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现在情况如何?”苏木忧心不已,田太妃此举分明是冲她而来,易容的暗卫是替她挡了灾。

    内监回道:“发现及时,幸无性命之忧。”

    苏木负手沉思,北戎使团此次为两国交好而来,方才宴席上北戎公主还提及,北戎太后有礼相赠,定要亲手交至当朝太后手中。

    若是太后始终无法露面,只怕会引人生疑。

    哒哒哒,依稀有脚步声传来,内监先行离去,苏木则迎上来人方向拖延时间,与田将军撞个正着。

    “侯爷怎么不在席间?”田将军收起脸上的愁容,堆出一个笑脸来。他刚刚收到消息,宫里太妃妹妹又做了蠢事,为了女儿的皇后之位,看来是时候壮士断腕了。

    “席上人多,出来透透气,这就准备回去了。”苏木随意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却见田将军眼神仍飘向她身后,她抬脚不动声色得挡住田将军视线,“将军看什么呢?”

    “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两人所在位置,道路甚窄,仅容一二人并行通过。田将军收回视线,微微侧开身子,做了个请的动作。

    有这么会儿时间,内监早离开了,就算田将军现在追上去,也寻不到什么,苏木口中道谢,顺着田将军手指的方向而行。

    擦肩而过时,她瞥了一眼田将军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对方虽低着头,看不见面容,她却仍感觉有几分熟悉。

    “田将军,我有些不记得回去的路了,能否请你身边这个小黄门,送我一程?”

    “这个,恐怕不行。”田将军找了个借口搪塞回去,又朝远处喊了一声,不一会儿两名宫娥就快步而来,“你们两个,送临平侯回席。”

    苏木只得暂时作罢。

    宴席上,众臣谈得火热,邓怀英座位和苏木挨着,见她回来,便将方才她离席时发生之事简短告知。

    太后身体抱恙,小皇帝用这个借口暂时糊弄了过去,田太妃的想法还是没能得逞。趁这个时间,再安排一名易容者,应当来得及。

    可惜,天不遂人愿。

    宴席结束后,苏木从胡影那里得知,留在京中的暗卫里面,与她身形相似的寥寥无几,而还在外地执行任务之人,一时间也来不及赶回。

    而且,胡影本身也不支持再寻一替身,这种机密之事,多一人知道,总是多一份风险。

    一番商量后,苏木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三日后,北戎公主被单独迎入长信宫。苏木早已换上太后的装扮,借着先前中毒一事,长信宫的宫人们,也都才被换了一遍,这些人从前并未见过苏木,最大程度避免被发现的风险。

    寒暄过后,公主奉上了一只黑漆木盒。一旁侍女接过木盒,打开仔细检查后才递至苏木跟前,内里竟是一对白玉兔,憨态可掬甚是可爱。

    “太后娘娘,我国王太后也是贵国出身,两国交好也是她之愿。”北戎公主适时提起北戎王太后,苏木记得此人曾是先战神之女,当初北戎战败,据传是她自愿赴北戎和亲,以救国危。

    远离故土,也不知她在北戎都遭遇了些什么,才能一路走上王太后的宝座。

    隐隐感觉有一股视线黏在身上,苏木抬头望去,北戎公主身后的侍女立刻低下头去。北戎公主见状,呵斥了那侍女几句,又连忙解释道:“我这侍女没见识,冒犯了太后娘娘,还请太后娘娘看在两国邦交的面子上,饶她一命。”

    “不过是看了一眼,哪儿有那么严重?”苏木盖上黑盒,身旁侍女闻声从她手中取走木盒收好,又一侍女从门外端了汤药进来,提醒道:“太后,该吃药了。”

    见此,北戎公主自觉提出告退。

    待人离开后,苏木收起嘴角,看向一旁的木盒,神色凝重。盒子里一雌一雄两只玉兔,北戎王太后不会无缘无故送如此物件,她到底发现了什么?

    回到驿馆后,北戎公主支开下人关上房门,轻声问道:“阿嬷,如何?”

    “像,真像。”归南低声道:“可她不是太后!”

    “怎么会?”北戎公主张大了嘴巴,“住在长信宫里,还有那么多宫人伺候,她不是太后是谁?”

    “太后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可今天长信宫之人,虽用脂粉掩盖,手腕间的肌肤还是露出了破绽。”

    归南曾是宫中侍女,当年白玉棠和亲时,被宫中选做陪嫁侍女一道送入北戎。因她这层身份,白玉棠特意派她陪公主出使,明面上给公主讲解宫廷礼仪,暗地里却另有任务。

    临出发前,白玉棠曾暗中对她说过,怀疑临平侯是女子,命她借机好好观察。

    归南虽不解王太后为何有此猜疑,却也照做不疑。

    三日前宫宴上,因座次原因,她只远远瞧见苏木几面,还不能完全做出判断,今日陪公主入宫,倒是有了意外发现。

    若想成功假扮太后,必定得有宫中之人配合。能自由出入长信宫,还与太后面相相似,扮起来不会令人生疑,这样的人选呼之欲出。

    临平侯果然是个女人!

    如此重要场面,太后却未能出面,反而要临平侯假扮,看来这宫中又起事端了。

    归南并未将一切都告诉公主,反而避开众人,来到了蜃楼。她手持玉牌,很快就被人领到了三楼。

    邓怀英收到消息,长叹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自从上次收信后,他迟迟未有动作,他就猜到白玉棠还会有动作。

    “公子,要不我去找个借口将人支走。”流觞见他为难,主动提出赶人的法子。

    邓怀英摇摇头,“不必,躲是躲不掉的。”

    正好,他到可以借此试探一二,白玉棠到底想要做到何等地步。

    他避人耳目,从特殊通道进入三楼,归南忙行了一礼,“见过小公子。”

    “你认得我?”邓怀英问道。

    归南回道:“家中小弟曾在元帅军中效力,小人曾有幸见过公子一面。”

    “十多年前的事,难为你还记得。”邓怀英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间充满了怅惘。

    归南咬紧牙关,“十年前那场战事,三万将士无辜枉死,也夺去了我唯一亲人的性命。国仇家恨,小人一刻都不敢忘。”

    “玉牌既在你手中,可见你对她来说是可信之人,你来寻我所为何事?”邓怀英不想再与人继续回忆惨痛过往,试探问道:“北戎使团前来,应当不仅仅是为了交换国书吧?”

    归南却盯着他郑重道,“这要看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究竟是大司农独子,还是先元帅遗脉?”

    “有何区别?”

    “公子若是选择做大司农独子,自然就是我家主人的敌人,若是选择做先元帅遗脉,就当同我家主人同仇敌忾!”

    归南讲得很是认真,邓怀英丝毫不怀疑,她这话中有夸张的成分。

    “邓某岂会认贼作父!”

    归南却不敢全然相信,“当真?那先前主人传信,公子为何迟迟不配合行动?”

    “如今小皇帝当朝,田、邓两家斗得不可开交,咱们坐山观虎斗,让他们鹬蚌相争不好吗?”邓怀英推出了先前想好的借口。

    “哼,这两个老狐狸,趁新帝年龄小把持朝政,只怕再等个十来年,也斗不出个结果,主人可不愿再给他们这么多年的好日子!”归南愤愤不平,“公子屡屡推辞,莫不是贪念荣华富贵,早就将白府满门血仇抛之脑后了!”

    “不必拿话激我,这招对我没用。”多年忍耐,邓怀英几乎将常人情绪都戒掉了,归南故意戳他的伤疤,也没能起到作用。

    见软硬都没用,归南也不再浪费功夫,“公子既然不愿出手相助,那也不要插手妨碍主人的大业。主人卧薪尝胆十来年,是时候拿回一点儿利息了。”

    归南重新戴上斗篷,急匆匆离去。

    利息?安平村秘密炼造的巨量兵器,慕容部被打劫走的大量粮草,有了这两样在手,再加上宇文笙的支持,北戎军队几乎可以听派调遣。

    半月前传来的书信,却是让他在京中推波助澜,引齐王、康王再度争抢皇位。

    邓怀英从前也和白玉棠一样,心心念念盼着将这不仁不义的王朝撕得粉碎,看看到那时,这些只顾着争权夺利的王宫贵胄们,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开始不忍,开始挣扎,若当真生灵涂炭,这些无辜百姓又能好到哪里去?只怕又是另一个三万冤魂的故事,真到那时,他与刽子手又有何区别?

    他痛恨自己的懦弱,大仇当前却畏首畏尾,他也痛恨自己的的虚伪,明明刀剑粮草都是他送到白玉棠手中的,现在却又想当个好人。

    翌日,苏木刚进公房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往日邓怀英向来勤政,今日马上都要过点卯时辰了,他的房间怎么还大门紧闭。

    恰好李录事前来送卷宗,苏木顺口一问,才知邓怀英今日告了病假。

    病了?苏木想起二人刚见面时,北上冀州途中,邓怀英身体好像就不怎么好,那上次蜃楼那个症状,莫非也是什么疑难杂症?

    一连三日,邓怀英都没有露面,苏木也有些急了,不会真是得了重病吧,好歹同僚一场,总得关心关心。

    这日散衙后,她提着补品来到邓府,恰好遇到邓司农回府。因先前诸事与邓司农闹得有些不愉快,苏木还有些尴尬。

    邓司农冷哼一声,倒也没有将她拒之门外,此时苏木却听守门的回话,“公子已经三日未回府了。”

    邓司农怒气冲冲,“有本事,他最好永远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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