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上车,徐叙之系好安全带后问初岁:“还是回学校?”

    “不了,这两天住在我爸妈家。”初岁报出一个小区名字,徐叙之让导航重新规划路线,发现这段路程大概有十多公里。

    “特意从家里赶过来的?”徐叙之打转方向盘,从地下停车场拐入主道。

    初岁摇头,“没有,我下午恰好在附近有个面试,小睿给我打电话之后就顺道过来了。”

    “你还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徐叙之知道她最近在找兼职,顺势问起,“新工作是做什么。”

    “在一家纸媒做编辑,不过时间上跟现在有点冲突,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去。”初岁的手揪着书包的一侧,从动作中都能感受到她的纠结。

    “我个人的观点是推荐你去尝试一下,毕竟跟你的专业相关,对未来的发展也有帮助。”沉吟之后,徐叙之中肯的给出建议,但他并不知道初岁纠结的原因在哪里。

    纸媒的上下班时间有硬性规定,早九晚六双休,跟一般的上班族没什么差别,只是这样一来,初岁到嘉园小区的补习时间难免会受到波及,她觉得这是作为被雇用者的不称职,但让她辞去这份工作,心里又放不下这间接的和他的见面机会。

    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想出一个可以两全的方法,才会觉得郁闷。

    “徐医生,如果是你的话,会放弃一份你很喜欢的工作吗?”也许是刚才徐叙之的话给了她鼓励,初岁没怎么思索,开口将选择权抛给了他。

    闻言,徐叙之的面色几不可察的沉了几分。

    初岁霎时意识到,这个问题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刚想找借口糊弄过去,就听见身边人说:“你这个问题得有一个前提,要看是因为什么。”

    初岁偏头看向他,一字不落地听完他剩下的话:“如果是违背了自我的信仰,又或者是犯了错,我会觉得没有资格再以原来的身份继续工作下去。”

    徐叙之喉结不动声色的滚了滚,可方向盘上紧握的手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银灰色的宝马停在等候红绿灯的车流中,当他以为初岁会继续说跟自己有关的事情时,那道细软的声音却刺穿耳膜:“可是,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犯错呢。”

    徐叙之侧眸,撞上她坚定清澈的视线。

    “应该不会有这样的人吧。”初岁屏住呼吸,在那迫人的注视之下强装镇定地开口,“犯了错,然后改正就好了,这不是什么大不了事。

    但是......如果一直用之前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我认为这并不是在赎罪,而是一种逃避和怯懦,因为不敢面对,无法正视,那么伤痕就永远都不会消失。”

    这话说完之后,车厢里静默了很久。

    初岁放在包上的手拧在一起,她很想说明自己只是在就是论事,可是这样一来又会暴露她已知晓他过去的事实,权衡后,初岁只好放弃解释,默默垂下眸子。

    红灯跳绿,前方排队的车辆依次离开。

    车后有按耐不住的车主摁响喇叭,徐叙之才似恍然惊觉般,敛眸转过头。

    后面的一段时间里,他们谁都没有再开口。

    初岁始终盯着窗外的景色,回忆起徐叙之刚才的目光,摸不准他是否从她的那番话里察觉到了什么,凝眸思索间,发现入目的建筑变得熟悉,已经抵达父母住的小区。

    她低头解开安全带,用平常的语气跟他道谢。

    徐叙之在她下车之前,终于出声:“倘若你是因为家教的事在犹豫,那你大可不必再为此纠结,小睿的户口已经迁回E市,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这个月底就会被父母接回去。”

    “这么快?”得知这个消息的初岁觉得意外,“那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你不需要二选其一,自然也不会觉得困扰了。”徐叙之接上这句。

    那么,我也不能再时常见到你了,对吗?

    这句话在初岁嘴边盘旋许久,在她犹豫要不要开口的时候,右手边的车窗被人在外轻轻敲了敲。初岁回头,看见初父微微躬身的模样,探寻的眼神正在她和徐叙之之间打量,她暗道不好,立刻推门下了车。

    “爸。”初岁喊了一声,打算先带初父上楼,再跟他解释。

    谁知初父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毕竟之前从没见初岁跟哪个男生在一起交流过,他和初母还曾一度为此事忧心,眼下碰巧撞上了,当然要问个明白,“这是你朋友?怎么不跟爸爸介绍介绍。 ”

    初岁小声地催促道:“我上去再跟你介绍嘛,先上楼。”

    看女儿的表现不同以往,初父心里大致明白了几分。这时,徐叙之推门从驾驶座下来,站在车边礼貌跟初父打招呼,说自己是初岁补习学生的叔叔,看时间不早了,所以送她回来。

    “原来是这样,你好你好。”初父看徐叙之长相标致,人也沉稳,第一印象还不错,“从市里开过来比较远吧,要不上楼坐坐,喝杯茶再走。”

    还喝茶?初岁闻言扯扯初父的衣袖,“大晚上的喝什么茶呀......”

    徐叙之原本还在犹豫,这下注意到初岁的动作,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几秒,依她所想拒绝了初父的邀请:“今天太晚了,下次有机会再来拜访您。”

    “那也好也好。”初父满面慈祥看着他,“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父女俩等在路边,直到徐叙之的车拐出小区看不见了,初岁紧绷的情绪才松懈下来,却不想刚一转头,就对上初父不同寻常的眼神,脸霎时又红了起来,快步往楼里走。

    “这小伙子人不错,什么时候认识的?”刚进电梯,初父想要了解的心就绷不住了。

    初岁略低着头站在一边,闻言不太自然道:“就在学校认识的,他是我们校医务室的医生。”

    “还是医生啊。”初父对徐叙之的好感又加了一层,“眼光挺好。”

    “什么......什么眼光好。”初岁胡乱比划着,解释得脸都红了,“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您别瞎想。”

    初父背着手笑而不语,没有再拆穿女儿的借口。

    见状,初岁气馁地垂下头。

    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缓慢上升,眼看快到家了,初岁终于再次开口,语气带了点恳求:“爸爸,今天晚上的事你先别告诉妈妈,可以吗?”

    初父看女儿小心翼翼的样子,安抚道:“放心吧,这事爸爸不会多嘴。”

    初岁心里刚一喜,又听初父接着说:“不过,我看你妈妈最近在帮你安排相亲的事,要是你再不带个人回来,她应该很快会开始帮你安排对象了。”

    “......”初岁的心情随着电梯停靠的一瞬,再次陷入无奈。

    到家时,初母正在客厅看电视,见父女俩一起回来还有些讶异,听初父说是在楼下偶然碰到的,倒也没起疑,随口叮嘱了初岁两句,让她早点进去休息。

    回到房间关好门,初岁顾不得其他,第一件事是跑到桌前去翻看日历。

    今天是23号,这个月只剩下七天。七天,这个数字就像最后通牒一样砸进初岁脑海,她叹了口气,整个人陷进座椅里。

    思绪纷杂的这一晚,初岁注定无法入眠,她躺在床上瞪眼看了会儿天花板,几分钟后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漫无目的地打开微博看了看。

    界面重新刷新,看到的第一条动态来自李烟影,他发了一篇最近在写的短篇小说试读,表示如果反响不错的话,后面会在个人公众号上进行连载。

    在初岁点进去看完的十分钟里,这条微博的浏览量已经过万,转评超过两千条,绝大部分是支持新书的声音,初岁默默点了个赞,跟往常一样在主页上转发了这条微博。

    惯常的一系列操作之后,初岁将屏幕切到微信,寝室群这个点异常活跃,刚才在她看试读章的时候就频频弹出消息来,她潜着水往上翻了翻,发现起因是许晚宁二十分钟前发的一条朋友圈。

    那是两张音乐会门票的截图,大约是许晚宁没时间去,问有没有人需要可以转售。

    乔以珊大概也是无聊,直接在群里问了一嘴,说许晚宁是不是又跟男友闹别扭了,连最喜欢的乐队演出都不去看,牺牲可大。

    许晚宁当时就出言反驳,明确表示是自己有事去不了,再后面差不多二十多条内容,都是两人斗嘴的刷屏。初岁粗略看了眼,避免被战火波及,默默退出群聊。

    就在她打算关掉手机再次尝试入眠的时候,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借着当下的冲动劲,找到和许晚宁的对话框,问她那两张票还在不在。

    许晚宁不到两秒回复了一条语音过来:“还在还在,初初你要去吗?”

    初岁抿抿唇,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捧着手机打字。

    -嗯嗯,有点想去。

    许晚宁敏锐地嗅到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这是情侣专场音乐会哦,你准备跟谁一起去呀?”

    啊?情侣专场吗。初岁到许晚宁的朋友圈看了眼,发现果然如她所说,音乐会的详情介绍最后有一排小字,写了情侣专场的标示,因此不仅是座位安排,连表演曲目也基本上都是红极一时的情歌,氛围极佳,是情侣消遣的首选之地。

    初岁后悔自己头脑一热没看清楚就去问了,现下进退两难,只好硬着头皮圆话。

    -刚刚说错了,是我妈妈想去,买给他们的。

    这句话说完,对面好久都没有回复,初岁怕自己的理由找得不够充分被拆穿,皱着眉头想,要不要再添一句什么。不过许晚宁倒是很贴心,看完并未再揶揄她,只是说:“如果你要的话就送你好了,反正我也去不了。”

    -那怎么行,钱要转你的。

    初岁坚持说不行,自己去网上查了票价,直接转账给她,还是被许晚宁退回了,“我说行就行,就当是我孝敬叔叔阿姨的。”

    说完,许晚宁将那两张电子票的二维码截图发了过来。

    初岁看着那两张票,就像捧着个烫手山芋似的,心砰砰直跳。

    这个肯定肯定不能邀请徐叙之一起去。

    初岁撑着手肘托腮考虑了下,决定还是把这两张票给初父初母去,然后又到官网买了两张普通怀旧场的门票,欲盖弥彰地付完款,轰鸣如擂鼓般的心跳这才平复了些。

    只是,眼下还有一个问题。

    她要怎么做才能约到徐叙之,而又不显得她别有用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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