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半左右,初岁跟初母从超市回来,边换鞋边把音乐会的电子票发到家庭群里。

    在逛超市的时候初岁就跟初母说好,让她记得那天准时带着初父去看,别浪费了。不知情的初父在阳台上喂鸟,看见群里发的图片,正要问个清楚,转头见初岁弯腰从购物袋里拎出一包薯片,匆匆跑进房间。

    父母交谈的声音被掩在门外。

    与此同时,初岁的手机传来响动,锁屏显示接收到了一封入职邮件,来自瀚海杂志的HR。邮件详情里标明定好的入职时间在下个月初,末尾附着一串联系主管的姓名及电话。

    初岁在日历上把入职的日期标注起来,同时看见昨晚被她标记过的那个数字,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也是她计划好邀请徐叙之去听音乐会的日子。

    初岁准备这两天就跟徐叙之开口。

    当天晚上,在去嘉园小区的路上她很有把握,觉得不就是约个人看场音乐会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真当她坐在徐叙之家里,听见房间外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却再一次退缩了。

    这样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果,眼看时间被消磨得没剩几天,初岁惆怅地思考完,决定还是不要当面说了,免得被拒绝之后两个人都会尴尬。

    于是这天晚上,初岁打开手机,找到和徐叙之的对话框,不经思索地将编辑好的话直接发送过去,不给自己留一丝反悔的余地。

    -徐医生,这周六下午你有空吗?

    -我朋友多出两张音乐会的门票,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去。

    这段话的最后她刻意忽略了主语,怕“我们”两个字太显亲昵。

    发过去后初岁又反复读了两遍,确认没什么问题了才将手机放到一旁,她翻开手边那本才看到一半的书,心思却并未放在眼前的文字上面,几分钟过去,手机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响应。

    这样的等待太过焦灼,初岁打算转移注意力做点别的事情,起身打算去浴室洗漱。

    就在她拉开门的一瞬,收到消息的手机屏幕亮起,期待已久的提示音跃入耳廓。房门被重新关上,初岁跑回书桌边,确认是徐叙之的消息后眼光倏然亮起。

    -周六我有空,可以。

    她笑起来,捧着手机刚要说好,见键盘上方再次弹出一条消息,鼓了鼓腮帮子。

    -和你的朋友们一起吗?

    -没有,就我们两个。

    -好。

    徐叙之这次回得很快,初岁连游说他的时间都没有,默默将已经打好的一行字删掉,她盯着那个“好”字看了许久,有一种纠结多日的事被轻松解决之后的落差感,总觉得不太真实。

    当初岁的思绪还陷在那个“好”字上时,许是太久没有得到回复,徐叙之的消息再次发过来。

    -我看音乐会是下午两点开始,不介意的话中午一起吃个饭。

    吃饭?他能这么爽快的答应去听音乐会,初岁就已经很意外了,眼下又一颗蜜糖砸下来,颇有种被幸运之神眷顾的感觉,这样的机会可不常有,初岁几乎没有多做考虑,连忙答应下来。

    -好呀。

    -那周六中午见。

    彼时,徐叙之坐在人来人往的餐厅里,看到这两条回复,满意地合上手机。

    对面抽空出来应约的路放狐疑地瞥他一眼,将菜单递还给服务员,“先这样吧,谢谢。”他刚拿了水杯喝一口,就听徐叙之问:“入职时间定在哪一天?”

    “科里还没接到通知,应该是这周五吧,反正时间上大差不差。”路放说。

    徐叙之闻言轻蹙起眉,被路放留意到,问他:“怎么着,你有事啊?要不我回去帮你问问,看能不能延后两天。”

    徐叙之稍稍颔首算作默认,眉间的郁色散了些,“谢了,这顿我请。”

    “早说嘛,我刚才都没敢点肉。”路放转头叫来服务员,“麻烦你,再加两个菜!”

    加了菜单里推荐的两个最贵的肉菜,路放喜滋滋地放服务员回去重新下了单。等人走后,他体内的八卦之魂,在看见徐叙之对着手机微扬唇角的那刻被重新燃起,忍不住问:“什么好事啊,居然能让你这个工作狂推掉工作去赴约。”

    徐叙之闻言笑了,看着对话框里抱着胡萝卜转圈的兔子,眸光清朗,“私事。”

    听他这话音,路放就知道这八卦估计是打听不出来了,正好服务员来上菜,他直接把那盘黑松露焗鹌鹑全放到了自己面前,“先说好,我就只能帮你这一次啊,再要有什么变化老陈非得杀了我不可。”

    “我知道。”说完,徐叙之一副躺平了任由宰割的表情,“菜够吗?要不要再加点。”

    “......行啊。”这送到嘴边的肉不吃就不太礼貌了,然后路放招来服务员,给全科室的人都打包了一份鹌鹑。

    .

    周六和徐叙之约好要见面的事,是初岁近期的待办事项里最重要的一件,从当天的着装到搭配的妆容,一点小事都不敢忽略,生怕到时候在徐叙之面前闹笑话。

    约定的前一天晚上,初岁早早就上了床,但努力了许久始终无法入睡,心里紧张得厉害。

    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没个结果,她索性坐起来找了部外文电影看,希望能不看字幕快点睡着,偏偏影片的剧情高潮迭起,她硬生生拖到后半夜才睡。

    隔天,初岁是被楼下师傅装修的声音吵醒的,仿佛是在锯什么东西,那动静刺激得她脑袋疼,伸手从被窝里摸出来,拿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想看一眼时间,结果屏幕上显示的数字让她瞬间清醒——13:32。

    一点半了?!

    初岁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定睛确认看到的时间是对的没错。她把锁屏上堆积的信息往下翻了翻,发现定好的闹钟已经在三个小时之前就响过了。

    恰好这时初父过来叫她起床,初岁忙穿上拖鞋去开门,“爸爸,是你们关了我的闹钟吗?”

    初父愣了一下,大约是记起来,点头,“你妈嫌这声音太吵,就给你关了。”

    “......”初岁无奈地叹了口气,啪地一下关上房门。

    厨房里,初母正端着做好的菜走出来,看她这样还觉得奇怪,“这孩子,平时嫌我们早上吵说不给时间让你睡觉,你不高兴,今天帮你关了闹钟让你好好休息一下,还是不高兴,这——欸,你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干嘛去啊,不吃饭啦?”

    “不吃啦!我有事。”大门顺着冲出去的那道身影关上了。

    初母摇摇头,顺嘴把没消下去的气撒到初父身上,“看这火急火燎的,身上那些坏毛病全随了你了。”

    初父无辜躺枪,“......吃饭吧。”

    此时距离音乐会开场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初岁匆匆下了楼,直接在路边拦了辆车,坐上车后来不及思考其他,第一件事就是给徐叙之打电话道歉,想问他还在不在餐厅,或者他们可以直接在音乐厅门口汇合。

    对面很快接通,初岁甚至能听见耳边流淌着的小提琴声。

    她抿抿唇,在徐叙之还未说话前便道:“对不起徐医生,我睡过头了,真的很对不起,你现在还在餐厅吗?”

    徐叙之:“嗯。”

    这一个字让初岁的心情瞬间跌落下来,她十分不好意思,再开口时声音都带着点小心翼翼,“那我过来找你吧,还是我们直接分头去音乐厅?”

    “现在这个点,过去估计也赶不上了。”徐叙之那边有声音传来,似乎在跟人交涉什么。

    初岁垂下头,泄气似地靠在座椅上。是了,从她家到音乐厅开车怎么着也得二十多分钟,再加上她现在毫无打扮可言的样子,哪还有脸去见他啊。

    “初岁,你还在听吗?”正走神时,听筒那边又唤了她一声。

    “我在听。”初岁隔着屏幕点头,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

    徐叙之沉吟了下,声音带着些许笑意:“既然音乐会去不了,那想不想去个别的地方。”

    初岁揪着外套的下摆,睫毛随着垂眼的动作轻轻颤动,“什么......地方。”

    “我把餐厅的位置发你。”徐叙之不急不缓地说,“先过来吃个饭,然后带你去。”

    初岁不安的心绪在听完他的话之后平复下来,她诧异的是徐叙之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并没有多生气,甚至还为她安排好了意外之后的行程,也因此心里越发觉得愧疚。

    当收到对面发来的定位之后,初岁马上回复回去,说她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到。

    而徐叙之也很体贴,让她慢慢来,不急。

    初岁深吸了口气,她将窗户开出一小道缝隙,心里既觉得期待又十分紧张,还有些说不清的情绪。眼看目的地即将临近,那些复杂的感受全都交融在一起,让她空空如也的胃都有些绞痛。

    抵达餐厅时,车窗上竟然开始淅淅沥沥地飘起了小雨。

    初岁盯着外面不算太大的雨滴,决定下次出门之前怎么着也得先看看黄历,可怜她现在披头散发的样子,再被雨一淋,那画面她设想一下都觉得头疼。

    只可惜计程车司机并不会怜香惜玉,等付款完,初岁认命似的闭了闭眼,推门下车。

    就在她撑起手给头上挡雨的时候,眼前有一道阴影落下,意外地,她几乎没有任何被雨水浸湿的感觉,抬起头,撞上来人深邃的眼眸。

    徐叙之手握伞柄,长身立在风雨中,黑色的伞面往她那侧稍稍倾斜。

    在此情此景,在这样慌乱和糟糕的条件下,初岁脑海中所有关于心动的诠释,都在这一刻变得具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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