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笙撤出代城后,孙副将带着大批镇北军入驻,接管这座城池。因代城要重新安排布防,孙副将腾不出来人手护送,苏木又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只好在县衙暂住。

    未免暴露身份,她打发了孙副将请来的大夫,只继续用一些外用的伤药。过了几日,苏木自觉身体已大有好转,雇了一辆马车,打算自行返回。

    辞行这日,孙副将恰好不在城中,苏木让人留了封口信,便径直出城了。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孙副将于城楼上暗中观察,眼神狠厉——临平侯,这一次可没人救得了你!

    一路上,马车行得很平稳,几乎让人感觉不到颠簸,与离开洛都时的体验天差地别。

    苏木颇为好奇,赶车老伯扬起马鞭,笑着说道:“这马儿自小跟我长大,可有灵性,老汉我赶车二十多年,驾车的技术在代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更何况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当然更得卖力。”

    救命恩人?苏木不解,她印象中并未见过眼前之人。

    老伯继续说着:“那日在城墙下,若不是大人,我们这些人只怕就要死在北戎人刀下了。”

    正说着,马车突然猛地加速向前,苏木被颠簸地不停撞向车壁,伤口崩裂,又隐隐渗出血迹来。

    车外传来老伯的惊呼,“大人,坐稳了!”

    苏木牢牢抓着车窗,只听车外传来马儿的嘶鸣,车厢左右摇晃,感觉随时都会翻覆。

    她的心跳得极快,眼前开始恍惚。

    没过多久,车厢砰的一声,不知撞在了什么东西上,苏木也被撞得七荤八素,身上已是血迹斑斑。

    “大人,大人你没事吧?”刘伯左腿骨摔伤,一瘸一拐地将苏木从车厢中拉了出来,看着破碎的马车,心痛不已,“这马儿平日里很听话,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疯了一样往悬崖下跳。”

    苏木这才看清,马车是撞在了一处峭壁上,整个车厢四分五裂,马儿早已不知所踪。前面不远处就是一处悬崖,若不是老伯机智,砍断了缰绳,只怕现下她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了。

    马儿好端端的怎会无缘无故发疯?经历过几次深宫毒害之后,苏木的危险雷达也灵敏了许多。

    这可不像是意外。

    “刘伯,我们赶紧走。”

    两人互相搀扶着,还没走出多远,空中突然一道银光闪烁,苏木推开刘伯,就地一闪,堪堪避开。

    “是你!”她一眼认出,眼前之人正是前几日城楼下的凶手。

    来人不依不饶,招招刺向要害,不一会儿,苏木身上又多出几道伤口。她渐渐体力不支,想方设法拖延时间,“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

    “若是为了钱,我可以出双倍价钱!”

    那人却丝毫不受影响,察觉到苏木体力有所消耗后,不断缩短进攻距离。男人一剑刺在苏木胸口,一步步将她逼到了悬崖边。

    苏木死死握住剑刃,手心浸满鲜血,求生的意志让她几乎忘却疼痛,死死守住不后退。

    锵的一声,苏木眼前闪过一道白光,胸口利剑被成两段。她捂着伤口,跌坐在地上,只见一个北戎打扮的男人,与那凶手打得难舍难分。

    竟是他,宇文吉的心腹侍卫格司,他竟然还没有回北戎!

    不知他使了什么招数,那凶手很快败下阵来再次逃脱。苏木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有些头晕目眩,还没缓过神来,只见格司一刀横在她脖子上。

    有完没完!苏木内心暗骂,却不得小心应付,“格侍卫,这,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诓骗我家主子结盟,扭头就把好处都送给了宇文笙,让我家主子空担骂名!”

    “这个,你听我解释,那批东西我还是给你家主子留着的。”

    “还想骗我,留着去跟阎王狡辩去吧!”

    苏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格司一脚踢中胸口伤处,整个人从悬崖上飞了下去。

    你大爷!既然如此,刚刚还救她一命干什么!?而且就算要踢,不能换个地方踢吗?

    山风呼呼从耳边刮过,苏木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在临死前还想着这些。转念一想,穿越来此,荣华富贵没享到,罪倒是没少受。

    死了也好,这次她一定要找阎王爷,给自己投个好胎。

    噗,一股凉意灌入口鼻,苏木渐渐失去了意识。

    格司未做停留,很快离去。草从里躲着的车夫,这才抖着手颤颤巍巍地爬起来,疯狂朝代城跑去。

    孙副将接到刺杀失败报信后,本是忧心忡忡,车夫来报官时,他还有些不敢相信。

    “你说,临平侯,死了?”

    车夫泪流满面,“将军,老汉亲眼所见,大人被北戎人踢下悬崖了!”

    孙副将心里要乐开了花,脸上却装出一副沉痛的表情,当即点兵,让车夫带路赶往事发之地。

    “将军,此处确有打斗痕迹。这悬崖下水流湍急,暗流密布,若是有人掉了下去,几乎必死无疑。”

    孙副将听着下属的汇报,暗中勾起嘴角,当即宣布,“北戎人贼心不死,竟敢刺杀临平侯,速报孟将军。”

    随后,他瞟了一眼车夫,心底生出一股杀意。

    平城,孟云飞正为了抓凶手一筹莫展。

    虽有小石头这个目击者,可整个镇北军中,都挑不出一个擅画人像之人,抓捕似乎陷入了死胡同。

    更何况凶手还穿着他镇北军的盔甲,若是迟迟不能将其捉拿,怕是要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正烦扰时,孟云飞又收到了一道晴天霹雳。

    临平侯,死了!

    “怎么回事?临平侯好好地怎么会出事?”孟云飞头皮发麻,生怕苏木的死因,会与先前那凶手有关。若真如此,只怕皇帝不会饶了他。

    “回将军,是北戎贼人偷袭。”

    听到这结果,孟云飞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总算又能往下咽一咽。

    平城郊外,安平村,一处昏暗的地牢。

    宇文律被铁链锁在墙上,几乎瘦得不成人形,左手上缺了一截的小拇指,更是显眼。

    他被蒙着双眼困在这里,已不知多少时日,一听到动静就有些草木皆兵。

    “说不说!说不说!”

    审讯人严刑逼供,仍然没有半分收获。邓怀英眉头紧皱,捂着鼻子离开。

    他避开忠叔等人,行至溪边,忍不住哇的一声呕吐不止。胃里被清空,他这才感觉如释重负,连呼吸都轻松了起来。

    邓怀英靠在溪边一颗柳树上,忽然不远处芦苇荡里的一抹蓝色,吸引了他的注意。

    又是一个淹死鬼,他想。邓怀英扭头就走,不妨流觞正好这时寻了来,枯黄的芦苇荡里,那抹蓝色很是亮眼。

    “公子,有人!”流觞说着就想去瞧瞧。

    邓怀英吓唬他道:“听说淹死鬼最喜欢缠着遇见的第一个活人。”

    流觞吓得连忙停住脚步,可又有些于心不忍,正好这时村子里传来了一阵哭嚎声,流觞灵机一动,朝邓怀英道:“公子,我知道找谁了。”

    流觞兴冲冲地跑开后,邓怀英本想直接离去,却又被微风吹来的一股血腥味儿,堵住了嗓子。

    他环视四周,发现那源头就出在芦苇荡里。

    安平村周围都是农户,怎么会有人受如此重伤?因兵器洞就藏在这村子附近,邓怀英不得不万分谨慎,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凑近芦苇丛,将趴在地上的身体,翻了个身,顿时愣住。

    苏木?怎会是他?他不是被北戎人刺杀了吗?他伸手在苏木颈间一探,脉息虽微弱,却还一息尚存。

    一想到大费周章偷袭宇文笙,只得了十几袋粮食,邓怀英就耿耿于怀。再一想先前屡屡被破坏计划,此时见苏木无知无觉得躺在这里,邓怀英恨不得补上一刀。

    “到了,到了,就在前面。”

    流觞的呼喊声传来,邓怀英不得不退后几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被流觞叫来的,是村里义庄收尸人,平常也兼十里八乡给人入殓的活计。虽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经她手送走的人,已经不计其数了。

    流觞指着芦苇丛道:“阮姑娘,就是这儿。”

    阮南珠二话不说,从背上取下一块儿白布,流觞连忙背过身去。不一会儿,阮南珠将苏木层层裹起来,拦腰抗在肩上。

    邓怀英眼神一直跟着离去的两人,直到流觞叫他,这才回过神来。也罢,这偏远之地,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只怕神仙也难救。

    接连沾上血腥气,邓怀英恶心得有些吃不消,回家不久就眼皮发沉,连晚饭也用不下,不一会儿就缓缓睡去。

    他依稀听见耳边哭声震天,再一睁眼,满目素白。堂中几口黑棺,一字排开,牌位上的字迹是那样刺眼。

    “是你,都是你害的!”少女双目红肿,推搡着要将他赶出灵堂,“邓怀英,你给我滚!”

    我害的?我害的!

    是啊,可不都是我害的!母亲、舅舅、大表哥、小表弟,他们个个都没能回来,甚至没能留下一具全尸!

    为什么,只有他这个罪魁祸首还活得好好的!

    邓怀英心里发胀,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不由自主地抓住脖子,大口大口地抽气。

    少女几近疯狂,冲上来乱拳挥在他胸口,“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胸口的力道越来越重,犹如千斤巨石,邓怀英猛地惊醒,长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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