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小心点,回家记得给我发消息。”

    ?

    小区门口,关照叮嘱着迟来,看着眼前这个稚嫩的少年,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炽热。

    ?

    迟来笑着点点头,眼里是不舍的柔光,等他骑行一段距离回头,关照仍在远处目送。他很庆幸今天没有固执己见,今天的迟来,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虽然是别人家的父母,但这份关爱对这个衰小孩来说已经足够了。夕阳下的云朵泛着红光,像一个恋爱期的少女,红着脸,等待自己心上人的到来。

    ?

    回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借着微弱的光,迟来打开了大门。屋里一片漆黑,看样子好像没人。迟来正摸索着开关,身后传来了魏然然的声音。

    ?

    “别开灯。”

    ?

    迟来被吓了一跳,心跳骤然加速,他眯着眼仔细打量着,沙发那边的有个似有似无的人影。迟来正打算上楼,魏然然叫住了他:

    ?

    “桌子上有些别人送的面包,早上起来你可以吃。”

    ?

    迟来有些诧异,屋里一片漆黑,他看不清魏然然脸上的表情,但声音很温柔,自己是在做梦吗?魏然然竟然在关心自己?

    ?

    迟来有些恍惚,他清晰的感受到内心的渴望在不断扩大,那张驰有力的心跳在催促他,抓紧这根救命稻草,这可能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

    “好。”

    迟来答应后迟迟没有走动,空气中传来了翻找时纸张变形的声音。凭着记忆,迟来拿出那张成绩单,他颤颤巍巍的放在桌子上,前方的黑影没有任何动作,迟来想开口叫一声妈,可那个妈字就挂在嘴边,却怎么样说不出口。迟来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实在说不出口后便放弃了,他语气充满试探,那小心翼翼的像是在走一架独木桥想稍有不慎就会从上面掉下去:

    ?

    “老师说,这个要家长签字,明天要交给他。”

    ?

    “为什么?”

    ?

    没有预想中的谩骂或同意,而是一句简简单单的疑问。为什么?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明天?还是.......

    ?

    “因为全班就我一个没交。”

    ?

    “我问为什么是我给你签。”

    ?

    语气很冷,冷的周围的空气都低了几度。迟来不敢置信,为什么是你?你是我妈啊,是我的唯一监护人,我骨子里流着你的血,我们有相同的血脉不是吗?为什么这个问题会这么荒唐,最荒唐的是这个问题为什么会从你的嘴你问出?

    ?

    黑暗吞没了最后一点光亮,迟来再也看不清眼前那个身影,他想抓住她,质问她这么多年为什么对待他,她到底把自己当做什么。

    ?

    “你别碰我!”

    ?

    就在迟来要抓住魏然然一瞬间,魏然然猛的将他推开,那力气大的惊人,让迟来觉得眼前的是一个披着女人外表的男人。迟来背后传来一阵刺痛,他向后摸索着,明白自己撞在电视机的柜台上。眼前黑蒙蒙的一片,迟来吃力的睁开双眼,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他看到魏然然站在眼前,一动不动。迟来看不清魏然然的脸色,但从语气中可以听出她的恼火。

    魏然然默不作声的回到房间,很显然她并不想和迟来有太多的纠缠。迟来摸了摸那因为跌倒摔痛的屁股,一瘸一拐的回到房间。

    ?

    迟来躺在床上,他想起关照妈妈的话,那慈爱的目光,温柔的手掌不停摩挲着迟来,语气温柔:“来来啊,你其实是个很好的孩子,不必在意别人的目光,大大方方的没什么大不了。”

    迟来听到的时候是想哭的,鼻子酸溜溜的差点让他眼泪奔涌而出,他拼命的调整情绪才让自己眼泪没有流出来。从小到大,迟来的生活就像是一面镜子,他不断的从别人的嘴里获取完整的自己。在别人的批评中,他不断完善自己,起初的批评还算中肯,可越到后面越是刻薄,显然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迟来被这些批评埋没,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像一个坏孩子。

    直到有一天,一位女士告诉你“你很棒,不用刻意隐藏自己”的时候,迟来脆弱的内心彻底破防了。可能连关照母亲都没想过这句话会对迟来有这么大影响,其实从小到大,关照母亲不是第一个和他说的,同学说过,老师也说过。但是他们都各怀目的,老师这样子说的目的是为了让迟来好好学习,同学则是因为一些小恩小惠。

    赵丽婷不一样,她对迟来是真挚的,那眼神里流露出的情感是迟来一直缺少的,渴望的。那是来自一位母亲的赞扬。

    赵丽婷的话像是一把钥匙,解开了多年来束缚在迟来身上的枷锁,也唤起了迟来对母爱的渴望。在拿出成绩单的时候,迟来是真的希望魏然然能答应,哪怕只有一个好字也起码说明了她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母亲,可是她的回答比拒绝自己还让他难受。

    在魏然然将要进门那一刻,迟来终于忍不住了,他把那个埋藏在心里多年的问题挖出,一字一字的清晰吐出,那庄重的样子让迟来以为是在梦里;“魏然然,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你的,亲儿子。”

    “不重要。”

    说完,魏然然关上了门。

    魏然然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到让迟来怀疑魏然然到底有没有心,她是怎么办到能这么平静。迟来其实知道,但是他一直不敢面对这个事实,毕竟是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哪有不爱的道理,都说孩子是娘身上掉的一块肉,可魏然然似乎并没觉得怎么样,她的心里,自始至终没有把迟来当作自己的儿子。

    迟来反复思索着,到底为什么魏然然会这么讨厌自己,这是他心里的一个结。魏然然对自己冷淡的不是一天两天,迟来本以为是个家庭多多少少都有些矛盾,为此他常常安慰自己,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是来到关照家做客后,迟来承认,他羡慕了,这就是他自己日思夜梦的家庭。迟来就像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丑,一点点家庭的温暖都会让他流露出一丝温馨感。

    另一边,魏然然打开了房间的灯,灯光一闪一闪的,可能是电路问题,但魏然然懒得去管这些。她静静坐在梳妆台上,桌台上的化妆品不少已经落灰,她摸着脸上的巴掌印,不由得“嘶”了一声。

    这是这个女人第二次主动找她,其实她大可以打一个电话让她来,魏然然不敢不从。可是这个女人拒绝了,约定好时间地点后,魏然然一大早便在那里等候。

    这是一家装修精简的咖啡馆,白色的外壁,大理石地板,就连里面的椅子,桌子都是白色的。宛如一个白雪的世界。咖啡馆很好认,与周边的破旧房子形成鲜明对比。

    魏然然一大早便来这里等候着。她点了一杯冰美式,没有糖。魏然然喜欢那种苦苦的感觉,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只有经历过苦滋味的人才能品出其中的甘。

    风轻轻吹过,卷起了地上的枯叶,一位女人踏着枯叶,缓缓走进了咖啡馆。

    女人身材高挑,身穿一件私人定制的长袍,长袍紧紧贴合在女人身上,极致的凸显出那曼妙的身材。耳边是纯金的耳环,下面悬着两颗乳白色的珍珠。女人摘下墨镜,眸子里透露出一股冷艳,冷艳中夹杂着一丝柔光。

    “一杯卡布奇诺,谢谢。”

    女人缓缓坐下,将手里印有好利来的包装盒推到魏然然跟前。女人保养的很好,与魏然然相比,简直一个土鸡一个凤凰,倘若你知道女人的年龄你可能会吓一跳。可惜,年龄这个对满身是秘密的她来说,同样也是个秘密。

    “好利来的蛋糕,你以前最喜欢吃的,他们家的新品,我托人好久才买到。”

    魏然然没有接她的话,而是从那不知什么牌子的包包里拿出了三叠厚厚的信封:

    “这是三万,你们要的.....费用。”

    魏然然不知道怎么评价这笔钱,说是保护费又有点不对味。女人接过钱,与魏然然的杂牌包相对的,是那女士手里的爱马仕限量版包包,她将钱塞进包里,这时服务员端着她的咖啡来到了跟前。女人搅拌着咖啡,眼神却死死盯住魏然然:

    “上次去你家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没想到你变化这么大,以前的你多好看啊,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有样貌,现在的你,和那地里的老农一样了。”

    听不出是抱怨还是讽刺,女人的神情自始至终一脸平淡,忽的,女人视线低垂,抿了一口咖啡,她的目光落在魏然然那杯咖啡上,想起了以前,女人嘴角上扬:“你还是没变,就喜欢这种不加糖的咖啡,有那么好喝吗?”

    “还好。”魏然然淡淡的回了两个字,那惜字如金的样子让女人心里多多少少有些莫名的烦躁。

    “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女人那平静的脸色中发生了一点变化,她声音里竟然有些颤抖,她不知道为什么一问到这个问题自己就控制不住自己,她的心仿佛被牵住了一般,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

    魏然然显然没有想到女人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但是她还是选择沉默,答案这种东西从来不是唯一的,但知道答案的人,却只有魏然然一人。

    女人像是在勾勒,亦像是在埋怨魏然然的一意孤行:“如果你按照计划,现在的你可以活的很轻松,没有组织的惩罚,没有压力,也没有什么牵连,现在的你说不定早就腰缠万贯,喝着顶级的红酒,开着限量版跑车,成为人上人。”

    “轻松?”魏然然像是受到了莫名的讽刺,“像你一样,到处行骗,到处滥杀无辜吗?你当初救我就是为了让我当你们赚钱的工具罢了,你们根本不考虑我的感受。”

    女人摇摇头:“救你的不是我,是先生。”

    魏然然不想和眼前这位美丽动人的女士争辩这个问题,她默不作声,空气在一瞬间变得安静起来,女人不急不缓的喝着咖啡,这时魏然然吐露出自己的心声:

    “我想活下去。”

    “你一直都活着。”

    “我想自由自在的活着。”

    女人放下咖啡,脸色平淡:“这是先生的意思,你知道的,我没有权利。”

    魏然然脸色有些难看,虽然她早就知道答案,但还是有些难掩的悲伤。望着她那悲伤的脸,女人心里有些悸动,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那个孩子叫迟来对吧。”

    魏然然点点头,没有说话,像一个提线木偶。

    “你说我要是让他当我们伙伴怎么样。”女人旁敲侧击的问,她本以为会在魏然然脸上捕捉到什么不一样的表情,可是没有,不知为何,女人感觉心里松了一口气。

    女人看着魏然然那苍老的脸,心里好像针扎一样,她一边看着一边伸手去摸着魏然然眼角那淡淡的鱼尾纹。那手法好像对待一张揉搓了的纸,想要把它展开,展平。可时间的刻痕怎么可能轻易展平,女人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只不过想看看魏然然什么反应而已。

    结局有点大失所望,以前的魏然然面对她的抚摸时会笑,可是现在却像个石头一样无动于衷,女人放下手,她无话可说了,正欲离开时,魏然然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她内心彻底崩溃了。

    “你们不该救我。”

    女人一巴掌扇在魏然然脸上,清晰的红印赫然可见,女人不知怎么了,明明刚刚对自己的冷嘲热讽自己都认了,可是为什么就忍不住这句话?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把锁,而魏然然就是那个唯一能打开锁的钥匙。

    “好好活着,先生会记得你的。”

    女人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今天一整天对魏然然来说都很奇怪,女人很奇怪,自己很奇怪,迟来也很奇怪。魏然然心里不断徘徊着女人的话,她外表看似没有什么变化,心里早已乱的像麻团一样,正当她想要清静时候,迟来的话又莫名其妙的徘徊在她的耳边。魏然然关上灯,她想借着睡眠来忘掉这些事。

    夜深了,魏然然梦到了女人,她紧紧贴在自己耳边,用冰冷的语气说道:“你不是想离开吗?我成全你。”

    说罢,一把刀刺在魏然然胸前,魏然然猛的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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