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岁送完李烟影团队需要的资料,再回到嘉园小区时已经很晚了。

    出了电梯,走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她输入密码推开门,发现客厅里的灯是亮的,眼中掠过一抹诧异。

    她赶紧换了鞋走到里间,果然看见徐叙之在卧室里,正垂头整理着衣物。

    “不是说晚上有手术吗?今天这么早就结束了。”初岁站在门边嘴角微扬,好像只要是看见他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徐叙之停下动作,直起身冲她朝朝手,“过来。”

    那平静的神色让初岁神情微滞,她提步走进去,留意到他在叠的那件白色衬衫,以及放在旁边的两摞衣物,面露不解,“你这是......”

    徐叙之握住她的手,认真的同她解释:“吉川县突发山洪,院里接到消息,安排人手去支援前线。我得出差几天,这段时间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前线......”这个听起来就让人不安的名词,如一根尖利的刺扎在初岁心头,她迫不及待地问,“那你会不会有危险?”

    “别担心。”徐叙之拥她入怀,轻声安抚道,“那边有专业的救援队伍,不会有事的。”

    虽然听他这么说,但初岁还是不太放心,紧接着又向徐叙之询问了具体的地点以了解当地的实时状况,一颗心始终揪紧着。

    这次事发突然,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之下救治伤者,需要的是极度富有经验的外科医生,这回三院拨出去支援的人基本都是各个科室的技术骨干。

    眼看出发的时间将近,徐叙之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来同她说明,初岁心里明白他前去支援是义不容辞,她不能在此时此刻拖他的后腿,只得强忍着担心送他出门,叮嘱的话说起来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还要多。

    说完以后,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是离别前的愁绪,和长达五秒的沉默。

    初岁站在徐叙之身旁,昂首盯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努力说服自己安下心来,可越是这样,她越是控制不住地回忆起刚才在手机上看见的受灾现场。

    新闻播报说,山洪还有可能带来一系列的地质突发事件。

    初岁闭了闭眼,却突然感觉到手被人牵住,温热的气息靠过来,直至被徐叙之完整的揽入怀中。她忍不住伸手揪住他的衣角,唇瓣上下开合着:“你一定,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答应你。”徐叙之退开一点,在电梯即将落地前吻住她的唇,轻柔地如羽毛般的一触,却轻而易举地摄走了初岁的心魂。

    电梯很快抵达一楼,徐叙之在门开启前放开她,牵着她的手并肩走出去。

    前来接人的面包车早已停在大楼门口等待,初岁在他临上车前的最后一秒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手。她知道车里还有其他人,所有要说的话堆在嘴边,想开口,又害怕会泄漏心里的不安。

    车窗在此时降落下来,初岁看见路放的脸。大概是事出紧急,刚洗完的头发软塌塌地搭在额前,他冲她挥挥手,话里有明显的安抚意味,“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

    “谢谢。”初岁抿住唇角笑了一下。

    徐叙之握了握她的手,没再说什么,回身上了车。

    面包车很快驶离小区,初岁始终站在原地,看着车辆没入绿植掩映的道路尽头。

    风吹过,虽是夏天,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燥热,独余掌心一片冰凉。

    那一夜,初岁根本无法入睡。她呆坐在床头看着电视里播报的受灾新闻,直到收到徐叙之的抵达信息后才靠在沙发上浅浅睡去,噩梦侵袭,惊醒过来时天光已然大亮。

    之后的几天,徐叙之基本上每天都会给她发消息说明这边的情况,有时候忙起来甚至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他也仍旧会抽空跟她报平安。

    这段时间,初岁总会无意识地陷入失神状态,如果接不到他的消息,更会心神不宁一整天。

    好在慢慢地吉川县的状况有所缓和,徐叙之跟随县城的医疗队伍挪到了他们县城里的一家医院进行救治,环境不再像之前那么恶劣,三餐也都有所保障。

    他依然还是每天都会跟她打一个电话,初岁不敢耽误他的太多时间,总是没说几句就催他挂断。

    一转眼,分别的时间已经快两周了。

    初岁时时都盼着徐叙之能尽早回来,同样也不敢懈怠手上的工作。

    李烟影作品集进入最后的取材阶段,不同于之前在棚内拍摄的硬照大片,为了让读者更好地了解作家平时的创作环境,还需要在李烟影工作的地方拍摄一组生活照,以记录下作家创作背后的心得与感悟。

    初岁之前跟对方联系过,拍摄和访谈时间就定在这周末的下午,她和同组的肖苒主要负责这个板块的接洽任务。前期的准备工作都很顺利,不巧的是,拍摄这天正好碰上一场大暴雨。

    车上雨具不够用,初岁和肖苒共打着一把伞走到酒店,裤腿已然被雨水淋湿了一大片。

    “真是倒霉,好巧不巧刚出门就开始下雨。”肖苒边整理衣服边嘀咕道。

    初岁收好伞,抬眸打量着眼前气派的酒店大门,肖苒留意到她的目光,又接着说:“也是奇怪,说好了要拍生活照,把我们拉到酒店来是干什么,难不成李老师平时都是在酒店创作的?这也太烧钱了吧。”

    初岁无奈地笑了笑,“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肖苒叹了口气,赶紧拨弄好被潮气浸染的头发,跟着初岁一同走进酒店。

    电梯在12层停下,经过长廊,她们在靠里侧最末的一间房门口停下,确认是短信上收到的房间号码没错,初岁抬手按响门铃,这时肖苒悄悄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别说,我还有点紧张。”

    初岁浅浅弯唇,下一秒,房间大门被人拧开。

    那人是之前在棚内和初岁起过冲突的李烟影助理,他退后一步让出身位请她们进来,“李老师刚起,还在洗漱,你们先在客厅等一下好了。”

    安排好她们,那助理就准备拉门离开,初岁和肖苒对视一眼,打算再跟他沟通一下下午的拍摄环境。话刚说到一半,身后便传来动静,李烟影身着浴袍从里间走出来。

    约莫是出来得着急,他的头发还未吹干,被五指耙梳向脑后,露出清俊的五官。

    “不好意思李老师。”初岁下意识拉着肖苒退到门边,低垂着眸,“我们来得太早了,不知道您才起床,不然还是等您准备好了我们再让摄影师进来。”

    “没事,先过来坐。”李烟影冲助理使了个眼色,后者很快带上房门出去了。

    肖苒扯了扯初岁的衣摆,初岁再次提出想先在外面等,却被李烟影一句话挡了回去,“我后面还有个私人行程,可以的话还是尽快做好沟通吧。”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初岁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肖苒跟在她后面,两个人都没坐下。李烟影笑了笑,调整坐姿后使得本就没拢紧的领口愈发敞开,露出胸前的大片肌肤。

    初岁沉默着调整呼吸,开始冷静而仔细地说明今天的拍摄流程。

    李烟影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在她对着文件夹上的计划阐述时,兀自走到一旁的桌前,倒了两杯红酒,再端着酒杯走到她们面前。

    猩红的酒液在眼前摇晃着,余光里的感知使得初岁倏然停顿下来,只觉得这个气氛不太对劲,她下意识蹙起眉,见李烟影继续伸手过来,语气与平常一般无二,“先一起碰一个,预祝我们今天拍摄顺利。”

    肖苒没有多想,受宠若惊地接过酒杯,“多谢李老师。”

    “谢谢李老师。”初岁放下文件夹,惶惶接过来。李烟影拿过茶几上属于自己那杯,杯壁与她们的碰到一起,生出清脆悦耳的响动。

    见李烟影抬手喝过,肖苒随后抿下一口。唯有初岁,她盯着杯中的液体始终没有动作。

    耳边随后响起一阵门铃声,初岁仿佛被那声音惊吓到,酒杯就这么从松开的指尖中直直坠落下去,瞬间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李烟影眉心轻拧,初岁立刻低下头同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应该是摄影组的人上来了,我先去开门。”肖苒忙跑过去,李烟影对于初岁的失误只是一笑而过,打电话叫了酒店的服务员上来打扫。

    摄影组的人搬着设备陆陆续续进来,房间里一瞬间涌进七八个壮汉,李烟影没再提喝酒的事,撂下一句话便回房换衣服去了。

    初岁见那卧室的门关上,手忙不迭地撑住沙发椅背,缓缓松了口气。

    除了刚开始的那个小插曲,后面的拍摄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初岁盯着全场进度一刻也不敢懈怠,肖苒似乎是起太早累了,后面半程直接趴在沙发上睡着了,最后收工时都没把她吵醒。

    晚上,初岁叫车把她送回家,肖苒都一直迷迷糊糊的,临下车还打了个哈欠,“奇怪了,我昨晚明明睡得很早啊,也不知道今天怎么这么困。”

    初岁看她一脸倦容,“你赶紧上去休息吧。”

    “好,那明天公司见。”肖苒同她告别。

    初岁看着她的背影走进小区,回忆起下午李烟影邀她们喝酒时的场景,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在此时细细密密地涌上心头,直到前座的司机询问下个地方要去哪,她才回过神移开视线。

    初岁报出嘉园小区的地址,车辆启动,夏日晚间的风铺面而来,带着雨后清澈的泥土香气。

    她突然很想给徐叙之打个电话,思虑过后又怕时间太晚打扰他休息,便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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