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颜翻开那本卷册,映入眼帘的是当年参与查案捕快所述的资料。

    当年,府衙接到报案后,第一时间派了捕快与仵作去魏家调查。正如报案人所讲,才进院,便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传来。捕快当即闯进屋中,在卧房的床榻上发现了魏向通的尸体。而秦画,就躺在尸体旁边,一脸安详。

    夫妻双双殒命!见此情形,捕快还以为是桩灭门惨案。他们才走近尸体察看,秦画突地一下睁开了眼,当场吓得那些捕快险些晕厥。

    她不仅出现在案发现场,且身上还沾有死者血迹!捕快当时就把人控制住,关押进了牢房。

    事后,秦画对此表示毫不知情。还道,案发当晚,自己身子不舒服,便早早喝药睡下,此后家中有谁来,又发生了什么,她是真的一无所知。

    捕快依她的口供,把魏家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全搜了遍,却并未寻到她所述之药。别说是药了,就连药渣都不见分毫。

    依眼下所有证据,崔行当机立断将秦画列为案件嫌疑人,并与魏家周围广贴告示,寻找案发之时的目击证人。

    廖盈、刘寺、秦淮、冯寻,随着一个个证人的出现,任秦画在公堂上如何喊冤,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那道秋后问斩的判决,还是出现在她眼前。

    顾颜继续往下看。

    廖盈是秦画邻居的亲戚,当日,她从亲戚处饮宴归家,按时辰,正好在案发时路过魏家。捕快从邻居那里得了这个讯息,立马去寻廖盈了解情况。依她的口供,真在柳树下寻到了杀人凶器,这也成为能入秦画罪的最有利证据。

    至于刘寺,捕快去他家寻问时,先是问了他的夫人,刘夫人道,她当夜回了娘家探亲,家中就只剩夫君,还有不足五岁的小儿在。捕快又问刘寺,他直接道一句,自己整晚都在家中,案发之时并不曾外出。

    捕快都要离开,还是小孩子无心一声,他们忙又折返回来。

    “娘,臻儿夜里尿急,醒来并不曾见阿爹在家啊?”

    捕快问其是怎么回事,刘寺紧又改嘴,说家中蜡烛短缺,因此才去了街上买。

    刘家去街上,必然会过魏家。捕快问他是何时外出,再得知他是亥时五刻出家后,又忙问其路过魏家时,可有见到或听到什么情况。刘寺想了许久,只道,曾听见秦画与魏向通争吵的声音。

    顾颜看完问询刘寺的资料,不由蹙眉:“公子你看,刘寺是突然改了口供的。”

    早前沈朗潍查阅时,亦是同样发现了:“人会撒谎,不外是为掩盖真相。看来,刘寺当晚不止是外出买蜡烛这么简单。”

    顾颜突然想起,她在河边打听时,曾有妇人说道,他有去娘子家过夜的行径,难道案发当夜……

    沈朗潍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也不打扰,只在旁静静看着。时间好似停滞一般,袅袅婷婷,岁月静好。他二人处在这静谧之中,有那么一瞬,沈朗潍觉得,若时光就此停下,那该有多好……

    顾颜被自己的猜测惊到,倘若真相如此,秦画难不成真被冤枉?!她抬眼,想与沈朗潍告知,不想正撞上那双温柔的眸。

    两人不禁四目相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顾颜都恍惚,这双眸,还与初见时一模一样,一样的双瞳剪水,一样的澄澈无瑕。她只觉得身体莫名有些燥,即忙转移了目光:“你不看资料,看我作甚。”

    沈朗潍一笑:“阿颜可是寻到不妥?”

    顾颜收回那些胡思乱想,与他点点头:“我曾与秦画的邻居打听,知道刘寺有在外夜宿的习惯。我有一个大胆猜测,案发当夜,刘寺很有可能是去情人处厮混,因怕夫人知情,不得已才撒了慌。”

    典狱司最厉害,便是寻人。沈朗潍:“这也简单,不过寻个情人,让林成、赵达去查即可。”

    连环凶杀案自廖盈开始,距今已有两个多月,若不是典狱司来,案件怕是还没有头绪。由此足见,府衙那帮人是有多么不上心。就如寻人这般简单之事,沈朗潍也不敢再交由他们调查。

    顾颜接着翻阅资料,待看到冯寻资料时,不由吃惊一声:“冯寻竟是自己主动去的府衙作供。”

    卷册上记录,冯寻是主动到的府衙,说是案发当夜曾去死者家拜访。捕快问其原由,他道,是因两人合作的布料生意出了问题,所以才去魏家与他商讨解决办法。

    “两人一起合伙做生意,就算是亲兄弟,也不免会有意见分歧之时。再者,他又曾去案发现场,本身也是有嫌疑的,捕快为何不调查冯寻呢?”顾颜不解问沈朗潍。

    沈朗潍一句就道明原由:“他虽有嫌疑,但却是主动作供!主动与背动,虽只有一字之差,但放在那些捕快眼里,这就是他洗去嫌疑的最好证明。”

    顾颜无奈摇了摇头:“若凶手故意用此方法怎么办,府衙那帮人实在儿戏。”典狱司所记案宗,凶手伪装成报案人的案例还少嘛!

    沈朗潍倒觉案子是越来越有趣了:“阿颜不必气,咱们既是再查,索性将线索查个遍。”

    顾颜也是这个意思,但,吴忧吴颉去查邓夫人,刘宇郑文则去跟踪郑清源,林成赵达还有刘寺情人要寻……

    “公子,不如冯寻就交由我去查。”

    “若查冯寻,就要先查其与魏向通间往来的账目,这里不免要过银储司。我这里倒有一合适的人选,此事若由他出面,定是事半功倍。”

    银储司在各地都有分部,一州一县,不论大小商户,只他们所经营的账目,全都要上交一份于银储司储备,作为其年终赋税的依据。

    陇南银储备司分司,沈朗潍早有耳闻,不过是些阿谀奉承、见风使舵之辈。沈朗潍怕他们见顾颜资历浅,会故意为难。

    顾颜起了好奇:“公子是指?“

    “相廷身份贵重,想来银储司那些人,不敢与他作难。”

    沈朗潍不提,顾颜都差些忘了他如今也在陇南。可自她来到陇南,竟一面也不曾见到:“圣上命殿下巡视陇南,这些日怎不见他去府衙?”

    “这就要问然娘了。然娘自擒获萧媚后,立即就去了相廷处邀功,还要他带着领略陇南风光。”因着前几次惹了顾颜误会,沈朗潍这次学聪明,也不藏掖,直接便与她解释清。

    “然娘那日所指,竟是蔺相廷?!”顾颜不理解,一个人真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去与别的男人一起?关键他还说得如此从容,如此淡然。他与谢优然之间,究竟又是如何!

    “阿颜,你在想什么?”

    顾颜忙收回思绪:“殿下事务繁多,与他冒然请求,会不会打扰?”

    “相廷不是计较之人,他会答应的。”沈朗潍小时,定国公上御书房便时常带他一起。皇子当中,就蔺相廷与他年龄相当,他二人见面次数多了,竟发现彼此脾性很是合拍,渐渐,也就越来越熟悉。

    顾颜点点头:“既如此,那我便去查廖盈的口供,咱们分头行动。”

    “让然娘与你一起吧。”凶手躲在暗处,沈朗潍不免担心顾颜安全。

    顾颜点头一笑,她又怎会放弃与谢优然亲近的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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