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颜回到典狱司后,便找来关于连环凶杀案的案宗钻研。她记得师父曾说过,破解连环凶杀案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找出受害人之间的共通点,有可能是彼此间的容貌相似,亦有可能是有着相似的生活背景……

    每年入了夏,典狱司公厨都会准备绿豆汤,以供司卫消暑解乏。午后日头正盛,顾颜看了一会儿案宗也觉得身体疲累,便唤了云朵去公厨端两碗绿豆汤来。此时书房内也是闷热,她索性就大敞着门,让风透进来后,闷热感即消散大半。

    正当她聚精会神翻阅案宗时,书案前缓缓走来一影,遮挡了大部分光。顾颜以为是云朵回来,她也没抬眼,只道:“你放下一碗即可,剩一碗你自己喝,你身子骨弱,可别中了暑,再耽误咱们后日去陇南的行程。”

    “你是后日启程?”

    闻言,顾颜猛然抬起头,正巧撞上沈朗潍那双深邃的眸。

    “沈统领?!”

    沈朗潍微微一笑:“在看案宗?”

    顾颜点点头,起身迎他至茶案前坐:“午膳时,三皇子与我提及陇南出了连环凶杀案,闲来无事,我就想翻阅之前有关案宗,也好增长些见识。”

    沈朗潍声音微沉:“他与你,可谈了有关案情?”

    顾颜:“还未来及详谈,想等到了陇南后,再一起仔细研究。”

    他在厢房等了快一炷香的时间,喝尽整整三壶茶,他们却连案情都没谈及!

    顾颜见沈朗潍似有不快,便道:“我原是准备先与统领告假的,师父离世,我想亲自去他墓前拜祭。不想早上到典狱司后,你正好在忙,因此就耽搁,是顾颜思虑不周了。”她以为,他是因她去陇南,没提前告假,所以才不快。

    沈朗潍忍下心中不悦,面色从容道:“无妨,你现在可有时间?我想先大致与你描述案情。”

    顾颜乐此不彼:“当然有时间,那就有劳统领了。”

    “死者有二,一是年四十的普通妇人,其家中高堂尚在,夫妻关系还算和睦,还有一子,年十八,是在药堂做学徒。经查,她无不良嗜好,也无得罪过人,身家背景亦是清白。第二位死者,年三十一,是打铁铺的铁匠,好女色,瞒着夫人在外与多人都有感情纠葛,经查后,其夫人有明显的不在场证据,遂排除嫌疑。”

    顾颜眉头微皱:“听统领所述,我发现此二人的生活背景并无任何的关联,衙门又为何确定是同一凶手所为呢?”

    沈朗潍眼底透着欣赏:“接下来我所说的,便可解你的疑惑。他二人的死因皆为扼死,且都是被人掐断喉咙,窒息而亡。死后,还被割下了舌头,面部亦被施加墨刑,在脸颊处,都被刻了一朵银扇草!”

    顾颜不解道:“银扇草?”在她印象中,并未听过、见过此植物。

    沈朗潍耐心与她解释:“银扇草是陇南福禺一带独有的植物,因其果像一把银色的蒲扇,故而得名‘银扇草’。”

    顾颜还是不解:“割下死者舌头,可以理解为泄愤,但凶手何故要在死者脸上刻上银扇草?”人已死,目的已达,又何故再施墨刑,还是刻上这银扇草?

    沈朗潍唇角扬起,温柔看着她:“这就要靠你我齐心,一同破解这银扇草之谜!”

    顾颜习惯了他冷冰冰待自己的样子,怎奈他不知何因突然就转了性,她一时还不适应,忙垂下了眸:“我经验尚短,一切还得靠统领。”

    沈朗潍:“陇南山高路远,你身边不能少了人保护,顾府可有合适人选,用不用我派人过去?”

    顾颜不想欠他人情,遂拒绝了他的好意:“有劳统领记挂,家中已为我备好一切。”

    “待我这两日交代好典狱司事务,不日也会出发,我们陇南再见。”

    顾颜再听到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眼底不由露出些许诧异。可只一瞬,她就忙将情绪隐藏,与沈朗潍微微颔首。

    再送他出书房时,顾颜才发现云朵竟在房外树下的阴凉处,坐着睡着了!而那两碗绿豆汤,就这么赤裸裸地放在她的身侧。

    沈朗潍亦是看到了,不禁蹙眉提醒顾颜:“在外不比在典狱司,做事还需谨慎些好,若是碰上心存歹念之人,再与这汤里下了毒……防人之心不可无!”

    “统领教诲,我当铭记于心。”顾颜识理,听出他是好意。

    只是她这厢话音刚落,树那边的睡鼾声正好传过来,她赧然一笑,紧忙唤了一声:“云朵。”

    “小姐,汤我给你拿来了,你快趁热喝。”云朵被唤醒,睡眼惺忪地站起身,一看就是还没睡醒。

    沈朗潍见状,无奈叹息一声,随后就与顾颜告辞离开。

    “小姐,沈统领看着脸色不太好,他是不悦你告假去陇南?”云朵从公厨端来绿豆汤,就见沈朗潍也在顾颜书房,她便想等人走后再进。不想,这一等,她竟又睡了过去。

    顾颜也是无奈:“这两日你早些休息,养好精神,再不许深夜去见阿安。”

    云朵想着去陇南后,最少得有一月见不到阿安,便想趁这两日,与他多见上几面。这两日他是深夜才下值,她夜里休息少了,白日里就免不了瞌睡。

    “小姐教训的是,我今日就早些休息,准不耽误小姐行程。”

    顾颜微笑点点头,顺手递给她一碗绿豆汤,她们主仆两人就在这树下阴凉处,喝着汤,赏着午后夏景。

    是夜,沈朗潍城郊别苑。

    “我说公子,那顾特使与你用了何手段,她不过是去陇南,又不是下地狱,还需我沿途保护。再说了,你暗线又不只我一个,这活,我不接!”谢优然在院里那棵树下置了藤椅,如今她就躺在藤椅上乘凉,还不忘大口喝着酒。

    沈朗潍坐在她身旁,陪她一起喝:“然娘,此行陇南,至少也得一月,他们都是男子,跟在她身边不合适。”

    谢优然猛地从藤椅上跃起:“我说公子,你如今只关心她的安危,何时又想过我。最少一月?!你就不怕我出什么意外!”

    沈朗潍:“我能将此事托付与你,对你自然是信任。等到陇南后,与她,我自有安排,你也就自由。陇南的风景,你难道不想赏赏吗?”

    “陇南那破风景,有什么好欣赏的。我宁愿留在盛京,喝我的酒,悠闲躺在我的藤椅上赏月,岂不快哉。”谢优然啧了一声,就又躺了回去,转头不再看他。

    “美景你不欣赏,可是人?”沈朗潍说话故意只说一半。

    谢优然果然生了兴趣,转过身追问:“什么人?”

    沈朗潍饮了一口酒,悠然道:“陇南有谁,还需我与你明说吗?”

    谢优然嘟囔一句:“可义父不许我再见他。”

    沈朗潍:“我还是那句,等到陇南后,你想做什么,愿做什么,我都不会干预。”说罢,他便站起身:“这活,你接或不接?”

    谢优然也随他站起:“只你不告诉义父,这活,我便接下了。”

    沈朗潍见目的达到,遂拱手一笑:“那便辛苦然娘了。”

    ……

    顾颜吩咐过,收拾简单行装即可,衣衫也只带方便日常的,首饰亦能免则免。云月手脚麻利,只用了两日,便将三人所需全部收拾妥当。

    等到原定出发那日,天才亮,顾颜就启程,直奔陇南。

    马车行驶再快,也是比不过骑马,顾颜他们一路走走停停,用了近二十日,终是到了陇南地界。

    “小姐,明日我们就可抵达陇南城,今日您也累了,天黑赶路怕是危险,我们不如先在这里歇息一晚?”侍卫停下马车,掀起帷幔,与顾颜指向远方那处光亮。

    顾颜环视四周:“荒山野外,竟也有驿站?”

    他们在路上耽搁太多日,顾颜便让侍卫选了捷径。这条路原是去陇南的官道,不过为了发展贸易,上任陇南刺史便在此道往东二十余里处,又重新修了官道,这条路,渐渐便荒废了。

    另一侍卫回她:“可能是官道原就有的驿站,这里距陇南城不远,也偶有商队经此路过。”

    顾颜点了点头:“赶了一天路,是有些累了,我们今晚就宿在那里,明日一早再出发。”

    “是!”侍卫领了命,随将帷幔垂下,驱马赶往驿站。

    驿站面积不大,装潢也是陈旧,但那女掌柜却是分外热情。她见顾颜他们来,不仅亲自迎他们进去,还将驿站最好的一件房腾与顾颜。

    待他们收拾好行李,就来大厅用膳。

    掌柜姓萧,单字一个媚,顾颜他们刚进驿站时,她就自我介绍了的。

    “萧掌柜,此处人烟罕至,你在此开设驿站,能否挣到银钱呢?”虽驿站看似都正常,可顾颜还是留了心眼试探。

    萧媚端来一坛酒,笑道:“这是我家的祖业,哪能说弃就弃!小姐,你别看如今这里萧条,原先那也是繁盛过的。何况我这人也没什么大志,就想守着家业,方便行路人的同时,还能挣个吃食。”

    顾颜:“萧掌柜谦虚了,我看这驿站除了你,就只有两个伙计?”

    “这伙计多了,我也养不起啊!小姐赶路累了吧,快尝尝我的酒,不烈,却最能解乏。”萧媚说着,就要与他们倒酒。

    “明日一早,我们还需赶路,倒是无缘萧掌柜的酒了。你只上几个清凉小菜,再来五碗绿豆粥即可。”虽是深夜里了,顾颜还是觉得有些热。

    萧媚听罢也不强求:“小姐稍等片刻,饭菜马上就好。”

    “小姐,你有没有觉得这驿站有些怪?”这二十日来,她们大小也住过不少驿站,云月瞧着这里,总感觉与别的驿站似有不同,却又说不上具体哪里有不同。

    顾颜问侍卫:“刘宇、郑文,你们又觉如何?”

    刘宇先开口:“属下觉得,这萧掌柜的招呼是热情了些,不过也能理解,这里不比官道,能来大客,她自是要好好招待,留下客人。”

    郑文随着道:“这里距陇南城只有半日路程,若真是黑店,很难不引起官府的注意。”

    顾颜想了想:“不管是不是黑店,谨慎些,等饭菜上来,还是先用银筷验毒,待明日一早,我们即刻上路。”

    刘宇、郑文拱手:“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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