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课的时间走过大半。

    长时间一个姿势让腿有些发麻,林贝路干脆将腿盘起,抬头与敖子安说着话。

    “很努力的学,排名却掉了,也许是你的学习方法出了问题。”

    敖子安点头。

    “这是我们秀儿和我说的。还有欲速则不达,因为之前我的成绩提升太慢,我着急。”她歪头说着,“我这么说你有好受一点吗?”

    敖子安担忧地看向她,“那你呢?”

    她看起来不太好受。

    “我?”林贝路故作轻松道:“就继续努力喽。”

    “你是不是有些努力过头了。”话音一落,敖子安似乎意识到这么说容易有歧义,又急忙解释道:“我的意识是,什么事情一旦过了头,就不好了。”

    即使不同乘一趟车,平日里不联系,但他有在偷偷关注她。

    无论是么时候从窗户看去,她永远都在学习。

    本是件好事。

    但看到她今天的状态他有些犹豫了。

    真的好吗?

    林贝路眨眨干涩的眼睛,看到旁边有一个空掉的饮料瓶,捡起举在眼前,“如果说我们现在是在往这个瓶子里灌水,你们已经到了这里。”

    她的手比划在瓶颈处,紧接着手下移,放在瓶肚子上,“而我,现在只在这里。”

    “要想考上顶尖大学就必须把整个瓶子填满的话,这个距离,是你们与A大的距离。这个距离,是我与A大的距离。”她把食指和拇指比划在两个点上,“而这个距离,是我与你们之间的距离。”

    “时间是定死的,水量也是。我如果想要与你们同一时间填满它,就必须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她抬头,“所以,不是我想,是我不得不。”

    敖子安无言地看着。

    他什么都说不出,因为他知道她说的对。

    差距既然存在,想要弥补就注定不轻松。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

    半晌,他艰难地开口,“其实,你的目标可以降低一点,不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林贝路站起身,活动发酸的小腿,随后望向他,轻声道:“宇宙那么大,一切皆有可能,所以也许会发生奇迹的是吧?”

    她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一般,敖子安看的揪心,想起不久前她才调侃他的话语,试图活跃气氛。

    “你想听我说安慰的话吗?”

    “是。”

    她认真地看着他。

    敖子安敛去神色,站的笔直。

    即使只有几个字,声音听起来也郑重无比。

    “是,奇迹会发生。”

    林贝路笑着跟他道谢。

    有这一句话,有一个人这样说,即便是安慰,她也会受到鼓舞。

    一节课即将结束,天空中几只鸟儿飞过,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林贝路,你喜欢舟河幕?”敖子安突然问道。

    林贝路有些惊讶,随后摸摸鼻子有些尴尬,“看来我表现得确实很明显。”

    “我又不傻,你们两个现在还是每天一起坐车吧。”

    她点头。

    敖子安心下有些失落。

    他很想控诉地问为什么不和他同坐一趟车,话到嘴边最终变成,“舟河幕,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敖子安由衷地说道:“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嗯。”

    林贝路点头。

    一时间尽是风声在她耳边作响,冷风吹过风干的速度抵不过眼中热意上涌的速度。

    她努力瞪大眼睛,近乎狼狈地与敖子安道别。

    走下天台。

    敖子安站在原地,话还没来的及说完。

    “你也是一个很好地人啊,林贝路。”

    他喃喃自语。

    ……

    一节课过去,林贝路无故旷课这件事让三班同学有点担心。

    在桃川一中,旷课是很严重的事情。

    是会被通报批评甚至警告记过的。

    陈可儿看着没有回应的聊天框皱眉,“跑哪儿去了。”

    “陈姐,联系上没?”耿嘉淑探着脑袋问道。

    陈可儿摇头。

    后排的赵泽宇一手转着笔,纳闷地说:“奇怪了,路姐现在不像是会旷课的人啊。”他看看申祁,“祁哥,你说呢?”

    申祁趴在桌子上将头转向另一侧,嘴上说:“关老子屁事。”

    眼睛却丝毫没有闭上。

    上课铃响,韩秀儿踩着高跟鞋走进班里。

    陈可儿见她的视线锁定在她身后的空位上,略微有些紧张。

    不料,韩秀儿什么都没说,摊开卷子开始讲课,“上节课讲到哪题了?”

    教室内响起卷子翻动的清脆声响。

    韩秀儿讲完一道几何体,不知不觉间走到林贝路的空桌旁,出神地看着。

    “老师。”陈可儿回头,两只手绞着笔,神情闪躲,语气干巴巴地说道:“她,她肚子疼,上厕所去了。”

    韩秀儿回神,用卷子打在陈可儿头上,“上两节课厕所?编也不编个像样的!”

    “你怎么知道……”

    陈可儿话没说完,卷子又“啪”地拍在她头发上。

    “我准假了。”韩秀儿轻叹一声,背着手往讲台走,“你去看看她。”

    陈可儿猛地站起身,快速应下。

    随后跑出教室。

    操场旁种植的树木黄叶落下,往日恼人的昆虫也近乎不见。两个班正在上体育课,在老师的口哨声中绕着操场跑圈。

    林贝路坐在旁边的花池上,手机从校服裤子口袋中滑出来,掉在冰凉的砖上。

    她抬手捡起,这才看到无数的消息和未接来电。

    未接电话的顶端是陈可儿的来电。

    她回拨过去。

    “路路,你在哪?”听筒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我在东操场。”林贝路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

    陈可儿长吁一口气,“你在那等我。”

    没过几分钟,上体育课的学生开始列队时,陈可儿奔跑而来。

    她的马尾被风吹在空中,随着步伐摆动。

    “我的祖宗,你真是能吓死人。”

    林贝路抬头,不好意思地抿嘴,“你怎么也出来了?”

    “秀儿让我出来看看你。”陈可儿一只脚踩在花池上,另一条腿耸拉着,坐姿豪迈,“说吧,你怎么回事?”

    林贝路侧头,一五一十地说了。

    风有些吹得人有些冷,陈可儿不自觉地把衣服拢了拢。

    感谢袁蔓。

    林贝路这段时间的状态,三班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没有一个人敢劝。她的眼里带着不死不休的光,刺的人不敢上前。

    她们只能一次次地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太累。

    不止一次。

    她们不止一次看到她躲在教学楼某个角落里哭泣。

    “所以,你有好一点吗?”陈可儿问道。

    林贝路仰起脖子,看着头顶近乎光秃的枯树,无精打采的垂着枝丫,多像此时的她啊。

    “春天快点来就好了。”

    陈可儿下意识接道:“春天来了,高考就不远了。”刚说完又急忙打自己嘴巴,“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贝路双腿蜷起,把头埋在膝盖处。

    心脏压迫的厉害。

    她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脆弱。

    才压下去的泪意又翻涌上来。

    陈可儿在一旁手足无措,拍了她两下便掰起她的肩膀,“路路,你没事吧。”

    “可儿,我难受。”眼泪喷涌而出,她抽泣着,声音破碎不堪。

    陈可儿见她这幅样子,一把将她搂紧怀里紧紧抱着,“哭吧,哭一哭就好了。”

    “我真的好累啊。”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累过。

    “这段时间,我每天都没有胃口,也不想睡觉。我只要躺在床上,各科的知识就往我脑袋里挤,我赶也赶不走。”

    “可是我明明一直都在学习,我连上厕所都在背单词,却还是考不好。”

    “可儿,我记不住东西了,我现在一背东西就头疼。”

    “你考的很好了。”陈可儿抚摸她的头发柔声说道。

    林贝路摇头。

    眼泪将陈可儿的肩膀打湿。

    “不行,这样下去赶不上的。”

    她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

    眨眼之间,高三的上半学期已经过去一半了。

    陈可儿看着她泣不成声的样子,伸手在她背上顺着,“路路,我是真的很想让你放弃。可是,眼睁睁看着你这段时间的努力,我又说不出来。”

    林贝路攥紧陈可儿的衣摆。

    她何尝不想放弃。

    这个念头一旦动过一次,就会在午夜梦回、日常生活中的分分秒秒突然出现,阴魂不散地缠绕着你。

    不断对你说。

    放弃吧,放弃就不用这么累了。

    凭你现在的成绩也可以上大学不是吗?

    可是,可是……

    “舟河幕那家伙真的值得你这样吗?”陈可儿问道。

    林贝路直起身子,这才发现陈可儿眼睛也是红红的,她破涕为笑,“你怎么也哭了啊?”

    “废话,你都哭成这样了我能无动于衷吗?!”陈可儿斜眼瞪来,“还笑!鼻涕泡都出来了!”

    林贝路擦擦眼泪,认真地说:“一开始我是为了追到他,因为他太好了,我自惭形秽。后面慢慢的,更多时候我好像是在跟自己较劲。”

    周围传来喧闹声,一个班的人解散活动。

    陈可儿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我想看看自己的潜力有多大,想为自己而学。我的智商正常,认真的去做一件事,究竟会不会成功?”

    即使停止哭泣,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打着哭嗝,说起话来也是一顿一顿的,“舟舟他是我的目标。越是学习,就越觉得像他那样,严于律己,日复一日从未松懈的积累是多么让人敬佩。”

    “我想追上他,想变成他那样优秀的人。”

    “觉悟不错!”陈可儿欣慰地弯起嘴角。

    许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重,她开玩笑道:“学习啥的可以,别的可别学他!我可不想你变得那样无趣。”

    “别的方面我已经很优秀了!”

    “臭屁!”

    秋去冬临,冬去春会来。

    即便是枯枝,也在等待着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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