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每天早上能去师娘的厨房休息一会儿,我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虽然不到三更就起床,但是我可以在厨房里一边熬粥一边睡一觉,靠着炉灶还热烘烘的呢。

    而且先生那么好打发,只要给他咸津津、油汪汪的酱料,就心满意足了。

    就是昨天上午他领着我们复习朱子的第二章饮食有度的时候,我总是会幻想着他一大早空口吃豆瓣的模样。

    这难道不是朱子说的贪吃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他们读书人也是说一套做一套啊。

    每个人都有两副面孔呢。

    今天早上,我灵机一动,就开始在厨房寻找起来

    我要寻找师娘的第二副面孔。

    这还是昨天回家收拾蜜汁梅的坛子的时候,我意识到的问题。

    师娘的口味到底是什么?

    我已经知道先生喜欢吃咸的、香的,但是师娘喜欢吃什么我却不知道。我甚至不确定她喜不喜欢吃甜食,毕竟整个厨房都找不出多少糖来。

    可是我很清楚,找不出糖来,不代表师娘不喜欢吃甜的,因为很多家庭里,哪怕妇女整天在厨房里忙活,但是这个厨房却完全无法体现这个妇女的喜好。

    可能地上堆满的都是男人爱吃的菜,调料里面的都是儿子喜爱的味道,她亲手做的每一道菜肴,都会符合老公和儿子的口味,但是她自己喜欢吃什么,老公和儿子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

    因为身为一个妇道人家,表示自己的需求是一种羞耻的事情。就像我们这些巷子里的小女孩,手里没有拿个活计,就不会出门走动,因为那样子看上去仿佛在不务正业,同样小女孩白天也不能睡觉,那样看上去就懒得人神共愤。

    一个已经结婚的妇人更是不应该直接表示说自己爱吃什么,那就是一个馋嘴婆了。

    就像我娘,她就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喜欢吃哪种东西,就算喜欢,她宁可馋着,也不会买的。

    但是遇到特别喜欢的,她也忍不住买回来,然后嘴里说着:“我家的姐弟两个喜欢啊,非要我给他们买……”

    我看着我娘会将这些吃的用她最漂亮的瓶子装起来,藏在柜子的角落里,偶尔吃几个。

    所以,推己及人。

    我想要知道师娘的口味,就应当在厨房里,找到类似的容器,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仿佛在寻宝,小心翼翼打开调料柜子,从一排排瓶子和油纸包里面看去。

    这都是先生爱吃的调料,没有别的东西。

    我又看了堆满蔬菜的角落,案板旁边的木架子,还有墙上挂的那些布袋,但是一无所获啊。

    也许师娘根本没有藏自己的秘密瓶子。

    这个大厨房也没有属于她的秘密小角落。

    这时候我开始认真注意墙角那小板凳,我这一段时间都没有坐过,因为上面有一个很舒服的布垫子,应该是师娘亲手缝的,看着挺精心,估计是她的专座。

    于是我轻手轻脚过去,拍了拍衣服确保没有灰尘,然后往那里一坐。

    还别说,坐下之后才发现这个垫子真舒服,而且这个位置也真好,从门口正好能看到前院方便监视学生,而且往后看还能留意侧门,距离小虫乱飞的杂物堆挺远,还不会被炉子的烟熏着。

    我模仿师娘整日坐在这里的样子,然后右手随意一淘,就从凳子下面掏出来一个小箱子。

    看到箱子的样子,我就知道找到了。

    因为这个箱子又小,木头也不好,但是上面专门套了一个师娘精心缝制的罩子,甚至还有几针刺绣,是如意纹的,看着和那个垫子的缝出来的花纹一模一样。

    应该都是师娘亲手细细缝纫出来的。

    这肯定是师娘的零食箱。

    我悄悄把箱子开了一道缝,往里面看去。

    我眯起了眼睛。

    好酸,怎么会这么酸,里面放了什么。

    我打开箱子盖子,叹为观止。

    师娘这么爱吃酸的吗。

    只见里面是一把酸杏干,几块酸枣糕,还有个罐子装满了醋蒜,甚至箱子里还有一大堆青涩的梅子。

    我只是这么看着,脸都快皱起来了,嘴里发酸,确定师娘的口味估计就是酸了。

    他们两个真奇怪,先生是个调料狂魔,还偏爱吃咸的,师娘却喜欢吃酸的,还酸得不得了,而且藏得这么隐蔽。

    先生:呵呵,当年我是个穷书生,人人都骂我穷酸。我记得当年王寡妇见到我,还大声嚷嚷,说:哪里的醋瓶子洒了,怎么这么大的酸味呢。所以我平生最恨酸的东西了。

    今天早上,我在厨房找到了师娘的零食箱,发现她真是太爱吃酸的东西了。我决定做早饭,专门给她做个糖醋拌的小菜丝儿来吃吃。

    我就这么想着,回到炉灶旁边坐下,因为粥快好了。

    然后那家伙,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我一开始注意到厨房门口有个人,用余光一打量,还是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难道是新学生,或者先生的亲友?

    他看起来挺高的,年龄也比较大,有个二十出头吧。

    就那么站在厨房门口往里面看。

    这就不体面了啊。一个男子,看到这里有女眷,他应该转身原路返回才对。为何还要往里面窥视呢。

    可是那男子非但没有走,反而还走进来了。

    这下子我开始迷惘了。因为按照女孩子的规矩,我应该马上捂着脸,慌张逃跑,可是我现在是在先生这里当女学生,表姐说了那么多次,按照女学生的规矩,我完全可以不慌不忙站起来,然后两手交握,给他来一个平礼。

    所以我该怎么做呢。

    像一个小巷女孩子那样捂脸跑了?

    不行,表姐还在私塾里上学,那么男孩子也欺软怕硬,若是发现我这么做,群起而笑话我们两个,表姐处境将会更艰难。

    所以我不能直接跑了。

    于是我一动不动,拿着柴火往灶台里面填,就像没有注意他。

    然后这个无礼的家伙竟然就直愣愣走到我身边了,然后我感觉他在看我。

    上下打量着看我。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瞪回去的时候,他注意到了灶台上的粥,他说:“真香啊,小丫头手艺真不错。”

    我照旧不理他,我已经想好了,是他先无礼的,他见了女眷不回避,他没有先对着我自我介绍,他这样无礼,我自然可以无视他。

    那家伙就继续打量我的酱,甚至拿手指头去蘸了蘸。

    好无礼的东西了。

    “呵,挺好吃的,小丫头你看着这么小,手艺真是不错啊。”

    然后,他俯下身,强制走进我的视线。

    我视而不见,目光都不为所动,依然在烧火。

    然后他说了一句特别无礼的话:“要不,你跟了我吧,我把你从这里买回去怎么样。”

    不可思议,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他怎么可以在私塾里,冒犯一个女孩子呢。

    我目光垂下来,看着手里的柴火,其中一半已经在炉子里点燃了,火苗子烧得很欢快。

    我似乎应该抽出这根柴火,对着他的脸来上一下子,因为他冒犯了一个女孩子。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这么做,一个身影风一般冲进来,把我挡在身后。

    表姐搂着我,躲开这个无礼的家伙,然后厉声吼道:“道歉,立刻给我道歉。”

    表姐气的整个人都快跳起来了,配上她优秀的神高,看着相当唬人,那家伙一时间竟然也不敢动了。

    我才趁机看他,注意到他果然二十岁上下了,长了一张对于年轻男人而言还挺不错的脸,但是那副神情,活像个只有一张脸能看的废物点心。

    这会儿他竟然开始上下打量表姐了,边打量边说出奇怪的话来:“你,难道就是你,不行你太厉害了。”

    表姐自然听不懂,于是厉声斥责:“你在私塾这种教书育人之所,对女孩子如此无礼,还不快道歉。”

    那男人不理她,继续看她,嘴里还是念着:“太凶了,太凶了,竟然是这样的女人。”

    这时候,被厨房的骚动吸引过来的师娘走进来:“怎么回事儿啊,这位小哥儿,你是何人。”

    那年轻人转身,奇怪的是,他瞬间变得彬彬有礼起来,对着师娘行礼:“晚辈王伦,拜见叔母。”

    呵呵,他这套礼仪,跟私塾那些傻瓜差不多,一看就是被某个严厉长辈训出来的,那些无礼冒犯的部分,才是他的本质。

    可是师娘露出惊讶的神情来:“王伦侄儿,你竟然这么早就过来了。”师娘看看我们,露出更奇怪的样子,没话找话:“王嫂嫂可好啊。”

    师娘:糟了,这什么事儿啊,王寡妇的儿子怎么能就这么一大早闯进来,而且和元元姐妹闹得不愉快,他是来相亲的啊。

    王寡妇的独生子王伦:那个女学生就是我要相亲的人吗。他是个从小被宠大的孩子,虽然被母亲压着训过礼仪的,但芯子里是不管不顾,为所欲为的,当场就指着我表姐:这个姑娘太凶了,师娘,侄儿觉得这事儿是不能成的。

    师娘看看我表姐,险些没反应过来,王伦侄儿,你要相亲的不是赵姑娘,是元元。

    但我表姐已经不耐烦看他们打哑谜,抢过了话头:“你们认识?那么还请师娘告诉他,为何一大早的出言不逊,对我妹妹无礼。”

    王伦指着我:“可是,这不是一个小丫鬟吗,难道不是师娘你的烧火丫头吗,一个丫头而已。”

    表姐大怒:“且先不说丫头是不是应该被你调戏,但是站在你面前的是我表妹李大姑娘,她是好人家的女儿,她的父亲,在镇上有房子收着租,在乡下有田地收着谷,虽然不敢自比地主大户,也是个小康之家,难道这种人家的姑娘,是你能欺负的吗。”

    王伦:什么?

    师娘凑到他面前低声说:这才是我给你说的姑娘。

    王伦惊呆了:这豆芽,才是我要相得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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