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南宫皓从校场回府,一路上就听说了白日里将军夫人拜师学艺的传闻,初听很是开心,没想到上官欣一出手就给了闻人吉一个下马威。但听着听着,眉头开始锁紧,堂堂将军夫人被别人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终归对于上官欣不利。万一她以后离府,会有损她的名声。

    “离府”?她为什么会离府?离府了,会是谁去照顾她?我怎么会想到她会离府?那个人会

    是闻人吉吗?毕竟他二人有共同兴趣,不像我只懂打仗,以后万一有个......

    啊呀呀,南宫皓脑袋里顿时紧张、醋溜、烦躁起来。想当初自己面对千万敌军,都是镇定自若、胸有成竹,被称为“常胜将军”,可为什么一碰到上官欣的事,总是有些患得患失,手足无措。

    俗话说: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可能是我对上官欣了解不够,所以无法做到淡定从容。

    想罢,南宫皓吃好晚饭后,便往上官欣的住处走去。

    清明后的傍晚还有些寒气,南宫皓放眼望去,上官欣已在书桌前专注地摆弄着各种香料。一会用小勺将香粉放入精致小称的托盘内,一会在小瓮里搅拌着,一会又在那里做些什么笔记。

    只晓得女孩们娇羞可爱,却不知这认真专注也是一种美,一种更真实的美,没有矫揉,也无做作,眼神中透着智慧的光芒。

    南宫皓又走近了一些。

    可能凉风吹起,少许飘起的香粉惹得上官欣打了一个喷嚏。这喷嚏下去带起了更多的香粉,上官欣连忙起身离开书桌,还没站直,又是几个喷嚏,笑得喜鹊前仰后附,南宫皓也笑了。他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了。

    上官欣嗔怒着,怪喜鹊“见死不救”,还隔岸观火,喜鹊应着、认着,马上关了窗户。窗户的倒影上,能隐约看见上官欣摘下了面纱,抖去香粉,又伏案忙碌起来。

    南宫皓想起今早,上官欣摘去面纱自由自在的样子,心中纳闷,到底是什么难言之隐让她坚持带面纱呢?上官欣总是那么神秘,可这神秘却没有戒备之意,只有距离之感。可能这是让他觉得她会离开的原因吧。

    罢了罢了,想不明白的就不浪费时间了,先把眼前的事安排好吧,想罢,转身回了书房。

    次日一早,上官欣刚起床,南宫皓又出现在了门口。

    喜鹊这次有了心理准备,规规矩矩地和将军问了安。南宫皓为了避嫌,就在门口吩咐喜鹊,稍后早饭就会送到你家小姐屋内,他会在书房用餐,等你家小姐吃好了,通报一声,他配小姐一起出府。

    上官欣原本还在想着用膳、请将军出府等事宜,会不会耽搁与闻人吉约定的时间。没想到南宫皓都帮她准备好了。虽说成了亲,但始终没有越过雷池,所以还是小姐的称呼。对外夫人,对内小姐,反正晓得在称呼自己就行了,上官欣已经习惯了。

    洗漱完毕,上官欣坐下刚拿起筷子,惊喜地发现桌上居然都是昨日五芳阁内她最爱的几款点心,还配上了一碗白粥。南宫皓的细致、体贴,让她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安心和温暖,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是她第一次有了这种奇怪的感觉。

    不过此时,上官欣还管不了这许多,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二人再次坐进轿内,少了一分拘束,多了一分自在。上官欣看了南宫皓一眼,低下头,轻声说:“谢谢将军今日准备的早饭。”

    “哦哦,你喜欢就好,我们还欠它们一个名字呢。”南宫皓笑着借机岔开了话题,接着说:

    “我听靖宇说,你与闻人吉约定好了每日学习的时间是吗?”

    “嗯,是的,就是时间有点早,会影响将军去校场吗?”上官欣略有些担心,还有些关心地问道。

    “不会不会,我平日里起的比这个时间还早呢。”南宫皓挺了挺腰板,显得自己很勤奋、且毫无影响的样子。

    不一会,轿子停了下来,轿夫搬下了轿凳,南宫皓蹬蹬蹬下了轿,不自觉地让上官欣握着他的手腕,但忽然想到这是在府外,立即翻转了手腕,伸手看着上官欣。上官欣略微迟疑了一下,白嫩嫩有些冰凉的小手放在了南宫皓的手掌上,借着力下了轿。

    昨日,上官欣将手放在南宫皓的手背上,今日是手心里,温暖、柔软的小手,让南宫皓有点舍不得放开。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两人沁心阁。闻人吉见今天将军也来了,甚是吃惊,要知道,将军本就少出现在这京城,更少出现在这闹市,普通老百姓只有在将军初次骑着高头大马回京时,才在路边一睹真容,别的都是茶余饭后聊天所知。

    只见这位以勇猛著称的将军,却是与自己年纪相仿之人,体格健硕外,目如深潭,有着与年龄不相仿的城府。再看这夫妻二人,不似新婚燕尔,却有着某种说不清楚的默契。

    “将军今天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闻人吉见将军入店立马上前行礼。

    “闻人老板您过谦了。您可是这京城第一调香之人,我家夫人能拜在您的门下学习,那才是我将军府的荣幸。”南宫皓也客套地回了一个礼,心想,这个闻人吉看着倒也是正派之人,只是这衣服穿得如此花哨,应属风流之人,确保上官欣的名节要紧。

    上官欣这里与闻人吉行了拜师礼后,南宫皓坐在在店铺左边靠门的贵宾座上,闻人吉与上官欣则在店铺右边相对清静的地方,相向而座。

    闻人吉时而指着香料,抬眼看着上官欣仔细地说着什么,时而教上官欣如何取料、填料、调香;上官欣这边则是专注地听着、记着、时不时还问着什么,被闻人吉肯定时,还露出开心的微笑,师徒二人甚是专注。

    南宫皓在一旁很不是滋味,这架势足足可以炒一盘醋熘黄鱼了。

    路过的行人、店里的客人,都对这师徒二人和谐、精湛的调香手法赞叹不已,也全然忽略了这位将军。只有闻人吉的伙计们战战兢兢地服侍着这位脸色由白至青,由无聊至烦躁、甚至出现几分怒气的将军。

    胆小的伙计甚至替自己的主人捏着一把汗,心想:师傅,那位是您的爱徒,可更是这位将军的夫人,您能不能往这边看看,这会将军眼里开始有绿光冒出来啦!

    南宫皓这里开始不耐烦起来,不时地看着门外,原本对师徒二人才艺点头称赞的行人,看见将军凶狠的目光,也纷纷低头走开了。

    短暂而又漫长的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南宫皓等来了要等的人。

    只见远方一阵尘土飘来,紧接着听到刷刷刷的跑步声,近了才发现是一队士兵,呼啦啦地来到了沁心阁门口。

    南宫皓见要等的人来了,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只见一个步兵上前一步,一个迅猛的军礼,高声喊到:报,将军。

    南宫皓示意他上前一步说话,只见士兵在南宫皓耳边轻声说些什么,然后南宫皓低头吩咐着什么,没有人听得清楚。这个士兵再次行礼后退下了。

    紧接着第二个士兵又上前一个利落的军礼,上前汇报,聆听指示,然后行礼离去。

    这架势,迅速吸引了路人的围观,尤其是众多小孩子们。他们从没有见过这么多身着铠甲的士兵,如此整齐地出现在闹市。还有调皮的孩子模仿起将军士兵来,很是热闹。

    上官欣和闻人吉原本的学习节奏被铠甲呼啦啦地撞击声,响亮的报到声给打乱了,最要命的还是南宫皓和士兵窃窃私语时,上官欣和闻人吉总会礼貌地停下来,等他们说好了再继续。可是这鱼贯而入的士兵,让这师徒二人无法继续,只能无奈地看着南宫皓。

    闻人吉也算老道的商人,而上官欣也是察言观色的老手,他们俩起先还错愕、纳闷、些许烦躁,后来索性停止学习,开始喝茶看南宫皓倒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南宫皓斜眼观察着二人的变化,知道时机成熟了,乘闻人吉刚想招呼伙计添水的间歇,连忙朝闻人吉走去。

    “闻人掌柜,”南宫皓行了一个礼,说:“今日之事,是我不好,打扰您和我家夫人的学习了。您也知道,我这每日里公务缠身。这样,明日能否去我府内教内人功课呀?”还没等闻人吉回复,南宫皓立马拍着胸脯说:“这您放心,每日我会派轿子准时接送您,可否?”说完又行了一个礼。

    上官欣这下明白了,今天这演了一场戏,是为了让闻人吉去府内做给外人看的,这样也好,避免了自己每日抛头露面,而且府内也安静,可以更专注地学习,便也期盼着看着闻人吉。

    闻人吉见南宫皓如此有礼,又看了下这店铺此时的环境,再看看上官欣期盼的表情,他就顺水推舟,应允了。

    南宫皓心里终于一颗石头落了地。被南宫皓这么一搅和,师徒二人已没了授课时间,索性一起回复了。

    回府的轿子上,上官欣看着南宫皓就笑了,说:“你今天带这些兵出来,就不怕违反军规吗?”

    “你是在担心我吗?”南宫皓试探着问,眼里带着一丝渴望。

    “我?担心?”上官欣脸上泛起了红色,上官欣此时觉得,以前总是嫌这面纱烦,不知为什么进了这将军府,总是动不动就脸红,现在是庆幸自己带着这面纱了。现在的她可能不知道,每一次害羞,她都会微微低下头,目光有着些许躲闪,这个是面纱帮不了忙的。

    “我是担心你连累我!”说完掀开小帘,目光躲闪着看向轿外。

    南宫皓知道上官欣说的是玩笑话,但目光里还是有一些失望。

    “你放心吧,我昨天报备过了,今天是一次演习,以后你就可以在府内安心学调香了。”说着,摆弄了下上官欣手边的香袋。

    上官欣觉得可能自己说的有点过分了,以至于南宫皓这么失落,毕竟他今天也是各种准备,才有了于她来说最好的安排。

    想着,便随手拿起香袋子,认真地说:“等我学好了,一定送你一个特别的礼物。”

    “真的吗?”南宫皓一下莫名开心起来,紧接着说:“那我们一言为定哦!”说着打开轿帘,朝着窗外笑了。

    回到府内,二人道别,各自回房间,各自休息,顺便准备明天的事。

章节目录

风起幂篱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兰陵小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兰陵小生并收藏风起幂篱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