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毗诸岭,燕棠如约而至。

    大荒中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妖族都出现在毗诸岭,有的盘踞在山间,有的已经依附在孟家作为外臣,但是毗诸岭此地特殊,虽然从外面看来山岭纵横,实际上在封印之下有沟壑万千,还埋着不少受魔气侵染的妖兽尸骨,经年累月下来地面上的妖兽也愈发凶残狰狞。

    可是面对孟家的威压,大荒众妖不得不从,只有少数像是水狮一族的气势可以与其分庭抗礼,即便不与其为伍,师洛儿却还是带着一群水狮扈从来了毗诸岭。

    桐山学堂的学子和夫子大部分都出现,宁子归因为不放心她,还是跟着朗沐衣来了这里,他站在人族中间,神色紧张地盯着燕棠,她看向宁子归时却发现师洛儿和朗沐衣关系似乎挺亲近,师洛儿站定没一会儿就找他去兴奋地闲聊。

    今天孟家家主孟怜尘未到,她的弟弟孟柯尘坐在被十个妖仆抬着的软轿上,身边还有两个美人相伴,一个给他用嘴喂灵果,一个用纤纤玉手给孟柯尘捶腿,孟柯尘也是众望所归,两只手不安分地在她们身上摸来摸去。

    燕棠站在妖群中别过头去,觉得多看一眼自己的心灵就会受到严重伤害。

    身体即将成熟的燕棠早已不是十年前随便将头发一抓,随便扯一块布便能凑合好几天的丫头片子,她秾丽的相貌尤其突出,加上她眼中似有若无的凌厉与不耐,更是对孟柯尘的胃口,想了半天却也不记得桐山学堂竟然出了这么一个美人。

    孟柯尘将灵果呸的一声吐出去,招手让燕棠过去,燕棠抬头数着天空上的云朵,当孟柯尘不停地吆五喝六当耳旁风,孟家的家臣见燕棠故意不理睬,便上前想要推着她到家主面前,可是手还没伸过去,连带着小臂都整整齐齐地断开掉在地上。

    血腥味四散开来,燕棠把短刀在一个不停嚎叫的孟家家仆身上擦了擦,冲已有怒色的孟柯尘挑衅一笑。

    孟柯尘推开了给他平气的两个美人,下一刻出现在燕棠面前,其他妖都不愿惹这神经病,连连向周围散去,宁子归灵台中的剑已经蠢蠢欲动,刚要现身却被朗沐衣摁住。

    燕棠短刀已经要割到孟柯尘喉咙,可是这豹妖却不惧不退,半举起手臂,颇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她,“你是那个墨玉妖燕。”

    “有何贵干。”燕棠语气不善。

    孟柯尘刚想调戏她一番,不知为何身体一僵,继而阴沉沉地笑起来,不再纠缠燕棠,燕棠与人群中的宁子归对视一眼——这豹子必定有古怪。

    他拍拍手,扬声道:“我今日奉家姐的令,给客人们献上一场好戏,可惜今天客人不是那么全,幸好我早有准备。”

    紧接着孟家的护卫们便提着数个脑袋,依次在群妖面前摆开,有些妖看到这幅血腥场面已经忍不住抽泣起来,还有的蹲在地上干呕,有的想要退出这场打着试炼幌子的折磨,可是却被护卫逼退。

    “这场戏,我的孩子们,你们还喜欢吗?”孟柯尘看他们五花八门的反应,止不住地大笑起来。

    燕棠依旧面无表情,心想着幸亏孟家的老巢离桐山很远,每次不远万里赶来也就在学堂里转转,要不然隔三差五在桐山地界撒泼,她绝对会把树屋在的那棵树连根拔起,去找一个离他远点的山头住下。

    孟柯尘瞥了眼燕棠,心想着她如果死在里面倒是可惜了这幅好皮囊,不如收了当妾室,可是她性子确实有些烈,不好驯服,但他孟柯尘就喜欢这种不服他的,才能享受一点一点驯服的过程,他摆摆手让蛇卫退下。

    他又对燕棠道:“你现在后悔的话,可以求我带你走。”

    “大可不必,你知道遵守承诺,在这劳什子成年礼过后别再折磨我们就行。”燕棠冷冷道。

    孟柯尘好似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憋着嘴笑起来,下一刻却直接撤去了毗诸岭的妖皇封印,在外围的一众妖族都惊惧地向此处奔来,可是显然已经来不及,沉睡的魔气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就在封印之前聚集的妖尽数吸入腹中。

    以孟柯尘的能力显然不惧这魔气,甚至还颇有兴致地抬起脚把在罡风中挣扎的妖一脚踹了进去。

    此时的局势再明了不过,孟家根本没想着让这些可以威胁他们的妖活着出来,但是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坑害,燕棠不禁想大荒的弱肉强食还真是不逊于任何猛兽。

    燕棠几乎站在原地没动,她动了动手腕,想把这家伙也弄进去,原本还作壁上观的宁子归见状不对,想要执剑踏风向燕棠赶来,可是周围的夫子全都一拥而上想要拦住他这个捣乱的。

    灵剑愈发亮眼,宁子归将他们全都震开,不可置信地看着无动于衷的兄长,忍不住质问道:“朗沐衣,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幌子,知道这是个凶险至极的生死局,朗沐衣当然知道,他也告诉过自己有办法帮燕棠逃走,但是她没有站在他这边,虽然朗沐衣心痛,可是依然没有办法。

    朗沐衣只说:“子归,她是妖,我们是人,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在大荒的人族能有更好的未来。”

    宁子归呵了一声,却也不屑于再与他们争辩,当务之急还是把燕棠拉出来,他乘风到已经与孟柯尘缠斗起来的燕棠身边,他们打得难舍难分之时却又一道暗光冲燕棠后心而去,宁子归转身持剑为她挡下。

    电光火石之间,孟柯尘也注意到这个和燕棠关系匪浅的人族,忽而恶劣一笑一道毒掌拍向燕棠面门,可是在她躲避的瞬间,一只通体玄色的细小毒针从他宽大的长袖中冲出,直冲着宁子归而去。

    前后夹击之下宁子归的肩膀还是被这如发丝般的毒针中伤,燕棠也顾不得和孟柯尘打斗,她摁住宁子归的伤口,可看到他已经隐隐发紫的脸时,燕棠的心立马沉了下去。

    令人喘不上气的威压蔓延,孟柯尘暗道不好,墨玉妖燕一族虽然没落,可是依然血性至极,尤其在保护配偶一事上,他想赶紧催动提前布置好的逆转法阵让唯独她一个人在外面的燕棠掉进洞中,可是燕棠早已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巨大的双翅已从她背后延伸出,双手也变为利爪,在极致的愤怒中她扣住孟柯尘的脖子,“那就用你的心头血来解毒好了。”

    三人一同掉进了毗诸岭。

    原本还作壁上观的妖族面面相觑,既然孟柯尘这难缠货色都掉进去了,孟家不至于还不着急吧,果然豹妖们已经慌乱至极,有些在孟柯尘掉下去后就开始回老巢搬救兵去了。

    孩子可以再生,但是能抗住魔气的在座却不剩几个,可他们也同样不愿冒险去做这赔本买卖,尤其在水狮一族似乎胸有成竹的份上,他们只能各自掉掉眼泪悲痛一番。

    早年为了解决大荒的魔气侵染,折损了多少大妖在里面,后来妖皇之位更迭换代,又赔了不少在里面,墨玉妖燕一族的凋零不正是因此吗,作为初代妖皇的左膀右臂,妖燕一族九成兵将死在里面,又因为被担心威胁到妖皇之位,剩下的二成也尽数被赶尽杀绝。

    能有一只墨玉妖燕能活下来,都算是老天开了眼了。

    唯一一只墨玉妖燕现在正掐着孟柯尘的脖子,企图将他的心掏出来,连燕棠自己都没想到她可以把孟柯尘摁在地上,原本还耀武扬威的孟柯尘却成了她案板上的鱼肉任她宰割。

    男人的脸憋得通红,就算燕棠没下了死手,孟柯尘却一副虚弱的不能呼吸的模样,大概是因为此处洞穴魔气正盛,妖族修行功法天生比人族要受魔气影响大得多,但宁子归本就挨了毒针,又要运功抵抗魔气,看起来不比孟柯尘好到哪去。

    他摁着肩上的伤口,有气无力地对燕棠道:“我并无性命之忧,你一定要小心这豹妖。”

    忽然孟柯尘的面容开始变幻起来,额头的血管开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会魂归高天,他的面容开始因为剧烈变动而模糊,渐渐地映出一个冷艳女子面容。

    难不成他们姐弟是一体双魂?

    燕棠惊异,若真是如此她要抓紧先把心头血取出来,因为妖族保命的东西数不胜数,更重要的是孟怜尘可不是孟柯尘那种下流货色。

    自己掐不准她什么时候能掌控躯体,如果当即杀不了他不仅连心头血也得不到,若是缠斗起来还会耽误为宁子归治伤。那燕棠才是人财两空。

    孟柯尘不知为何燕棠清楚他们这一族的毒要靠下毒之人的心头血来解,更不知燕棠此时已经强到这种地步,孟怜尘强制掌控躯体会使他数日无法再出来玩乐,这并不是孟柯尘想要的,他的手死死握住她的手腕,企图限制她的行动。

    燕棠舌尖冒出几缕燕羽,将尚且还是孟柯尘控制的躯体死死钉在地上,她抽出一把短刀,将从他衣袖中游曳出的毒蛇尽数砍死,最后直接冲着孟柯尘的心头来了一刀,这伤深可见骨,自然有不少心头血在里面。

    男人痛得吼叫起来,大声诅咒着燕棠,男人和女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格外刺耳,她前脚把刀拔出来,地上的男人已经变为一个身子曼妙面容冷艳的女子。

    是孟怜尘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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