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操的音乐声过去一半。

    陈可儿调整情绪,走到两人面前。

    “和好了?”

    “算是吧。”申祁双手插进口袋里,淡淡地说。

    林贝路抬起手与陈可儿击掌,“也来安慰我啊?”

    “本来是。”陈可儿弹了一下她脑门,“现在奉咱秀儿的命令,来捉拿申祁回去跑操。”

    “我呢?”

    “你?满校园跑去吧。”陈可儿改用双手搓她的脸,“但是上课前记得回班。”

    “知道了!”林贝路被晃的天旋地转,跳到地上,离陈可儿两米远。

    两人相视一笑,陈可儿对申祁勾手。

    “走吧,笨蛋。”

    看着他们两个缓缓离开,林贝路拍了拍屁股沾上的灰,深呼一口气,刚才眼中的活泛消失不见。

    她漫无目的地顺着小道走,看着自己的米白色帆布鞋踩在一条条砖缝上。

    走过一棵树时,她才发觉这条路是舟河幕第一次与她说话的那条满是花瓣的小路。只是现在,树枝才刚冒出新芽,距离开花还要很久。

    路的尽头处站着一个人,一如当初肩头落下花瓣的帅气少年。

    林贝路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不可能的,他不会在这里。

    舟河幕侧着身,看到她后停滞不前。

    他的眼睛还是平淡如水,手却不自在地抬起来扶了下眼镜。

    那一刻林贝路只觉树枝上冒出的绿芽瞬间生长,染上粉红,嘭出一朵朵饱满绽放的花朵。花瓣全部倾洒而下,浇在舟河幕周身,擦过他的唇瓣。

    情绪翻涌,直击胸膛,直冲鼻腔。

    她跑起来,时间在变慢,眼旁有凉意被风吹落。

    距离近在咫尺时,她伸出左臂,指尖触碰上他校服中线的拉链,手指曲起一把向自己身前拽来。

    然后下一瞬,张开双臂紧紧地环在他腰侧。

    淡淡的檀香味充斥着鼻腔,他的腰精瘦结实,她不由得再次收紧胳膊,将头深深埋进他的怀中。

    这几日的委屈尽数爆发,夺眶而出的眼泪浸湿校服,她抽泣着攥紧他背后的衣服。

    还好他没有推开她。

    舟河幕垂眸,眼中泛起波澜,一双手不知该放向何处。

    “我没有作弊,有个人给我扔纸条,我看了一眼就装起来了,题都是自己答的,你要相信我!!”

    “嗯。”

    “他们说再给我一次机会,都是骗人的!那张卷子我不管怎么做分都不会高。”

    舟河幕纠结半晌,抬手轻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先松开。

    林贝路抽着鼻子,微微松开一些,仰头红着眼看他一眼。

    其实哭出来发泄完后她就缓过劲儿了,所以此刻她就是单纯在借机抱他。

    她把头重新埋下去,开始演戏。

    “他们真的好过分,见我人微言轻,一直针对我!还要撤我的成绩!”说完,还装模作样地干嚎两声。

    舟河幕万般无奈地放下手,硬邦邦地说道:“卷子呢?”

    “卷子?”林贝路望向他的下巴,“你要看?”

    “嗯。”

    林贝路撇嘴,恋恋不舍地从他怀里抽离,拿出皱皱巴巴的卷子递去,“这个,被我揉皱了。”

    舟河幕毫不介意地接过,低头认真查看。

    “我要带回去给秀儿看的,怎么也不能就这么被坑。”

    舟河幕不语,一题接着一题专注地看着。

    即使在低头看题,他的背依旧挺得笔直,短短的黑发被斜过教学楼的阳光染上棕色,眼镜的边泛着刺眼的白。

    跑操音乐渐停,又老师在喇叭中维护秩序。林贝路双手背在身后,歪着身子从卷子缝隙中一点一点描绘着舟河幕的五官。

    顺着他的眼睛滑到高挺的鼻梁,再到让她惦记两年的嘴唇。

    她越看越欢喜,脸几乎贴到卷子上。

    蓦地,舟河幕视线从卷子移到她脸上,漆黑的瞳孔蕴着万千星河,一如他的名字。

    林贝路愣在原地,忘记后退。

    距离太近,舟河幕不自在地把卷子抬高,阻挡在两人之间。

    “卷子有问题。”

    林贝路一时忘记回话,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堵在她眼前的卷子。

    很快,卷子撤走,灿若星河的眼眸也随之消失不见。

    舟河幕居然准备就这么离开。

    “喂!”她跑上前,问道:“你去哪儿?”

    “……”

    见舟河幕不回应,她只得撇嘴站在原地生闷气。

    直到坐在教室里,她才迷迷糊糊地想起,卷子被舟河幕拿走了。

    …

    校长室。

    杜鸿光看到来人,有些惊讶地说:“舟河幕?你有什么事吗?”

    舟河幕将手中的卷子放在桌上,一板一眼地说道:“这是林贝路早晨做的数学卷子。”

    “嗯?”杜鸿光低头看了两眼,“88分,确实不够有说服力。”

    “这张卷子,百分之五十二的题目是高一高二基础题型,百分之四十八的题超过考试范围。”

    杜鸿光被说的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是,就算林贝路把百分之五十二的基础题型做对,她只能拿78分。”

    “那剩下的题呢?”

    “超纲题,不可能做对。”

    年级第一说的话很有说服力,杜鸿光盯着卷子上的红色叉号,疑惑道:“她这不是考了88分?不是78。”

    舟河幕双手放在身侧,淡淡道:“所以足以证明她的能力。”

    杜鸿光突然有些好奇,“你能不能全做出来?”

    “不能保证。”

    “好吧。”舟河幕都这么说了,看来卷子出的确实有问题,“知道了,你回去吧,一会儿我去问问陈美她怎么出的卷子。”

    舟河幕垂眸,身子微倾,“校长再见。”

    “等等。”杜鸿光走到他面前,狐疑地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帮林贝路澄清?这不太像是你会做的事情。”

    舟河幕不露声色,平淡说道:“力所能及之事。”

    “这就对了,小小年纪就该有点活力,别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对身边的人和事漠不关心。”杜鸿光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慈爱地说:“人生不是只有学习,你还有太多的事物没有见过,多去尝试,多去感受,别把自己锁起来。”

    舟河幕眨了瞬眼睛,认真听着。

    “这么看来你跟林贝路关系挺好,她活泼好动,高考完让她带你在桃川城转悠转悠,别总三点一线的。”

    “嗯。”

    …

    刚跑完操的燥热充斥整个二班,而田文丽却如堕冰窟。

    她心不在焉地看着下节课的卷子,手指放在嘴里啃着。

    见温婷秀回到班里,急忙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婷秀,你的题怎么出的啊!你要害死我了!”

    “怎么了?”温婷秀关切地问道。

    “你怎么出的那么难啊!超纲了!”田文丽焦躁地抱住脑袋,喃喃道:“完了,陈老师知道不会放过我的。”

    温婷秀眉尾下垂,眼睛看起来湿湿润润的,抿唇说道:“对不起,因为其他题很简单,我想着均衡一点。如果陈老师问起来,你就说是我出的好了。”

    “你,你别哭呀!”田文丽慌了神,转头看看四周,“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对不起,时间有点赶,我来不及找更合适的题。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早知道我就不说帮你了,越帮越忙。”

    田文丽急得直跺脚,一时忘了害怕,“不是你的错,都是我,把这件事压在你头上。”

    —啪啪啪!!

    二班的前门忽地被拍响。

    陈美横眉怒目地站在门口,手指猛然指向一处,像一头暴怒的母狮般吼道:“田文丽,给我出来!!”

    田文丽吓得身子一抖,在全班的注视下一步步挪出门口。

    随后被陈美用力地提起衣服,拽去了走廊拐角处。

    “老师。”她甚至不敢抬头看陈美的脸,只得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的运动鞋。

    “抬头。”

    她颤颤巍巍地将头抬起。

    下一秒,手掌如同铁板袭来,耳畔轰隆作响,右脸火辣辣的疼。

    “咔哒”一声,眼镜落地。

    陈美愤怒到声线扭曲的吼声响起,“你故意的是不是!!敢害我?!”

    她僵在原地不敢,眼前模糊一片。

    不知是因为没了眼镜还是因为泪水。

    “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陈美按着她的肩膀用力推了一把,“我是因为信任你才把这件事交给你。你呢!就这么回报我啊!!”

    “不是的,不是的。”田文丽惶恐地摇头。

    泪水滑落,朦胧间她看到拐角处的墙壁后面站着一个人,黑发披肩,即使看不清楚样貌也依旧是亭亭玉立的女生。

    陈美怒气还未消散,面部肌肉绷紧,一只手再次高高抬起。

    田文丽缩起肩膀,吓得闭上眼睛。

    “陈老师,你在这里吗?”甜美温柔的声音在拐角处骤然响起。

    陈美急忙将手臂收回,弯下腰把地上的眼镜捡起,放在田文丽手中,“就算再难过也不可以打自己!真是的,眼镜不好好带着,怎么能掉在地上。”

    说完,她回头看去,脸庞挂起笑容。

    只见温婷秀左右张望着,在寻找什么人的样子。

    “婷秀,找我什么事?”

    “你们在这里啊。”温婷秀故作惊喜地说道:“老师你果然在跟丽丽谈心吗?”

    “谈心?”陈美尴尬地笑着。

    “对啊,丽丽最近情绪总是很低落,所以老师特意把她叫出来,让我还有点嫉妒呢。”温婷秀眼角弯弯,微笑道:“毕竟我也想和老师谈谈心呀。”

    “是吗?”陈美干笑两声,抚了抚衣摆,“下次吧,下次老师叫你。”

    “嗯嗯。”

    陈美回身看向田文丽,眼神阴翳,低声警告道:“今天的事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知道了。”田文丽抽了一下鼻子,哽咽道。

    陈美蔑视地看她一眼,回身迈开步子准备离开,“婷秀,那老师先走了。”

    “好的,老师再见。”

    陈美走后,温婷秀匆忙跑至田文丽身边,看着她红肿的右脸红了眼眶。

    “对不起,丽丽,都怪我,对不起。”

    说着,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田文丽哭的泣不成声,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不行,我要去找陈老师说清楚。”温婷秀的眼泪如珍珠般滚落,砸在校服的衣领处,她的长发晃动,转身欲走,“明明是我出的卷子,是我的错,为什么挨巴掌的是你啊!这不公平!”

    田文丽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手伸到眼镜里面把眼泪擦去,抽泣着说:“你去干什么?再挨一次打吗?就算打了你陈美也不会原谅我的。”

    “可是……”

    “没事的,马上就不疼了。”田文丽扯起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而且是我去找你的,你也只是完成你本来不需要完成的事而已,责任还是要我自己来承担。”

    温婷秀是最让她骄傲的朋友。

    温柔,美丽,大方,聪明,拥有一切她所没有的特质,美好的不像话。

    想帮她解决烦恼已经让她很开心了,她又怎么会去真的苛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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