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也回卧室给睡着的徐且谧掖了掖被角,又摸了摸她打点滴的手指冰不冰。

    视线没离开过,声音放低,对祁沛珂说:“她要是醒了想找我,你就说我出去了,很快回来。”

    “干什么去?”

    祁也没瞒着,简单说了,又轻声嘱咐:“别告诉她,”

    祁沛珂知道谧谧有个妹妹,她说她只有那一个亲人了,所以很在乎。

    “不会。”祁沛珂觉得他的担心多余,她心疼还来不及。

    不忘站起身,拉他出去,用气音说:“倒是你,不管那个男人再怎么过分,谧谧都得赡养他,你把人用钱打发走就得了,让他别再出现。”

    她说完一通又哀伤叹气:“不知道谧谧小时候受了多少苦……”

    祁也垂下睫,遮掩住情绪,一路往蒋钦川家开,车速飞快。

    脑袋里全是他初二上学期搬到平芜西街后关于徐且谧的画面。

    那个家里总是住着她一个人,她还那么小,连怎么照顾自己都没学会,就要照顾别人了。

    为了省电费,她的卧室常年都是不开灯的,她除了写作业照顾妹妹,都会把自己塞进那里。

    可能她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待久了,她整个人孤僻的很苍白。

    但祁也从没觉得怪异,可能他也不是个正常人吧。

    有时候看着她校服底下的白皙皮肤再也没有那种像是被人打过的伤痕,他都无比的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早一点遇到她,再早一点搬到她身边,寸步不离地守护她。

    下了车,他往楼道里走,上到四楼的时候听见很大的摔东西动静和尖锐争吵声。

    “滚!”徐目欢手死死攥着轮椅扶手,大骂道:“我告诉你,我可没我姐姐那么好脾气,你就是该死!我不知道你哪来的脸还去找我姐姐要钱!?”

    “她没给我——”

    徐目欢厉声打断:“她当然不会给你!难道你忘了当初收了祁崇多大一笔钱吗?”

    “你根本不配做父亲,当初我姐姐分手,那些钱你拿的那么理所当然,一分都不吐。”

    徐目欢想起在瑞士时候的徐且谧,声音哽咽:“直到现在为止,我姐姐还在还那笔这辈子也许还不完的钱,你知道她在瑞士九年多是怎么过来的吗?”

    徐兴和刚要说话,看见门被打开,祁也走进来。

    他应激似的浑身一抖,不敢看他的眼睛,下意识躲避他的视线。

    祁也从家里出来胸口就一直在闷堵着,听到这些话后更是疼的不敢呼吸,喉咙涌上阵阵酸楚。

    开口说话都很艰涩,他看着徐目欢,问:“她九年前提分手不是情愿的对吗?”

    徐目欢神情有瞬僵了下,“……姐姐还没有和你解释清楚吗?”

    他从来不敢问,徐且谧也从来不主动说,她只是用行动做,包容他的黏人,在每个她能想到的方面都用尽全力给足他安全感。

    “我姐姐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呢,她明明爱你胜过爱她自己。”

    徐目欢哭了,回忆着:“从我12岁开始,我姐姐就变了一个人,她初中的时候很悲观的,总是缩在小小的壳里,我以为她的改变是因为上了高中,但后来我才知道。”

    她仰头,“她有了喜欢的人,那是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祁也浑身僵硬怔在原地,他完全不敢想象那是事实。

    “祁也哥哥。”徐目欢唤他,接下来的话仿佛是抹了蜜的尖刀,狠狠剜割他的心脏。

    她说:“从你转来平芜一中的第一天,我姐姐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你了。”

    祁也眼尾红的吓人,单薄的脊背弯出颓靡的弧度,声音哑的不能听,也毫无逻辑。

    “为什么我找不到她……”

    九年多,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痛苦的煎熬里。

    “是我姐姐不想让你找到。”

    她解释:“出国的时候她借口说是为了有更好的前途,但我知道,她是想带我去做手术,更不想拖累你,而且那时候徐兴和给了姐姐一段关于你的视频,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但那是个导火索。”

    她转头厌恶地转头看向徐兴和,但那里早都没人影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估计他应该是畏惧祁也。

    徐目欢只顿了一秒不到,“姐姐也察觉到她的躁郁症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要复发。”

    徐目欢抬手擦掉不停流的眼泪,继续说:“我们在瑞士的第二年,她已经有很严重的自杀倾向了,好不容易睡着喊的也是你的名字,她清醒过来又不准我提你,她和我说,不想让你看到她这副样子,不想让你觉得在她身上有前功尽弃的挫败感,只有远离她,你才能走的更远。”

    “可是她真的很想你,想的越厉害,她的病也越严重,严重到药物已经没有效了,要用最后的治疗手段,但她不同意MECT,因为它的副作用或许会失忆。”

    “她说,她吊一口气活着都是靠着和你的回忆,她不能忘记你。”

    —

    祁也回到徐且谧身边的时候她还没醒,距离他出去一个多小时。

    祁沛珂看他周身的氛围和气压,愣着没出声,他整个人像被从混沌黑夜里捞出来的,浑身暗下来不见光,那句关心卡在嗓子眼,还没说出来。

    他先开口,哑到喉咙像是破了,有的音被吞,“妈你先回去吧,我想和她单独待着。”

    “……好,你怎么了儿子?”

    祁也睫毛没力气的倒垂着,“没有,就是很想她。”

    祁沛珂欲言又止,没再问,最后出去了。

    卧室里彻底陷入寂静,祁也慢腾腾坐在徐且谧身边,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她。

    床头灯的光线昏弱,映照她白皙的脸颊,侧着脸的线条更柔软,纤长的睫毛耷合着,上面还勾着几丝头发,像个小孩子一样脆弱,让人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在呼吸。

    祁也此刻心口有多甜就有多疼,他一吸气胸腔都在痛的颤抖,抬起的手也是,低身小心翼翼把她的发丝别到耳后,她身上温柔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压住喉咙的涩疼,去吻她,额头,眼皮,睫毛,鼻尖,嘴角还有下巴,他吻的很轻柔。

    或许徐且谧感受到痒意,潜意识抬起没打针的左手要摸一摸,被祁也放在嘴边,从指根吻到指尖,她唇角弯了弯,还是没有醒,沉溺在祁也给她的温柔呵护里。

    一直到她打完针,祁也身体才动了动,像是终于忍不了,起身走向露台,找到很久都不抽的烟和打火机,坐在那一根接着一根,白色烟雾随风团团飘走,模糊了他的眉眼,留下一地残缺的烟蒂和灰烬。

    徐且谧从床上醒来睁眼就看到这一幕了,他和外面很黑的天幕融为一体,眼前矜贵好看的男人浸满了颓败,她骤然呼吸一窒。

    下床都忘了穿鞋,慢吞吞走过去蹲在他面前,看他猩红的眼,心疼的有了微弱哭腔,“你怎么了?”

    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难过……

    神思恍惚的祁也回过神,下意识把烟掐掉,抱起她到床上。

    这里的地板没有绒毯,他抓过她白嫩纤小的脚给她捂热,没回答她,而是问:“还难受吗?”

    徐且谧摇头,乖乖回应:“我昨晚就不烧了。”

    她看着他一言不发,“真的,我没有不舒服了,下次我第一时间就告诉你好不好?”

    她哄的语气太明显了,祁也想亲她嘴角,但忍住了,低低嗯了声,“我没生气。”

    “我知道。”她说:“你在心疼我对不对?”

    祁也看着她,呼吸都不是很稳了,没吭声,转身要走。

    徐且谧很快拉住他的衣袖,疑惑问:“你去哪里呀?”

    祁也脚步一顿,被她的依赖模样弄的心口稀巴烂,喉咙滚了下,声音低低哑哑的,“去洗澡,宝宝要和我一起么?”

    他想亲她,可是抽了烟,身上都沾了,他得去洗干净。

    徐且谧脑海里突然想到他出差前一天,自己在浴室里被他摆弄到腿软站不住的画面。

    她脸颊红透,猛地放开他,磕磕绊绊说:“我洗过了,你自己去吧……”

    这里又不是他和她的家,还有爸爸妈妈在,不能太放肆。

    她还纳闷祁也怎么这么好说话,这个澡他洗的很快,出来才用了不到十分钟,身上穿着绸质布料的白色睡衣,和徐且谧的睡裙是一套。

    他掀开薄被上来,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还没等说话就被他有预谋地深吻下来。

    他亲的很凶很重,吮咬她的唇瓣,撬开她的贝齿,辗转稀释掉她的所有氧气。

    徐且谧闭着眼睛,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他身上,因此轻而易举察觉他动作下隐藏的情绪。

    她快要窒息的时候,祁也放开,但没离开,额头抵着她,给她顺着脊背。

    气还没喘匀,她急忙问出口,“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抽烟。”

    她想问的是,他因为什么难过。

    祁也眼里还是含着红血丝,呼吸起伏很重,哑着嗓:“那你为什么提分手?”

    徐且谧愣了几秒,垂下颤抖的眼睫,徒劳地解释:“我不想和你分开的。”

    她一遍遍重复这句话,充满无助,可怜的不得了。

    “我知道的宝宝。”他让她跨坐在他腰上,趴在他胸膛,抬起下巴,吻掉她睫毛上的湿润,“那个视频录了我什么?”

    他能感受到怀里的女孩僵了下,良久,她抬起眸,“你都知道了……”

    祁也那声嗯在喉咙间滚的沙哑模糊。

    “所以我不想你因为我放下身段和自尊,在我心里你一直是遥不可及的,高傲的,你就应该是那样,像月亮一样。”

    那段视频对她的打击太大了,“你被灌酒到胃出血,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祁也……”

    以至于现在再回忆,徐且谧还是哭的不能自己,“我不想你被我拖累,你那时候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我好害怕万一我死——”

    那个字眼没等说出来,祁也就用嘴堵住她,不让她再往下说,眼泪的湿咸划进两人口腔,越亲眼泪越多,已经分不清是谁的。

    祁也彻底崩溃,他不敢想他的女孩是怎么在异国他乡生活那么多年的,只是为了让他“好过”

    事实上,没了她的生活,他已经快要死掉。

    她离开他身边的第一年,他绝望地开始恨她,又绝望地爱着她。

    无论过去多少年。

    “我还是会选择跟你去。”他说。

    地狱也没关系,只要能和她一起。

    徐且谧哭的更凶了,“都怪我,才让我们之间的九年白白浪费掉。”

    祁也说她只要回到他身边就好,而且回来的明明很及时,在他绝望到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给他带来了希望。

    她不会知道,医院重逢的第一面,他听到别人叫她“徐医生”,下意识看到那个只有梦里会出现的身影时,他都以为自己在天堂。

    徐且谧抽噎着:“我早一点想明白就好了。”

    “想明白什么?”

    她下巴抵在他颈窝,他垂着头,她抬起脑袋,呼吸交缠间,她说:“在生命面前,我也会选择你。”

    她的眼睛很亮,“因为我很爱你,所以你也是的,对不对?”

    祁也怔了一秒,声音低低的摩挲着那句话,重复她:“你很爱我。”

    他声音故意缓慢拉长,尾音上调,沉沉的,搭在她腰间的手没有阻隔的揉捏也变得温吞。

    潮湿的氛围忽然变得黏稠,徐且谧耳尖变红,害羞地垂下眼睫,蹭到他冷白的侧脸。

    “宝宝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他忽然问。

    “……”

    肯定比你喜欢上我的时候要早,但徐且谧什么都没说。

    “高一下学期。”祁也看她,哑声问:“对么?”

    徐且谧震惊抬眸,撞进他眼里,“你怎么知道?”

    她心里有点不太平衡,情绪低落说:“你很早就知道了么?”

    看着她以前那些因为暗恋他做过的愚蠢事情。

    像个小丑一样……

    祁也低下吻住她,禁止她胡思乱想,“不是,才知道。”

    他搭在她腰间的手往下,指尖触到深层次的感受,然后听到一声小猫似的轻哼,他的吻延着下巴到耳垂。

    徐且谧仰起脖子,吊带白裙完好无损穿在身上,里下的小衣服褪到脚踝,被子下的他早等着被享用,额头有汗滴落。

    “如果你早让我知道。”祁也握着她的腰窝抬起,又放下,勾唇抬起下巴,眼神迷离,“我早就是你的了。”

    天知道那时候他被那么多女生告白和死缠烂打地追求,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

    他想,如果那个女生换成徐且谧,她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回头看他一眼,他就能毫不犹豫匍匐到她脚下,只当她的狗。

    徐且谧受不了那么深,溢出声音,下意识捂住嘴巴,她不知道自己和祁也怎么稀里糊涂又……

    大脑爽到持续空白,可能太喜欢他太深刻了,还是能回忆到他高中,吃醋地控诉:“你那时候身边绕着好多漂亮女孩子。”

    祁也紧紧抱着她的腰,脸埋进她的柔软雪白里,贪婪地汲取她,完全不用氧气。

    声音很闷,也很笃定:“可我只爱你。”

    从很早开始,他的眼里心里都被她占据了,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人。

章节目录

秘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椿下羊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椿下羊并收藏秘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