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碧微微地惊:“这些事情常人可不知道,殿下告诉你的?”话落,她轻轻摇头,“你与殿下久别重逢,一见面说这些着实奇怪。长乐你是如何知晓的?”

    “机缘巧合。我见过他,现下他该是又被殿下找到了。”

    小锦一心翻案,必定着急将孙士程交给司元贞。

    还有,司元贞和小锦之间,又是怎样的牵扯?为何他会一眼认出变了面貌的小锦?小锦口中带她出黄泉的灰气,她为何说是因我而生?

    “我还知道一件新鲜事——”清荷拉住夏碧衣袖,眨眨眼,“有关商山的。”

    我忽地想起那个绣了极真极好的戏水鸳鸯的荷包,被烧成了灰烬,灰烬早飘得找不到踪迹了。只是不知,是否还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又飘了回来,惹得她多思。

    夏碧指尖顿了一瞬。

    清荷没注意到,兀自兴冲冲地接着讲:“商山当官了,如今是宣节校尉,正八品呢!当时他来给沛沛送桃花时,我们竟不知这人也是个官家子弟。”

    我对他记得不大清了,只一点难忘,他胆子尤其小,逗一逗就能吓得面白耳红。

    “殿下安。”门口守卫的声音。

    望去,司元贞穿了身月白色袍子,身后昌河抱着一摞公文。清荷夏碧忙起身问安,端正地立在一旁。

    司元贞开口:“你们先下去吧。”

    我一手拉清荷,一手挽夏碧,急匆匆往门口走。守卫的手拦了又放、放了又阻,不时向屋内昌河投去为难的目光。

    我装傻充愣:“殿下要在这屋里办公,让我们出去呢。”

    司元贞拿了本折子,斜坐在小案旁的软垫上,似是看得专注,没理会门口为难得摇头叹气的小守卫。

    昌河皱眉向守卫丢去个不争气的眼神,又收了神色,温声向我:“长乐姑娘还请留下。”说罢他也退步出去,关上门。

    屋内只余我与司元贞两人,一盏轻摇的烛火。

    我斜啦啦地倚在小案上,“这屋里暗得很,看书看折子伤眼睛,殿下换个地方办公吧。”

    他仍低头看着手中的折子,不时拿近折子到眼前细看,另一只手蘸了红墨圈点,直到红墨在纸尾落笔“此事勿再议”。

    字迹连成一片,能看懂的约莫也只有跟他跟得久的臣子和从前在他身旁磨墨磨得手生茧子的我。“议”字最后一笔落墨很浓,他只有气急了才会如此,折子里究竟是何内容?

    我真想学一学,气死他。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就入嘴,喝完放下杯子,他说:“你只点了一盏,有你的道理,我就不多干涉。”

    呵!

    我没忍住,“我当初离京,也有我的道理,殿下干涉得还少吗?”

    他又喝了一口茶,“那你且说说,你离京是有何道理?”烛火昏黄地摇曳,愈发衬得他的眼色晦暗难明。

    似笑非笑,似喜非喜,似怒不怒。

    “我自有道理,我的道理就是……就是这屋里太暗了,我要多点几盏蜡烛!”

    静了半刻。

    他无声一笑,依旧看不清喜怒。随即他唤昌河进来添蜡烛。

    我起身左右招呼:“来来来,全部都点上……屋角的那两个老烛台,看到没?也点了,蜡烛换大的,大的亮。”

    屋内亮堂得如同白昼的夕光投来。

    司元贞的每个扬唇、挑眉、转眼,尽数收我眼底,再不会有看不清脸色让人发怵的情形,我继续斜啦啦坐着,满意。

    他递给我那本“此事勿再议”的折子,我一看——

    “今朝太子妃,来日国母,主簿之女身份低微……”

    “红颜多祸水,祸水嫁于百姓但危一户,祸水得入皇家迁害天下!”

    折子看到一半,我一脸真诚地看司元贞:“甚有道理。”

    他半垂双目扫了折子一眼,“你指的哪一点?”

    这折子写得文邹邹,长篇尽是东南西北地拐着弯骂我的话,我违心说:“全都有理。”

    他没再回我,单手倚着头靠在小案上,闭眼,烛光照得一览无余的脸上显出疲态。

    半晌。

    睁眼,他轻叹一声,说:“你先把折子看完,不认识的字问我。”

    我又拿起看了一半的折子。

    “娶妻娶贤,成国公之独女毓秀天成,人品……”

    “赵氏长乐长于蜀州,性孤僻,诗书礼乐无一通者。”

    “臣曾闻说赵氏与其兄过往甚密,妹入兄室,过晚方出;更有闻两人背亲离家,时有私私过亲之举,行若夫妻……”

    我跳到开头,“臣萧明瀚,敬扣金安……”

    他怎会知道那样多?我放下折子,问:“萧明瀚是谁?”

    司元贞拿过折子不知翻到何处,定了脸色,“长乐还认为折子里的条条都有理?”

    “也不是哈。比如说我与赵子济来往多那条,完全是异想天开,没道理没道理!”

    他挑眉,盯着折子,“赵子济也快到京了。”

    子济曾说在南襄等我两月,我这才离开一天……“是你?你、你找他回来做什么?”

    “元老要孙女婿,我又不能凭空变一个出来,只好辛苦赵子济奔波一趟了。”

    我深吸一口气,气息呼得断断续续。留在此处,一是被司元贞拘着,二是与小锦还有账未算清。我都想好了,若是两月之期后司元贞最后不放我,我便以自身性命胁迫他,他那样爱从前的沛沛,必定舍不得她死……

    可子济,子济被他抓回来了。

    “司元贞,”我扯出个嘲讽的笑,“我永远不会喜欢你。”

    他像是没听到般,喝了口茶,又重新拿起本折子看。

    我冷声:“那茶是我喝过的,你不嫌脏么?”

    “我知道。”他眼神落在折子上,不见半分怒色。

    一拳打到棉花上。

    我大喊:“昌河!”

    他当真进来,对司元贞行了礼,对我行了半礼。

    “我要睡觉,这蜡烛照得烦,灭了,全灭了!”

    他抬头看司元贞,司元贞放下折子,“回守正院吧。”

    烛火灭,公文一空,下弦月照得小案泛出沁沁冷光。

    我不知何时睡去的,恍惚睁眼时候听见夏碧压低的声音:“也不知秋雁还活着没……清荷,她怎么就成了大皇子的细作呢?从前我们四人,长乐要做太子妃,现在只剩我与你了……”

    秋雁是细作?

    我揉揉眼,正要起身细问,忽地听见清荷的声音:“殿下南溪山遇袭,必定是因为她向那个庶人透了消息。夏碧,她是罪有应得。”

    清荷这样冷的声音,与她平时恍若换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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