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活着的人们需要再生,从本身再生。

    ——萨拉马戈

    他在旷野。

    有人拉住他,呼唤他的名字,温柔的,轻缓的,音节拉的很长……

    他转过头。

    一切塌陷,一切远离。

    他像酒液中的气泡,上升,触及顶端。

    夏油杰睁开眼。

    入目皆是雪白,有一些淡淡的消毒水味。

    蝉鸣嘹亮,透过从百叶窗渗下的日光便可瞥见炽热的夏天。

    身旁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他转过头,女性,黑发,穿着高专制服。

    “别这么看我,我不是她。”

    “我知道。”

    你死了,当这个概念出现时他发现自己竟然出奇的平静,没有天内理子死亡时的愤怒,没有灰原雄离世时的绝望。他的大脑像在听取广播一样让这个信息淡淡划过,他诅咒失败了,你死了。

    他让空气流入胸腔,又缓缓吐出。坐在旁边的咒灵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突然,她打了个响指。

    “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你的爱,准确说,你对她的爱。”

    “我知道。”

    “六眼让我提醒你,烂橘子可能会因为我找你。”

    “我知道。”

    “……”

    咒灵离开了。

    蝉声渐弱,最后消失。在这死一般的宁静里,他听到自己的笑声从指尖溢出。

    咒灵站在门外,感受着体内翻涌的咒力。

    也许是夏日,夜晚的风有些燥热,头顶的星空始终不变。

    你们曾在星空下聊天。

    那时夜晚的风还很凉爽,你声音不大,足够让他和风听见。

    “我从不认为咒力的多少是强弱区分的标准。强和弱的评判从来不是单一的,当谎言和筹码足够迷人,‘弱者’操纵‘强者’并非难事;当精神和思想足够富足,穷困潦倒的乞丐也未必弱于家缠万贯的富翁。”他看着你的眼睛,里面有星空的倒影。

    “每个人都有其各自的生存法则,不必把保护你眼中的弱者当做义务。”他感觉你的发丝轻划过他的脸颊。

    “我知道。”你们十指相扣,像织网上相交的丝线。

    “夏油杰”

    咒灵在叫他。

    “我觉得需要专程来感谢你,我的咒力再这么增长下去就要超过六眼了。”

    “什么咒力?”

    “我源自你的爱,每当你对她产生诅咒式的爱意我都会增强。”

    咒灵语速很快,没等夏油杰回话又问了一句,“话说你最近不太对啊。”

    “我没事。”

    “别这么抗拒,我是你的爱,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你,我在自救。”

    “我只是突然想到,保护弱者从来不是义务,咒术师保护普通人也不是。”

    “所以呢,你得出什么结论?”咒灵找了块空地坐下。

    “咒术师所要做的这些,祓除咒灵、战斗至死,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意义向来都是人赋予的,你要觉得没意义把所有人都杀了不就好了。”

    夏油杰扶额,“我还没这么极端。”

    “我也是说说,想要做极端也得要有与之相配的能力,就算你走上极端也绝对完不成你的目标,不过是想找个什么东西支撑你苟延残喘而已。”

    “你不是在自救吗?”

    “忠言逆耳嘛,我认为我说的挺对的。”

    “算了。”咒灵拍拍手站起来,向天台的门走去,“我的确不太会安慰人。”

    “杰?”

    时间像被篡改,目光所及皆是鲜红。

    “杰。”声音很小,想在耳边的轻声呢喃。“诅咒我吧,让我留下。”

    “不会吧?”咒灵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我才初学幻术啊,你这个反应会让我膨胀的。”

    夏油杰猛地上前,掐住咒灵的脖子。“你还受我操控。”

    咒灵脸上笑意不变,“你在愤怒什么呢?这一切在诅咒她之前你应该想得到,还是说,你根本不敢去想?”

    夏油杰似乎愣了一下,他松开手。

    “还有一件事,你也应该知道。咒灵难以压抑其杀戮的本性,她将在善与恶中挣扎,你们都无能为力。”

    2007年九月,善村。

    咒灵推了一把夏油杰,“我们快到了。”

    “谢谢。”

    咒灵感受体内新增的咒回,“提醒你几句,不断美化自己所不了解的人不是件好事。”

    “整个高专我最了解她。”

    “真是单纯啊。”咒灵笑道。

    这次任务解决意外顺利,任务目标看到咒灵就主动让夏油杰收服了它。

    在临走时村长留住了他。

    “还有个东西没有被处理。”他身上有些血腥味。

    这也许是个漫画家喜欢的故事。英雄跌下神坛,被误解、被指责,百口莫辩,悲凉孤寂。创作者或许大发慈悲,让他沉冤得雪与人们握手言和 。

    但这不是漫画,也没有英雄。

    只是两个女孩蜷缩着,颤抖着,惊恐的目光从笼子狭小的缝隙中露出。

    没人能替她们原谅。

    “我们先出去吧。”夏油杰笑道。

    “你要杀了他们?”咒灵凑过来。

    “不止他们,但从他们开始。”

    “你不太坚定。”

    “我够坚定,不用你管。”夏油杰催动咒力。

    血溅到他脸上,咒灵的手穿透村长的胸膛。“新手保护期,我先帮你。”

    “你真的恨所以普通人吗?”咒灵推开村长的尸体,甩甩手,捡了把刀。

    “你真的认为你有能力完成你的目标吗?”咒灵把刀扔出去,远处逃窜的村民被钉在门上。

    “你真走投无路到靠这个目标苟延残喘吗?”咒灵找了一张弓,咒力做箭,瞄准,拉满。

    “你真的甘心受人操控吗?”这一箭偏了,她又拉弓。

    “停。”

    咒灵把弓放下。

    “我没这么极端。”他说。

    两个女孩被送去心理治疗,由夜蛾老师暂时照看。

    夏油杰要去找咒灵所说的,你记忆中的操控者。

    按理说,咒灵只拥有她的咒力提供者的记忆。

    听到这问题时,咒灵正咬下一块馅饼。“你最清楚。”她把馅饼吞下,“这又不是一场单恋。”

    咒力没有增长。

    在一次任务之后,咒灵决定离开。

    “你会被祓除的。”夏油杰说。

    “那就祓除吧。”咒灵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我会再生的。”

    档案

    ……受咒灵突袭被特级咒术师夏油杰诅咒,失败,确认死亡。

    术士: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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