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大巴上,林贝路坐在钱安蕾旁边安静看着窗外。

    车停后,拿到猪猪分好的房卡,“安蕾,走了。”

    现在,她需要捋一捋自己的思路,不想看到舟河幕。看到他时,胸口只会被酸涩的情绪填满。

    钱安蕾放下手机,挥手,“路路你先回房间,我有点事,等会儿再上去。”

    钱安蕾拿着另一张房卡,林贝路点头,独自一人拉着行李箱走进电梯。过了许久,见钱安蕾还没上来,索性直接把澡洗了。

    穿上浴袍后林贝路把头发吹了吹,突然间觉得整个人好累,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愣怔着放下吹风机。

    她把手指放在嘴角处向上提,弄出一个勉强诡异的笑容。

    一瞬间,她几乎想不起来当初在高中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的自己。

    —嘀!

    门锁处传来刷房卡的声音。

    应该是钱安蕾回来了。

    林贝路收起自己的情绪,侧头看去。

    狭窄悠长的玄关走廊,顶灯发着暖色的光,卫生间的门开着,隐隐能看到还在蔓延的水雾和热气。

    舟河幕推着箱子关上门,看清眼前的一切后彻底愣住。

    薄红几乎是瞬间攀上他的脖颈,耳垂更是红的发烫。

    “抱歉路路。”

    林贝路沉默着。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就懂了,钱安蕾那家伙故意的,把自己的房卡换给了舟河幕。

    眼见舟河幕慌张地想要开门出去,林贝路踩着拖鞋一路跑过去,伸手抓住他的袖子,右手把已经开了一条缝的门重重关上。

    搂上他的脖子,摘眼镜,踮脚,吻上已经变得有点陌生的嘴唇。

    她能感受到面前的这个人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连带着呼吸也变重了。

    清冽的气息渐渐滚烫,林贝路睁开眼,仰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

    黑润,颤动,她似乎在其中看到了满到快要溢出来的情绪。

    是喜悦。

    舟河幕弯腰,将林贝路整个人牢牢地嵌进怀里,手臂按在她的后脑勺上,近乎失控地回应着。

    氧气越来越稀薄,林贝路双腿发软,手臂轻推舟河幕的肩膀。

    渐渐的,暧昧的声音停下,只留下喘息声。

    舟河幕抚上林贝路的脸,眼神迷蒙地凝望她。

    刚洗过澡,她的头发还未全干,发丝萦绕着水汽,明媚的眉眼格外清晰动人,嘴唇红润的厉害,还留有刚刚接吻后的证据。

    舟河幕喉结滚动,发烫的身体让他无所适从。

    “路路……”

    “舟舟。”林贝路仰着头,双手攀在舟河幕身上,眼尾湿润,“我们做吧。”

    舟河幕下意识后退一步,竭力想让自己清醒些。

    “不行,我们还未结婚。”

    “我不管。”

    直到被这个人紧紧抱着,热烈汹涌地回应着,胸口处的疼痛和满溢的幸福感告诉她,她还是喜欢这个人。

    她贪恋着他的味道,为他搂在她身上的手着迷,喜欢他害羞过后熟透的耳朵和脖颈。

    干脆就这样,做吧。

    什么也不顾,绑住他。

    她拽着舟河幕的领子再度吻了上去,一边带着他往房间里走。

    她能感受到他抗拒却又忍不住缠上来的唇舌。

    不料下一秒,她被一把推开。

    灼人的温度瞬间脱离,身体被冷意包裹。

    林贝路沉默着站着。

    舟河幕不断后退,捡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眼镜,好似这样他就变回了那个古板保守又冷静自持的舟河幕一样。

    他轻蹙眉头,眸色黑的厉害,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路路,我们还不能……我需要冷静一下。”

    他转身要走。

    “舟河幕。”

    舟河幕一怔,回过头。

    林贝路平静地与他对视,手放在浴袍的衣带上,用力一扯。宽松的浴袍刹那间没有了束缚,向两边垂下。

    室内的冷空气瞬间席卷了落露的身体,她忍着鼻尖的酸意,抬手放在右肩,想要把浴袍褪下。

    舟河幕猛地转过身,僵直着身体走到门口,语气也变得严肃,“路路,别这样。我先出去。”

    他说到做到。

    啪嗒。

    随着门关上,林贝路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间里突然感觉胸口处有什么断了。

    她缓缓蹲下身,酸涩不断地从胸口处翻涌,她只有张大嘴巴喘着气才能得以喘息。

    一滴凉凉的液体滴在膝盖上。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她失声地抽泣着,直到身体再也无法承受,嚎啕大哭起来。

    她做了什么。

    她只是想好好谈场恋爱而已,为什么最后要这么作践自己。

    林贝路不该是这样才对。

    -

    夜晚十点。

    海风咸咸的,吹拂到人脸上时带有避无可避的力度,地平线看起来格外遥远绵长,唯有星辰在黑蓝色中格外闪亮。

    林贝路双手托腮坐在沙滩上,视线没有焦点地看着远方。

    风吹的头疼,也吹的人清醒。

    她接起电话,听着听筒那边舟河幕着急的语气,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所在地。

    很快,舟河幕便赶了过来。

    鞋子踩在沙滩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他的眼镜因为跑动变得歪斜。

    林贝路站起身,双手垂下,望着某一处自顾自地开始说话。

    “舟舟,很多时候我都会想,你那么忙,每天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做,日复一日的规律生活,却还是要来应付我这个缠人的麻烦,是不是让你很累啊。”

    舟河幕心下空了一块,看着林贝路的表情恐慌极速地席卷而来,他走到她的面前,摇头,急于否认。

    “不是的。”

    “可是我好累啊。”林贝路笑得勉强,把吹的凌乱的碎发别在耳后,深吸一口气,“从我们在一起以来,每一次都是我在主动。别看我脸皮厚,可是我是人,也是有羞耻心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我总是努力地想要追上你,抓住你,高中也是,大学也是。可是你好像从来就不需要我,没有我也许你的生活会更加轻松自在。”

    “也对,毕竟从一开始就是我厚着脸皮追着你,自顾自地强迫你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我感觉追了好久好久,久到我真的觉得好累啊。”

    “我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你肯定是喜欢我的,只不过因为性格原因,所以有些事情不习惯说出口。可是我问你的时候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不管是什么,我在你那里从来得不到反馈……”

    “我会难过的啊。”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染上哭腔。

    人就是不知足。

    掏出一颗真心捧上前,如果没换取同等的重量,就是会让人难过啊。

    难过积攒多了,便变成失望。

    “路路……”

    舟河幕想要上前,却又被林贝路退后的动作刺的站在原地,细看的话能看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你让我说完!”

    林贝路努力控制自己快要不成调的声音,忽视成串滑落的眼泪,从模糊的视线中凝望着舟河幕的脸。

    “所以我就在想啊,我那么喜欢你,与其这样天天处在不确定和压抑中,不如直接和你上床。因为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如果我们发生了关系,你一定会负责到底。你舟河幕这个人这辈子一定会和我绑在一起。没错,我就是这么卑劣无耻的人。”

    “可是我们绑在一起难道是什么好事吗?刚才我站在房间里,浴袍快要落在地上,就像我可笑的自尊一样,我从来没有一刻这样的唾弃自己。”

    “我开始想,如果我们没有复合就好了,如果毕业的那年暑假,我没有缠着你出来约会就好了……”视线越来越模糊,她艰难地说出接下来的话,“如果高一那年遇到你的时候没有对你一见钟情就好了。”

    舟河幕呼吸一窒,霎那间面色苍白。

    “舟河幕。”林贝路擦掉眼泪,哑着嗓子缓缓开口,“我们分手吧。”

    对,这样就好。

    对她、对他都好。

    舟河幕彻底慌了,拉住林贝路的手腕,低头,脆弱的好似池塘中的月牙,风一吹就散了,“路路,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林贝路崩溃地挥开他的手,想要离开却被舟河幕再次拉住。

    他那双总是蕴满星河的眼睛变得深不见底,眉头紧紧皱在一处,嘴唇是在这夜色中也肉眼可见的苍白。

    “不要分手。”舟河幕声音哽在喉咙里,变得低沉暗哑。

    林贝路挣开,后退着往浪花处走。

    “你别过来,我拜托你,别过来。”

    “……小贝壳。”

    林贝路愣住,随后心脏抽的生疼。

    舟河幕无助地站在远处,“你说过的,生气的时候要叫你小贝壳,路路可不可以不要分……”

    “现在叫有什么用!我想听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林贝路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来,“舟河幕!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心啊!”

    她咬牙,捂住耳朵,不再看舟河幕一眼,向着旁边的礁石跑去。

    没有路灯的照明,礁石下几乎是漆黑一片,海浪汹涌地拍打在石头上,等待着将人吞噬殆尽。

    林贝路绕过去,找了处稍微宽阔的地方,蹲在一块石头旁,缩成小小一团,隐秘在黑暗中。

    舟河幕在石头上方喊着她的名字,找寻无果后声音渐行渐远。

    林贝路闭上眼,将自己抱的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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