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光打开门,在门口换上拖鞋。

    就着从白色窗纱透进来的光亮,他径直走到窗边,把酒放到旁边的岛台上。“啪嗒”一声,岛台上一盏中古台灯被点亮,暖黄的灯光照出屋子的面貌。

    这是一间与厨房打通的客厅,面积约五六十平,落地窗占了有七八米宽。面向落地窗的一整面墙都是书架,七八成空间塞满了书、CD与黑胶唱片、游戏光盘、卡带,还有从攀岩、骑行、马拉松等各种活动中斩获的奖牌和纪念品,世界各地旅行带回来的摆件等等。面向着书架,右手边是开放式厨房,左手边靠墙放着一张黑色的皮沙发,侧前方一把伊姆斯躺椅,正对着一台用可移动支架撑起的大电视,和一套价值不菲的音响设备。除此之外,屋子里还有大大小小十几种灯,或挂在墙上或随意地方在地上的画框、艺术品,有趣的小茶几、边桌,甚至还有一个非洲鼓……按理说这是一个热闹非凡的客厅,昭示着屋主广泛的生活兴趣与丰富的经历,但不知为何,今夜这件屋子却显得有些寂寥,也过于的安静。

    周朝光走到书架前,在一堆唱片当中翻找,很快便找出了想要的那张CD。

    “To you……Yes my love to you……”迷离梦幻的旋律与述说般的女声吟唱同时响起,他倒了半杯酒,在岛台边坐下,独自小酌起来。

    熟悉的音乐声中,他重新回到和她在酒吧“深度访谈”的那个夜晚。

    眼前这个矛盾的女人,已经引起他莫名的兴趣。她看上去似乎简单到一览无余,却一次次让他推翻先前的印象。不知不觉中,他把她当成了猎物——非要形容的话,像一只小羚羊,很是机敏伶俐,对危险有着天然的感知力,而且能够在灵活快速的躲避中寻找反击的机会,搞不好还能被她成功地完成反杀。但眼下,她竟然对眼前的猎人视而不见,对他吹出的魔笛着了迷,清亮的眼眸中透着任人摆布的天真气息,加上她在那种暧昧危险的气氛中浑然忘我的神态,使得她散发一种独特的诱惑力。

    从那以后,他对她从莫名其妙的心痒,变成了时不时的心动。尤其在他陪她闯进酒店房间,看她像傻瓜一样横冲直撞,对客户张牙舞爪,还把猎人当成“战友”的那一晚之后,他渐渐发现,自己在面对她的时候,好像不再能够百分百精确地控制语言和情绪,有时候甚至会突然晃神,回来神来的时候发现心脏狂跳。

    再到后来,他步步为营,终于看到她为他脸红耳热、惊慌失措的样子,代表他果然成功收服了她。这本来是毫无悬念的一个结果,然而由此带来的喜悦比他预想当中的更为猛烈,甚至叫他冲昏了头,越来越频繁地失控,时而显得像个老色鬼,时而又像个幼稚鬼,而眼下,尽管完全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开始牵肠挂肚、患得患失了……

    回顾整个过程,一开始的他,如同刚刚进入一场开放式的剧情游戏,以为自己是整个世界里唯一握着手柄的人。没想到,随着游戏的推进,却发现玩家另有其人。那个人不光握着手柄,还不听他的指挥,甚至妄图与他争夺这个世界的主导权。更要命的是,他感到游戏的剧情似乎正滑向他无法预料和控制的方向,而他已经不太确定自己应该按下哪个按键。

    不知不觉中,周朝光喝完了半瓶酒,感到整间屋子都在陷落,向下没有止境。他摸着额头起身,在沙发上躺下。

    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发现天已大亮。他从沙发上坐起,一低头,发现地上蹲着一只黄白色的黄狸猫,正在专注地舔毛。

    他蓦然睁大眼,俯下身子仔细观察它。这小猫跟他小时候养过的那只十分相似,但细看却又有些不一样。它的眼眶和嘴边生长着边缘形状不规则的白毛,脖子到胸腹也有一大片的白,在阳光下笼着一层梦幻的柔光。

    小猫咪突然转过头,用圆溜溜的猫眼注视着他。好可爱!他在心里呐喊着,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撸它头顶的毛。谁知道刚把手放上去,它便飞快地跑开了。

    他起身追上去,跟着它路过两间次卧和客卫,跑进最里头的主卧。左看看,又看看,不见小猫的踪影,于是他趴到地板上检查床底,也没有看到。

    他带着疑惑站起来,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床上躺着一个人,一个盖着奶油白色薄被、侧躺着的女人。阳光照着半边被子,笼着一层柔光。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没来由地想:这一定就是刚才那只黄狸猫!

    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慢慢伸出手,搭在女人肩膀上。

    “嗯……”女人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哼声,慢慢翻过身。

    他猛吸了口气——方冉冉?!

    此刻,方冉冉仰面躺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枕着他的枕头。她慢慢地睁开眼,视线逐渐从天花板往下,直到对准了他。

    四目相接,他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出胸膛。

    他的紧张之中吞了吞口水,随即四下看了看,感觉自己身处幻境,抑或是在梦中。

    对!昨晚他喝了酒,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现在一定还在梦里没醒来!

    这一发现令他心安理得起来。反正是在梦里,自己岂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往前爬到她身上,用手臂撑着身体,从上往下笼住她。

    “你是谁?”他问。

    眼前的女人露出他熟悉的笑容,道:“你傻啦?”

    他勾起一抹嚣张的笑,道:“你惨了。”说着,他伸出手,用力捏了捏她的脸颊。

    哇,这手感可太真了!比真实还要真实……

    “卧槽,难道不是梦?!”他心里想着,狐疑地伸出食指,在她嘴唇上戳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张开嘴,一口咬了下去。虽然咬得不算重,却疼得他叫出声来。他飞快地抽出食指,看见上面有两道浅浅的牙印。

    “原来你是猫妖!”他指着她的脸大叫。

    “喵……”她得意地发出猫叫,吓得他一激灵,差点就要不争气地逃跑,幸好最终还是凭着一腔好胜心稳住了阵脚。

    她又喵了两声,眼含笑意地望着他。不知为何,他觉得这笑容意味着她在嘲笑他。一气之下,他抬起身子,盘腿坐到她旁边,抱着双臂瞪她,想看看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她眨巴着眼睛坐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这时他看清她穿着一件半透明的白色蕾丝裙,身体掩在薄薄的衣料后头,若隐若现。他顿时傻眼了。

    她再一次露出了隐约带着嘲讽的笑容,直勾勾地看着他,身体逐渐靠近。

    他想要撤退,身体却动弹不得。然后,他就被她压在身下,几缕头发垂下来,像柳枝一样拂在他脸上。

    他的耳畔响起隆隆的心跳声,然后,眼睁睁看着她的唇落下来。

    他被她吻得七荤八素,欲望在体内横冲直撞,四肢却如同被钉在床上,丝毫动弹不得,急得他抠着床单,发出低低的嘶吼。

    她抬起上半身,脸上露出得胜般的笑容。接着,她抬起双手,当着他的面,脱掉了裙子。

    在急促的喘息声中,周朝光睁开眼。

    天已大亮。他惊恐地坐起身,四下张望。同样的屋子,同样的光线,低头一看——同样的沙发,只是脚边没有猫。

    他狐疑地起身,四下张望一番,缓缓走向卧室。

    轻轻推开门,满室的阳光映入眼帘,如同身在梦里一般。然而,床上没有人。

    他仰面倒在床上,感到心脏被扎了一下。

    三月的北京,暖春已经势不可挡地到来,白天最高温达到了27度。在这一天,周朝光胸中的焦躁和愤怒也攀升到了顶点。因为,已经整整过去4天,那个“猫妖”始终没有发来消息!

    “很好,你们干得不错!”散会时,周朝光笑着对几个研发部的同事竖起大拇指。等到他们都走光了,他的脸瞬间垮下来。

    拿起手机一看,她的名字旁边依然没有出现小红点,他气得攥紧了拳头。

    敲门声响起,他条件反射地嘴角上扬。“进来。”

    Hellen抱着笔记本电脑走进会议室,坐到他对面。这段时间,这个刚毕业没两年的小姑娘临时充当了公关负责人的角色,也没什么重要的任务,就是偶尔和媒体接洽。

    “周总,耽误您两分钟时间,您看下这个。”她说完把笔记本推到他面前。

    周朝光看到的是一封媒体采访函,列了几道问题,第一道就是:“有消息称智驾未来创始人兼CEO周朝光将辞职,请问贵公司对此有何回应?”

    他在心里飚了句脏话,然后面目无表情地把电脑推回去,道:“就说不予置评。”

    “好的。”Hellen犹豫着说道,“周总,现在外面有几家自媒体在传这个消息,咱们是不是要发个声明辟谣呀?”

    他挥挥手,道:“没关系,随他们说吧。你也别太担心,就按我说的办,辛苦了。”

    Hellen走后,他烦躁地呼出一口气。早知道就不要答应何宇辉,留下一个月的什么鬼“缓冲期”。他离职的事根本就是纸包不住火,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演戏,演起来有什么意思?

    值得庆幸的是,何宇辉这回办事还算麻利。在短短十来天里,他作为CEO的职责范围已经得到了极大的缩窄,如今,他一天也就象征性的开一两个会,也就只有像Hellen这样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还对他将要离职的事半信半疑,其余老油条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也没几个人会不识时务地过来找他决策。

    然而,这种被困在岗位上闲到发慌却又无法自由行动的状态,却比忙碌更令人难受。别的不说,至少让他有充足的时间,为那只“猫妖”的不理不睬每天生气八百遍。一想到这里,他就恨得想要打电话骂人。

    他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一下就看到被置顶的“方冉冉”三个字。他咬着牙点进去,把她的备注名改成了“猫妖”。

    没想到,他刚给她改完名字,她的微信就发过来了,惊得他差点摔了手机。

    “我最近在给我姐找阿姨,一时半会儿没找到合适的,你有推荐的么?”

    他反复阅读着这条消息,最终确认:这就是她铺的一条台阶。要下吗?

    当然!!!

    他在对话框里打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折腾好久才发出5个字:

    “有啊。当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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