响了起来。

    他终于还是停止了进攻。方冉冉眼看他两眼冒火,带着怨气接通电话,只说了句“知道了”便挂断。

    “我收个邮件。”他一边解释一边打开邮箱,脸色眼看着就阴沉下来。

    一分钟后,他放下手机,道:“抱歉,公司有点急事。”

章节目录

普女30+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我真的方了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我真的方了并收藏普女30+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