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绿了江南，此时此刻，也该吹到长安了。
萧且云环膝坐在长安街巷的角落里，那缕夜间忽来的春风缠着清亮的箫声吹进了她的梦里，她睁开了眼。
那双同梦中无二的鞋尖就这样映进了她的眼帘。
萧且云顺势朝上看去。那个青年的箫还竖在嘴边，箫声刚停。见萧且云看他，那人便冲她灿烂一笑，白玉箫在手里打了个转别回了腰间，撞上腰间原本就有的青玉笛，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那人弯腰凑向她：“叫什么？”
明明是他发的问，他却显得对问题的答案毫不在意似的，只是目光漫不经心地在她脸上打转。
萧且云试着张了张口。她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与人讲话了，当有些不习惯，或是起码声音会听起来干涩些。可是，这些全都没有。
“萧且云。”
她说的毫不犹豫，脑海中却莫名随之映出了一幅画面。
记忆中的那人看不清脸，只知道他喝得酩酊大醉，一旁有人急急上报：“立春啊大人，当司春！”
那人大笑一通，又举酒一杯，“且放白云去！”
那人还说了什么，萧且云不记得了，只听得眼前这人又一笑道：
“记好了，我叫沈放。”
这不是沈放第一次说同样的话了。
他不禁抬眸又将萧且云的脸细细打量了一遍，这小姑娘总是记不住，但还好，他记着。
他每年碰到萧且云时，她总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有时像今天这样蜷在角落里，有时在集市或山野里瞎走，看起来全无目的，与周遭格外不相融。
第一次见到她时，沈放什么也没有做，她便迎上来，怯生生问道：“大人，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再后来的几年，每当沈放一出现，有时什么也不用做，有时则是问一句，萧且云便会像以前那样跟着他一道走了。
所以，在第七年的今日，沈放理所当然地像从前那样问道：“要和我一起走吗？”
“不要。”
萧且云盯着他伸向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坚决回复。
她甚至还把头又往臂间埋得深了些，小声补充：“梦还没做完呢。”
沈放皱起眉，有些疑惑，可他的“什么梦”还没问出口，就被一道男声冲得七零八散————“沈放，怎的这么久？”
那人似是踏着云烟而至，暗蓝色的袍边被卷得翻起，又飘飘然落下。沈放转过身去，正撞上那人不耐烦整理衣裳的神色。他走近了些，顺手抽出腰间的箫，在手中转了一圈，稳稳当当落在那人的脑门上，打得不重。
“长烟。”
“大人都不会喊了吗？没大没小。”
长烟撇撇嘴，拨开头顶的那把箫。在心里没完没了地顶嘴，是，没大没小，可也不小了啊……
他面不改色继续道：“沈放。”
那白玉箫果然又有落下来的趋势，长烟连忙后撤一步，极不情愿地别扭：“沈放，沈大人，今日是立春，你箫也吹过了，怎的不下指令？”
生箫鬼笛，箫声一动，万物复生机。
沈放刚要说些什么，不料长烟侧了侧身子看见了他身后的萧且云。这长烟生得一副阴沉沉的冷脸，却是个好动的性子。他回过身子，连着问道：
“这次怎么这么快？”
“才立春便见到了？”
“我来的不是时候？”
沈放被他这一问接一问打得说不出话来，他张口闭口好半晌，才终于把箫放回原处，极其敷衍地回应：“对，不是时候，人被你吓晕了，你看怎么办吧。”
长烟挑着眉，又探出身子往萧且云的方向看了一眼，回过身来似笑非笑地冲着沈放道：“哦，这样啊。”
他笑着点点头，不咸不淡地补充：“她醒了。”
沈放全当没听出他话语间的调笑，转身去看萧且云。
她依旧保持着环膝的姿势，只是头稍微抬起了些，露出一双失神的眼睛盯着脚下的青石砖，嘴里小声嘟囔着：“不记得了。”
听到这话，沈放脚步顿了一瞬。
看到又闯入眼帘的鞋尖生生止住，萧且云下意识顺着鞋尖看上去，正对上沈放拧起的眉尖，她呆呆地重复：“梦里的东西，不记得了。”
沈放把心中快要冲出来的情绪强压下去，嘴角勉强带了一丝微笑，问道：“你忘了什么？”
“一个人。”
话才出口，她又着急地补充：“不止一个人。”
一滴什么东西从她掩着身体的阴影里掉落，在她脚下还未化尽的雪里砸出一个小洼，洼里盛着滚烫的月光。
“那你还记得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萧且云才听到沈放又问了这么一句。
她忘得太多了。脑中回想起来，只剩下梦里斑驳的人影和破碎的声音，她想了好久，才勉强记得好像有一个人对她曾说：“下雪了，且云。”
那是个温柔的男声，说话的人像是带着掩不住的笑，不停说着：“下雪了，你快看啊且云。”
萧且云盯着地上的积雪，迟疑地重复：
“下雪了。”
她没看见沈放什么表情，只知道他脱了大氅披在自己身上，然后蹲下来替她整理。他眉间恰凝着一片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粘上的。她就这样看着那片雪伴着眼前这人的笑融化。
“是啊，下雪了。”
寅时三刻。
长安城的早市惯常都开的早，此时天色尚黯，却有不少市坊已然生起了炉火，准备接客。沈放一行人便成了长安城早市的第一批客人。
沈放挑了个茶摊坐下。
茶摊规模不大，只随便支了个棚子。沈放没想太多，想着坐在这虽然简陋，但好在四面通风，也许能把人的心情吹得爽快畅达一些。可他忘了，这可是初春，再加上雪还没化尽，料峭春寒，风里更多是寒瑟，萧且云身子骨虽然算不上是孱弱，还披着他的大氅，但多少也会有些受不了。
萧且云把大氅拢得紧了些，靠在一侧的棚柱上。
沈放道：“店家，热茶快些。”话了，不着痕迹地把火盆往萧且云那边踢了踢。
长烟在一旁小声问道：“大人，还不放春？”
沈放不说话。
“虽说这放春不会立刻见效，但过几天天气也能渐渐回暖，就当是为了萧姑娘能好受些。”
“怎的不叫且云姐姐了？”沈放正经的不回答，这种事倒积极，一脸调笑地看向长烟。
长烟被他的关注点气到，有些急地回应，“那是年纪小，不懂事。”
“现在就懂事了？”
“少扯别的。”沈放全当没看出他一心想避开话题的小心思，继续听他说道：“就算不为了萧姑娘，按常理，也该放春了，你当真不下令？”
沈放还是不说话。
就当长烟以为等到这家伙的回应无望时，沈放开口了。
他说：“……今年的春天要来得稍晚些。”
他说不清楚他这是为了什么，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一旁阖着双眸的萧且云。
大概是第二年的冬夜吧。
那年的长安雪晚，已逢冬至却不见得半点雪来。
沈放与萧且云同坐一角屋檐，看天上清晰的星子。
“冬日的天就是干净。”
沈放感叹这么一句，回头看见萧且云看他，“为什么还不下雪呢？”
她这句话说得些许慢，后面跟着一团团的雾气，像没来得及形成的雪团子，碰到冬至冷冽的夜，也只是流连地打了个转，转眼便消失了。
沈放看着看着生了笑意，“雪末这小孩贪玩，脾气大，比长烟还不好管，拂冬可不像放春那么轻松。”
“……哦。”
见萧且云面露遗憾，沈放安抚似的随口问道：“怎么这么想看雪？这么想看，去年怎么不多留几日？指不定就见到了呢。”
“去年？”
“对啊，去年我夏都引过了，在山野碰到你，你张口便来：‘大人，我能跟你一起走吗？我想跟着你放春……’为这事，我笑了好久呢。”
萧且云依旧疑惑地摇摇头。
沈放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脑中映出了这一年年初他再见到萧且云的场景。
“怎么在这又见到你？真是好巧。”
那时长烟个头尚小，又好动，便也蹦得离萧且云近了些，满眼欢喜地闹腾：“且云姐姐且云姐姐！这下你可得说说为什么不告而别了吧？”
那个被簇拥在中心的人拧起眉毛，歪了歪头，“二位这是……认错人了？”
“我吹笛子给你听吧。”
沈放站起来，抬手指向腰间，他先是指了指那把白玉箫，“生箫。”
接下来手又放在了一侧的青玉笛上，“鬼笛。”
萧且云果然如他所料大惊失色，沈放低声笑了两声。
萧且云喜欢听沈放笑，任何时候。
她总觉得这人的笑里仿佛也带了同他本人一样得以摆弄四季的法力，不论这个人此时笑的声音大小如何，总让人感觉是张扬的，在任一的四季岁月里都足够明艳。
就说此刻吧，萧且云没见过雪，可她却莫名觉得眼前此人一身红衣，外罩白毛大氅低声浅笑的样子，一定像极了挑弄雪色的红梅。
沈放的笑浅了些，继续道：“你放心，我的笛子可不是吹给死人听的。箫声动，万物生；笛声动，生机灭。这是吹给人间四季的。就算万物免不了湮灭，可别忘了还有春风呢。”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沈放架起笛子，吹了起来。四下寂静，这笛声在空中绕了良久，竟也未显出几分死气，倒是灵动轻盈，抚平了大地未尽的躁意。
一曲终了。
“过些日子，那雪末也该来了，你就能看见雪了且云。”
沈放回过身，身后空无一人。
“且云？”
沈放后来才知道，萧且云是离原的一株萱草。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草木有荣枯，萧且云自然也是有的。
所以这一次，他有些自私地想，要是雪能多留些时日就好了，这样的话，萧且云起码能多看上几眼。
这是他送给她的春日遗雪。
萧且云环膝坐在长安街巷的角落里，那缕夜间忽来的春风缠着清亮的箫声吹进了她的梦里，她睁开了眼。
那双同梦中无二的鞋尖就这样映进了她的眼帘。
萧且云顺势朝上看去。那个青年的箫还竖在嘴边，箫声刚停。见萧且云看他，那人便冲她灿烂一笑，白玉箫在手里打了个转别回了腰间，撞上腰间原本就有的青玉笛，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那人弯腰凑向她：“叫什么？”
明明是他发的问，他却显得对问题的答案毫不在意似的，只是目光漫不经心地在她脸上打转。
萧且云试着张了张口。她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与人讲话了，当有些不习惯，或是起码声音会听起来干涩些。可是，这些全都没有。
“萧且云。”
她说的毫不犹豫，脑海中却莫名随之映出了一幅画面。
记忆中的那人看不清脸，只知道他喝得酩酊大醉，一旁有人急急上报：“立春啊大人，当司春！”
那人大笑一通，又举酒一杯，“且放白云去！”
那人还说了什么，萧且云不记得了，只听得眼前这人又一笑道：
“记好了，我叫沈放。”
这不是沈放第一次说同样的话了。
他不禁抬眸又将萧且云的脸细细打量了一遍，这小姑娘总是记不住，但还好，他记着。
他每年碰到萧且云时，她总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有时像今天这样蜷在角落里，有时在集市或山野里瞎走，看起来全无目的，与周遭格外不相融。
第一次见到她时，沈放什么也没有做，她便迎上来，怯生生问道：“大人，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再后来的几年，每当沈放一出现，有时什么也不用做，有时则是问一句，萧且云便会像以前那样跟着他一道走了。
所以，在第七年的今日，沈放理所当然地像从前那样问道：“要和我一起走吗？”
“不要。”
萧且云盯着他伸向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坚决回复。
她甚至还把头又往臂间埋得深了些，小声补充：“梦还没做完呢。”
沈放皱起眉，有些疑惑，可他的“什么梦”还没问出口，就被一道男声冲得七零八散————“沈放，怎的这么久？”
那人似是踏着云烟而至，暗蓝色的袍边被卷得翻起，又飘飘然落下。沈放转过身去，正撞上那人不耐烦整理衣裳的神色。他走近了些，顺手抽出腰间的箫，在手中转了一圈，稳稳当当落在那人的脑门上，打得不重。
“长烟。”
“大人都不会喊了吗？没大没小。”
长烟撇撇嘴，拨开头顶的那把箫。在心里没完没了地顶嘴，是，没大没小，可也不小了啊……
他面不改色继续道：“沈放。”
那白玉箫果然又有落下来的趋势，长烟连忙后撤一步，极不情愿地别扭：“沈放，沈大人，今日是立春，你箫也吹过了，怎的不下指令？”
生箫鬼笛，箫声一动，万物复生机。
沈放刚要说些什么，不料长烟侧了侧身子看见了他身后的萧且云。这长烟生得一副阴沉沉的冷脸，却是个好动的性子。他回过身子，连着问道：
“这次怎么这么快？”
“才立春便见到了？”
“我来的不是时候？”
沈放被他这一问接一问打得说不出话来，他张口闭口好半晌，才终于把箫放回原处，极其敷衍地回应：“对，不是时候，人被你吓晕了，你看怎么办吧。”
长烟挑着眉，又探出身子往萧且云的方向看了一眼，回过身来似笑非笑地冲着沈放道：“哦，这样啊。”
他笑着点点头，不咸不淡地补充：“她醒了。”
沈放全当没听出他话语间的调笑，转身去看萧且云。
她依旧保持着环膝的姿势，只是头稍微抬起了些，露出一双失神的眼睛盯着脚下的青石砖，嘴里小声嘟囔着：“不记得了。”
听到这话，沈放脚步顿了一瞬。
看到又闯入眼帘的鞋尖生生止住，萧且云下意识顺着鞋尖看上去，正对上沈放拧起的眉尖，她呆呆地重复：“梦里的东西，不记得了。”
沈放把心中快要冲出来的情绪强压下去，嘴角勉强带了一丝微笑，问道：“你忘了什么？”
“一个人。”
话才出口，她又着急地补充：“不止一个人。”
一滴什么东西从她掩着身体的阴影里掉落，在她脚下还未化尽的雪里砸出一个小洼，洼里盛着滚烫的月光。
“那你还记得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萧且云才听到沈放又问了这么一句。
她忘得太多了。脑中回想起来，只剩下梦里斑驳的人影和破碎的声音，她想了好久，才勉强记得好像有一个人对她曾说：“下雪了，且云。”
那是个温柔的男声，说话的人像是带着掩不住的笑，不停说着：“下雪了，你快看啊且云。”
萧且云盯着地上的积雪，迟疑地重复：
“下雪了。”
她没看见沈放什么表情，只知道他脱了大氅披在自己身上，然后蹲下来替她整理。他眉间恰凝着一片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粘上的。她就这样看着那片雪伴着眼前这人的笑融化。
“是啊，下雪了。”
寅时三刻。
长安城的早市惯常都开的早，此时天色尚黯，却有不少市坊已然生起了炉火，准备接客。沈放一行人便成了长安城早市的第一批客人。
沈放挑了个茶摊坐下。
茶摊规模不大，只随便支了个棚子。沈放没想太多，想着坐在这虽然简陋，但好在四面通风，也许能把人的心情吹得爽快畅达一些。可他忘了，这可是初春，再加上雪还没化尽，料峭春寒，风里更多是寒瑟，萧且云身子骨虽然算不上是孱弱，还披着他的大氅，但多少也会有些受不了。
萧且云把大氅拢得紧了些，靠在一侧的棚柱上。
沈放道：“店家，热茶快些。”话了，不着痕迹地把火盆往萧且云那边踢了踢。
长烟在一旁小声问道：“大人，还不放春？”
沈放不说话。
“虽说这放春不会立刻见效，但过几天天气也能渐渐回暖，就当是为了萧姑娘能好受些。”
“怎的不叫且云姐姐了？”沈放正经的不回答，这种事倒积极，一脸调笑地看向长烟。
长烟被他的关注点气到，有些急地回应，“那是年纪小，不懂事。”
“现在就懂事了？”
“少扯别的。”沈放全当没看出他一心想避开话题的小心思，继续听他说道：“就算不为了萧姑娘，按常理，也该放春了，你当真不下令？”
沈放还是不说话。
就当长烟以为等到这家伙的回应无望时，沈放开口了。
他说：“……今年的春天要来得稍晚些。”
他说不清楚他这是为了什么，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一旁阖着双眸的萧且云。
大概是第二年的冬夜吧。
那年的长安雪晚，已逢冬至却不见得半点雪来。
沈放与萧且云同坐一角屋檐，看天上清晰的星子。
“冬日的天就是干净。”
沈放感叹这么一句，回头看见萧且云看他，“为什么还不下雪呢？”
她这句话说得些许慢，后面跟着一团团的雾气，像没来得及形成的雪团子，碰到冬至冷冽的夜，也只是流连地打了个转，转眼便消失了。
沈放看着看着生了笑意，“雪末这小孩贪玩，脾气大，比长烟还不好管，拂冬可不像放春那么轻松。”
“……哦。”
见萧且云面露遗憾，沈放安抚似的随口问道：“怎么这么想看雪？这么想看，去年怎么不多留几日？指不定就见到了呢。”
“去年？”
“对啊，去年我夏都引过了，在山野碰到你，你张口便来：‘大人，我能跟你一起走吗？我想跟着你放春……’为这事，我笑了好久呢。”
萧且云依旧疑惑地摇摇头。
沈放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脑中映出了这一年年初他再见到萧且云的场景。
“怎么在这又见到你？真是好巧。”
那时长烟个头尚小，又好动，便也蹦得离萧且云近了些，满眼欢喜地闹腾：“且云姐姐且云姐姐！这下你可得说说为什么不告而别了吧？”
那个被簇拥在中心的人拧起眉毛，歪了歪头，“二位这是……认错人了？”
“我吹笛子给你听吧。”
沈放站起来，抬手指向腰间，他先是指了指那把白玉箫，“生箫。”
接下来手又放在了一侧的青玉笛上，“鬼笛。”
萧且云果然如他所料大惊失色，沈放低声笑了两声。
萧且云喜欢听沈放笑，任何时候。
她总觉得这人的笑里仿佛也带了同他本人一样得以摆弄四季的法力，不论这个人此时笑的声音大小如何，总让人感觉是张扬的，在任一的四季岁月里都足够明艳。
就说此刻吧，萧且云没见过雪，可她却莫名觉得眼前此人一身红衣，外罩白毛大氅低声浅笑的样子，一定像极了挑弄雪色的红梅。
沈放的笑浅了些，继续道：“你放心，我的笛子可不是吹给死人听的。箫声动，万物生；笛声动，生机灭。这是吹给人间四季的。就算万物免不了湮灭，可别忘了还有春风呢。”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沈放架起笛子，吹了起来。四下寂静，这笛声在空中绕了良久，竟也未显出几分死气，倒是灵动轻盈，抚平了大地未尽的躁意。
一曲终了。
“过些日子，那雪末也该来了，你就能看见雪了且云。”
沈放回过身，身后空无一人。
“且云？”
沈放后来才知道，萧且云是离原的一株萱草。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草木有荣枯，萧且云自然也是有的。
所以这一次，他有些自私地想，要是雪能多留些时日就好了，这样的话，萧且云起码能多看上几眼。
这是他送给她的春日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