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花渐欲迷人眼,紫花飘飘摇摇从鼻端划过,有的落在了脖颈,有的掉在了鼻尖,滑落到脸上后痒得很,霍流弈用力挠了挠脸颊,打了个极响的喷嚏坐起来,忽然看到两位如仙人的女子正对坐而谈。

    他在沈娴与那女子笑眯眯的注视中起身,身上披着件白袍,原本那身靓丽红裙已然不知去向,八成是中毒后控制不好灵力破了功,恢复男儿身以后便沈娴那件裙子撑破了。

    霍流弈又揉了揉眼睛,这分明是沈娴与她的养母廖紫芝,他还以为制作这药需要拿他来回试呢,没想到这么快便做出解药了吗?

    很快他便发现了不对劲,自己手腕上有过被取血的痕迹,想来是发现沈娴发现自己百毒不侵的身体比想象中的还有用,便用自己的血做成了解药。

    他虽然在天下剑修中排到前十很难,那当然不是因为自己天赋太差,而是因为前十都是不折不扣的修行怪物,也不对,这样说的话那里面排第一的李少涯岂不是怪物中的怪物。

    霍流弈在心里说了句罪过罪过,师父我这是夸你,可没在骂你。

    锻体之术他也是学过的,若是昏迷时还有罡气加身,或许在他醒着的时候还能伤到他,失去意识后想要伤他更是难上加难,没想到沈娴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就破开了护体罡风。

    霍流弈美滋滋想着,他的医仙姐姐可真强。

    沈娴为一脸揶揄的廖紫芝介绍霍流弈:“这是碧火宗老祖霍红棉的亲子,如今拜了剑尊做师父,年纪尚小,今年方才十六岁。”

    廖紫芝招手让霍流弈过来,霍流弈虽然在仙洲各处玩闹,各家长辈虽然头疼这辈分不小的小子,但他到底是招人疼,那张迷人心智的脸蛋总是让人人见人爱,他用法力换了身正红色衣袍,看着着实英姿飒爽,他向廖紫芝拱手行了礼,顺势便坐在了沈娴旁边。

    女子笑意温婉,似乎已经知道是他帮沈娴做的药,“你在丹霜城受了不少苦吧,好孩子。”

    霍流弈挠挠头,难得腼腆起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都过去了。”

    廖紫芝又对沈娴道:“阿娴,你要好好守住他的秘密,在仙洲一种修行者中百毒不侵不是天赋,而是解药。”

    沈娴瞧了眼不知为何眼前一亮的廖紫芝,应了廖紫芝的嘱咐。

    她点点头道:“他将你养的很好,如今我也已有八百年未见他,也该叙叙旧了……这一处的花海很美,我很喜欢。”

    花海飘摇,八百年未在她身上留下一丁点痕迹,她浅紫色的衣衫近乎要融入花海之中,随着廖紫芝的离开,秘境也跟着碎裂开来,沈娴与霍流弈又回到了主殿不远处的地方。

    霍流弈对沈娴道:“她是不是喜欢沈洲主?”

    沈娴诧异的看着他,倒也没否认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霍流弈摇头:“只是直觉。”

    沈娴举起手敲敲他脑门,“别瞎想。”

    沈观溟活的太久,或许在少年时也有过心动有过对情爱的憧憬,但是随着修为与年龄的增长,情欲便离这种修为几乎要齐天的大能来说渐渐远去了,但是廖紫芝的寿命却只是沈观溟的一个零头,春心萌动再正常不过。

    她还在丹霜城的街头做卖花少女时,有幸见过一面难得出岛游历仙洲的沈观溟,那时候他的头发便已经全白,但面容依旧年轻,一见倾心对于那时候的廖紫芝来说实在容易。

    后来廖紫芝得了机遇修行,坐上了丹霜城的长老之位,就主动写信与沈观溟,以药会友,倒是一桩雅事。她的心意显而易见,但沈观溟自始至终从未动过心,从来只当廖紫芝是个合得来的小友。

    他们没走几步,霍流弈便想抬手握剑,但却被沈娴拦住,她瞥了眼那方才偷看,现在又匆忙离去的老鼠尾巴,语气浅淡:“不过是一群腌臜之物,太羽洲风平浪静太久,正好借此敲打敲打他们。”

    霍流弈遗憾地把手放下,像是撒娇似的抱怨道:“我还没给你展示过剑术。”

    沈娴无奈:“我也曾看过剑尊执剑,风采不俗,乃天下剑道翘首。”

    原以为这样安慰他便好,但是霍流弈又道:“那是师父的剑术,同我的不一样,我有我的剑道,姐姐要看的是我的,又不是师父的剑。”

    看着他这少年脸上理直气壮的样,沈娴不由失笑,她只有在钻研医理时才会显得冷酷,可是这时候又显得柔软起来,眉心的一点红痣更是在她笑起来时多了几分妩媚,霍流弈一时痴了去,堂堂剑尊弟子,差点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了个大跟头。

    他们还没走到主殿,便有一群人带着兵器围了上来,阳羽宫一个一个练得十分健壮的师兄也围了上来,将周围受了惊吓的太阴宫医修保护起来,同样阻拦在他们和沈娴之间,为首的阳羽宫师兄厉声道:“你们想翻了天吗?”

    与沈娴呈对峙之势的男人却道:“怎么不问问这位首席弟子做了什么好事,她不愿意和你说,我来说——其一,私下研制掺和了虫翅火的断愁毒,其二,藏匿丹霜城叛徒八百年有余,其三,太羽洲主羽化在即,沈娴这斯却勾结外来剑修企图偷窃洲主遗宝,滔天大罪,其心可诛!”

    太羽洲的医修和体修倒是不关心她藏人和窃什么劳什子宝物,他们知道沈观溟闭关沉睡已久,没想到居然是快羽化登仙了吗,以他的修为和德行飞升是早晚的事,见沈娴没有反驳,众人心中也有了数,虽然心中不舍但还是纷纷恭喜沈娴。

    沈娴拱手谢过诸人,霍流弈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来今日他们是闹不起来了。

    那头头眼看急了,正要发作,被阳羽宫大师兄瞪了好几眼的霍流弈却跳了出来,他虚空一握,将本命灵剑握在手中,那威风凛凛的剑上散发着浅浅淡蓝色光芒,剑身之上有星斗数个,十分夺目。

    众人即便不认识整天在六界各处瞎窜的霍流弈,但也认识这把出世时惊动了半个仙洲剑修的灵剑,认出这把剑的主人再轻而易举不过,霍流弈挽了个剑花,混不吝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吾乃沈娴追求者中剑用的最好的——霍流弈,如果不认识我也没关系,家师乃是李少涯,家母乃是碧火宗霍红棉。”

    惹沈娴还是看在沈观溟已经睡了八百年,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的份上,惹了这个混世魔王仙二代,就不止是被太羽洲找麻烦了,更要被白玉京碧火宗无量剑宗剑冢等一干找麻烦,这还只是算上他的直系亲朋好友,若是再算上他师父和母亲的关系,估计教训他们都得排个队先。

    霍流弈嚣张道:“我家虽不至于腰缠万贯,却也用不着来偷着抢着人家太羽洲的东西吧,你们是不是穷酸到无法想象我这样的花花公子坐拥多少宝贝了。”

    贼人们还穿着太羽洲弟子的练功服,但用的招数却是死士才学的,这本就不寻常极了,阳羽宫的师兄们刚想冲上去,一道蓝光闪过,定眼一瞧原是霍流弈冲了上去,耍着故作帅气的剑招将那些贼人全都斩落在地。

    打败他们,不过瞬息,霍流弈回首,得意地冲沈娴扬起了一个笑容,沈娴无奈摇头,旁边已经有师兄们笑骂这是个招摇小子。

    眼看打不过也说不过,只能拼了性命直奔主殿,他们这些丹霜城的死士好不容易混进了太羽洲,辛辛苦苦在这里八百年有余,不过就是为了保证廖紫芝是死的,她记录了太多丹霜城的秘方,包括被改良过的断愁,她——决计是不能活着的。

    虽然主殿有法阵加持,他们伤不到沈观溟,但是廖紫芝刚刚得了解药,法力也因为那毒早就消散的一干二净,若是真的被他们近身,绝无生还机会。

    就在众人刚要追上阻拦之际,一道强烈的罡风从主殿炸开,将已经飞至半空的死士弹开数百丈远,落在地上时早就半死不活,只剩下一口气可喘。

    是沈观溟,洲主竟然醒了!

    主殿的高台之上,白发菩萨面带冷意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人,呵了一声:“我只是睡了,又不是死了,拖去做花肥吧,这时候提供的养分更足。”

    沈娴狠狠松了口气,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来到了沈观溟跟前,道:“师父,你终于醒了。”

    紧接着沈观溟出来的,便是廖紫芝,但是她的面色有些苍白,身体看着比在秘境时虚弱了很多,沈娴担忧地唤了她一声,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可廖紫芝只是略微摇头。

    有洲主在这些人自然翻不起什么浪花,更何况那些话也根本同放屁没什么区别,沈娴早就得沈观溟真传,只需要花漫长时间来练习罢了,这全仙界没人比她更适合接手太羽洲,原本就是她自己家的东西,还需要抢?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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