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忙什么?你这事想必不简单吧?”黑暗的空气在热欲之下沉寂了良久,裴誉亭率先开了口。

    “没什么,都是些不紧不慢的小事。”萧瑾将脸在他的颈窝中埋得更深了些。

    “我发现好像每次只要和你一起就会睡得特别好,从西戎回来的路上我就发现了。”她转过话题,轻声将温热的鼻息洒在他的锁骨之上。

    “不过你不说的话,”他将怀中之人揽得更紧了些,“大致也能猜出来大概。”

    “什么大概?”心下有些紧张,萧瑾将头稍抬起来了些盯着身前之人。

    顺势松了手臂起身,裴誉亭重新燃起了榻边的烛台,兀自下了床去,但很快便是手中多了两样物事归来,一是帕子,另一是叠落在一处的两杯:“还未洗面漱口吧?”

    这般说着,他将榻上之人的锦被稍往下拉了些,用热水浸过的帕子轻轻拭过柔腻的面颊。

    “你知道什么?”有些心急地坐起身后,身前之人并不多言语,只是将一旁的两杯拿来示意她漱口。

    心下忐忑之余胡乱漱了两口,原先掩在身前的锦被便随着臂上身上的动作悄然下滑,她自己是毫无觉察同时却是在他眼中落得清晰。

    微隆的两峰柔软露了大半,酥艳粉娇,凝然若白玉,上落红痕无数。

    “唔……”

    将手中两杯重新放回方桌,他倾身向下堵住她双唇,而后不断将其下碎红布得更密,那弧度恰是极合他的手掌,圆润之形紧贴着他掌心的温度微变。

    帘帐微摇,玉暖生春。

    “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没有应答,唯有铺天落下的细密的炽热。

    风声隐于夜空,良久,她只软软窝在他怀中。

    “别瞒我……”

    “我还以为我做的够隐蔽了。”因身上无力而渐趋温吞话音中多了两分沮丧和懊恼,“我只是不想牵连你而已。”

    “一个人固然能藏得好,但两人合谋才是力量更大。”裴誉亭伸指将她在自己怀中蹭乱的发丝捋顺。

    “让我帮你,好不好?”

    “还信不过我吗?”

    思量半晌,萧瑾终是环住他的脖子,双唇轻贴上了他的耳鬓。

    ……

    天高月晦,冬夜漫长,烛台光亮尽灭。

    “你先前说同我在一处便睡得好。”

    怀中人点头。

    “那我往后夜夜都陪你。”

    “你什么时候才能名正言顺嫁给我呢?”

    “很快了。”话中困倦已浓,但缱绻柔情,答得认真。

    也是。

    这实实在在定下的婚事也跑不开,待诸事落定,她迟早要是他名正言顺的妻,目下要做的便只是携手同她渡过眼前的难关。

    瞧着她在暗中有些抬不起眼皮的样子,裴誉亭不禁莞尔。他毫无一丝困意,只是感受着她投在自己颈间的气息渐趋匀缓。

    “瑾儿。”

    “嗯。”

    “其实我起先也不知道你近日正作何打算,看你日日忙得不着府,猜着有事发生罢了。”

    “你诈我!”

    “我还是太相信你了。”口中嗔着,她抬手欲拍他的肩未遂被拉着置于他的腰腹一侧。

    “这次真睡了。”

    ……

    云淡风寒,日光高悬。

    置于盘中的画卷缀着素雅的花边,被徐徐展开之后显出一个温婉娴静的女子身形,其上眉目清丽之余还含着端庄。

    画卷的右上有两点小小的黑色墨迹,笔画缠绕,并不是中原汉文,是并肩而立的两个皮沙字,曰静瑶。

    她也万万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窥得已逝往事一角。

    重新收好了画卷后,赫远叩门而入,其后跟从者在身形瘦削的同时兼备老态龙钟之状。

    “公主,都准备好了。”

    “边上的宅子也已经收拾妥当,其间备有的起居之物皆是难得的上品。我们的易容术虽是比不得那皮沙秘术,但撑个十天半月应是没有问题。林岩目下已照着宫人的指导训练了多日,我定然出不了什么岔子。”

    得了他挥手示意,其后的那人半眯着眼负手而立,道了一声“平身”。

    “我这个父皇的亲生女儿都看不出破绽来。”

    见此人能将座上皇帝模仿的惟妙惟肖,萧瑾悬着的一颗心顿时要落下几分来。

    目下皇权下落给了萧鼎桓而只任一个万人之上虚名来,她这有些老迈昏聩的父亲应是一时半会也没什么意外发生,那人也没必要在这个关头打他主意,只是保险其间还是要周密些,不然真出了事可只有措手不及的份。

    “车也备好了,即刻便可出发进宫。”

    瞧着萧瑾将桌上的折子揣入袖中而后迈过房门,那瞧上去瘦削老迈之人身着宦官之衣作寻常宫人打扮,动作利索地紧随其后,远看上去也是再寻常不过,并不惹人注目。

    皇室宫殿自有其肃穆威严,并不铺张的马车自晨间驶入后傍晚才得归。

    几日一晃而过,也总算是将计划更往前推进了一步,只是目下面临的困境也并不容乐观,萧瑾总忧心忡忡地坐于案前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两千……

    目下能受老皇帝直接控制的兵马本就不充裕,拨给她两千而将剩下的捏在自己手中,想来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帝王之家生来便多的是猜疑,她也本就不是得惯了圣宠的皇室子弟,这也是在意料之中。只不过意料着自己父皇给不出很多兵马,没想到竟真会给得这般少。

    只是这宫中来的两千之数再加上她和裴誉亭能零零散散凑出来的,统共也不过四千。不算别的,光是先前派去岭南而半途失踪的兵力也达三千之众,相比之下这四千当真是杯水车薪。

    若是能有一万之数,那赌一把也未尝不是没有胜算,可四千对三万……

    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先前计划的是十日之内成事,再迟些便恐生事端,但目下的状况却委实是不允许一切按部就班地往前。

    如若紧急招兵买马,耗时颇长不说还容易暴露了行踪;可若不从民间招人,她也实在再想不出哪里还能填上这六千之数。

    六千……

    自前几日起不断有人要上香铺找麻烦,其所提的也多是些栽赃之事,若要澄清起来显然她占着有理的一方,但此举终归还要打上不少的麻烦。她是这香铺的背后之人一事并不难查,再往后也恐生出掌控之外的事端,索性直接关门歇了业,倒也从根源上断了背地里那股势力欲要找茬的心思。

    这铺子是她目下的主要财路所在,先前的积蓄因着要支撑岭南援兵的粮草用了大半,目下也并没有什么紧急要钱的地方,歇业些时候也并不打紧。

    将近隆冬,想来岭南的瘴气也已不如春秋深重,迟迟未有消息传来,也不知当地战况如何,亦不知太子是生是死。

    念到此处,她捏在手中的笔不由地又紧了两分。

    炭火由铁钳翻动,发出新一轮的噼啪声响。

    上前将她手中之笔抽离,裴誉亭道:“你这样总空捏着一根笔也不是办法,今日刚好是我旬日休沐,刚好可以带你上街走走。”

    “中午请你吃醉和春。”

    知晓他素来公务繁忙,好不容易一能得了空当白日里陪她,于是萧瑾当即将桌上摊开的本册纸张粗粗理在一侧,道:“也好。”

    只是两人正要收拾出门之时却得了有客来访的消息。

    “莫提?”

    “他怎么会这个时候来?”有些不可思议,她接着问道:“他一个人吗?”

    棠雨颔首答道:“莫提王今日来访是扮作了寻常的西域商人,随身仅带了两个侍从,现下正在偏厅候着。”

    她离开西戎之时才将将平去了浩戎的宫乱,算起来日子莫提应也是将将在宫中坐稳了王位便踏上了前往长安之途。

    既是一国之王来访,首当其冲要做的应是宫中依礼设了仪仗相迎,但她事先却从未听到宫中有报西戎王将至。但如今他亲至自己府上,断然没有不见的道理。

    只是……

    回头看了一眼裴誉亭,好不容易两人都有了闲暇之时,如今便是又要错过了。下此便有是旬日之后,这期间要发生些什么也还皆是未知。

    “正事要紧,莫提千里而至,还须好生招待才是。”

    口中虽是这般说得轻巧大度,他心下却是免不了略略一紧。莫提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如今万里而至,未入皇宫而先来了公主府,其间意味也并不难猜。

    但毕竟她是一国公主,代表皇室表态也是应尽的义务,况且他们二人早有婚约在身,如今彼此都又解了误会明了心意,他也并没有什么好怕的。瞧着她面上显出来些愧色,他主动携了她袖下之手:“快过去吧,也免得耽误事。”

    “好。”同他挨去更近一些,五指回握,两人并肩出了门去。

    这六个月之期本也不甚久远,见了莫提也并未发现他有什么大的变化,马背上的民族内里的精悍一如既往,隐约带着些跋涉千里的风尘,只是蓄须渐浓,周身气度多了两分稳重。

    略一寒暄过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两人紧挨着的肩上。

    瞧见他的注意,萧瑾也主动开了口:“自西境归来后父皇便同我们二人赐了婚。”

    “原来如此。”

    毕竟也还是少年人,纵然是有意要将失落藏在心底,还是抑制不住面上的端倪。

    “大王远道而来,依礼我得赶紧报与了朝廷好生相迎才是。”

    “此番是我一人先行,西戎的使团都还在后面,要迟□□日才到,到时人齐了我们再一齐进宫求见。”

    瞧着对面的两人自进门后便显出十足的般配,他先前积在胸中的一腔话已全然不知要从何而起,抑或者说,他不知这一腔话是否还有要说出来的必要。

    虽说早在浩戎时便隐隐觉得两人的关系不简单,将国中之事安定下来后他便即刻启程,没想到终归还是迟了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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