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苏珊的话,夏皖感触颇深。

    一次失误造成了如此悲剧,一个团队分崩离析,当事人被困在心结里变得颓废。

    其实人生有很多低谷,但这一种,俨然是难以依靠自身走出来的。

    辛运的是,他们遇到了夏皖,遇到了一个极其相似的案子,解开了心结,重新振作起来。

    夏皖没有为自己的“功劳”沾沾自喜,反而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些难过,有些遗憾,为牺牲的老组长,也为自己的同事们。

    不知是那一句话牵动了夏皖的心弦,让她不禁想起自己的父母,世间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老组长的阴差阳错算一件,至亲骤然离世也算一件,且还是那最最不如意之事。

    在办完这个案子之前,夏皖遇到这些事,不免悲天悯人,钻了牛角尖,想不通为何偏是自家人出事。

    但办完这个案子后,夏皖有一丝明悟,连最不应该犯错的老道警察都会出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理所应当。

    只能说命运莫测,前路未定。

    若不这样宽慰自己,日子过不下去。

    夏皖心中有些怅然,可她明白,人总得要活下去,才能谈以后。

    *

    结案后的一段日子,三组众人忙忙碌碌,大家干劲十足,一眨眼便也过了一月。

    财务和沙利思里被判了终身监禁(1),财务或许有机会减刑,沙利思里却要在监狱里度过一生了。

    对于他们二人的下场,大家拍手叫好,对于他们来说,最大的心愿就是让罪犯伏法。

    如今的三组不再死气沉沉,好似一个案子就叫整个组的人放下了心结,迎向更好的生活。

    夏皖也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

    三组现在重新变成了香饽饽,来面试的优秀人才也多了起来,进过半个月的的时间,终于在上个星期,招满了组员。

    于是这个月底,也就是今天,夏皖便要光荣离职了。

    早上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带回去了,下午只是来办离职手续,一切完成后,苏珊带着夏皖在大楼门口等待。

    之前已经和组里讲好今天聚餐,一是送夏皖离职,二是因为这几个月来大家互相帮助已经成为了朋友。

    等了几分钟,艾斯四人便收拾好下来了,六人开了两辆车,很快就到了苏珊订好的餐厅。

    好菜上桌,好酒斟满,大家聊着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欢声笑语荡满整个包间。

    好聚好散,回到家的夏皖虽然身体很累,但心情不错,一切的不舍在一顿饭里烟消云散,因为同事们给予了夏皖最真诚的祝福——

    诚挚的情谊胜过一切。

    *

    第二天中午,和妹妹在家吃了一顿火锅,小朋友说要用万能的火锅消灭姐姐离职的烦恼。

    对于妹妹的“插科打诨”,夏皖心里软软的,久违地感觉到了“幸福”。

    现在的夏皎皎在姐姐的安慰、引导下,放下了对父母的愧疚感,走出悲痛,重新变得活泼开朗。

    父母的离世本也不应该怪在她的身上,只是赤诚的孩子总会给自己强加许多东西,让人心疼。

    本来是个可爱的孩子,一枝含苞的骨朵,不应该凋谢于父母离世的阴影。

    她的人生应该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吃完饭,夏皎皎回学校了,因为姐姐也是学生,没办法时时照顾她,所以她升学去了一所寄宿制学校,今天假期结束要返校了。

    实习结束,接下来一周没什么课,夏皖决定好好放松一下。

    送走妹妹,在家里呆得无聊,接到了陆见晰的电话,请她下午吃饭,还特地说明了这一顿饭是因为知道她离职了。

    其实夏皖和陆见晰现在算是半个饭搭子,有个什么理由想请饭吃对方也会答应,不会想多,也没有刚认识的时候的拘谨。

    所以毫无意外,夏皖答应了。

    下午这一顿饭订在一家很有名的墨西哥餐厅,很好吃,但贵。陆见晰这次请客可以说相当有格调了。

    其实按照陆见晰的身份,和他所掌握的财富,他应该是一个极为有格调的人才对,但不知是照顾夏皖还是他并不追求这些,他和夏皖搭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校食堂。

    偶尔有私事,像是之前为了感谢夏皖和夏皎皎照顾平安,或有什么事要庆祝,一般都在一些不怎么昂贵正规,却新奇的地方请客,今天这样,感觉十分隆重的,是个稀奇事儿。

    照例,陆见晰开车接了夏皖。

    看着上车系好安全带的夏皖,陆见晰笑了一下,“怎么样,离职后还适应吗?”

    夏皖调整好坐姿,笑到:“才闲了一上午,我感觉自己快无聊死了。”

    陆见晰笑她,“休息就是无所事事脑袋空空呀,好不容易休息几天,难不成还给自己找事做?”

    夏皖有些无奈,“大概是忙习惯了吧,不做点什么感觉浑身不舒服。”

    “小朋友,你得学会给自己找乐子……”

    两人说说笑笑间,到了餐厅。

    进入餐厅,夏皖一下子变得正经,看着周围的装潢,忍不住凑到陆见晰身边小小声道:“还好你提前跟我讲了,不然我得吓一跳。”

    陆见晰温柔安慰,“这只是一个餐厅,小朋友。”

    “我知道。但也许是好久没来过这样讲究的餐厅了,不太习惯……其实以前爸爸妈妈也经常带我们去很多类似的餐厅,只是他们去世以后我们就没心思再去……”

    夏皖脸上流露出一丝难过,陆见晰察觉出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以示安慰。

    夏皖抬头对他笑,“没事的,现在已经慢慢没关系了。对了,我们今天吃些什么呀?”

    陆见晰也对她笑,琥珀色清澈的双眼里盛着温柔和安慰,顺着她的意转移了话题,“是经典的墨西哥菜系。”

    大概也明白夏皖在疑惑为什么突然请她吃这么正式的饭,他解释道,“上次和一个合作对象在这吃饭,觉得还不错,就想请你来试试,皎皎不是快到生日了吗?想请她来这吃饭,不过不知道她能不能吃的惯,就先请你这个做姐姐的来试试了。”

    夏皖佯怒,“好啊,原来是让我做个试吃的小白鼠啊,亏我把你当好朋友!”

    陆见晰陪她玩闹,眼睛里满是笑意,“是啊,幸亏有你这只小白鼠,不然得罪寿星了怎么办?”

    虽然在餐厅里不敢大声说话,但这一来一往,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松弛轻快。

    听着优雅的小提琴,慢慢品着杯里的红酒,陆见晰笑盈盈地捉弄夏皖,“怎么样,有什么不适吗,夏小皖小白鼠?”

    夏皖假装一本正经,“并无不适呢~亲~”(2)

    陆见晰被她逗得轻笑出声,见状夏皖也绷不住笑出了声。

    笑声渐止,晚餐结束,陆见晰送夏皖回去,还好刚刚陆见晰没喝酒,不然现在就不能开车送夏皖了。

    上车后,不想打扰陆见晰开车的夏皖打开了广播,躺在座椅上听着广播昏昏欲睡。

    突然,夏皖手机铃声响起,快睡着的夏皖一个抖机灵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一看手机,是白烟。

    夏皖疑惑,自从出国起,她忙着自己的事,加上国际电话费用不菲,于是和国内的朋友们都靠社交软件联系,很少打电话,所以,白烟这有什么要紧事吗?

    脑海里想了好多,现实里却是只揉揉眼睛就立刻接通了电话。

    “喂?是皖皖吗?我是白烟。”

    “怎么了,烟烟?出什么事了吗?”

    白烟沉默片刻,“只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听着对面欲言又止的白烟,夏皖心情突然down了下去,“是……是跟我有关的吗?”

    “嗯……”

    夏皖脑子里胡思乱想,但却直觉般理出了一条逻辑线,国内和她有关,值得白烟打跨国电话,又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讲的,恐怕……“是陈晓元吗?”

    一边的陆见晰在夏皖接起电话时默默调小了车载电台的音量,后面见她脸色不太好,便将车停在了路边。

    白烟听夏皖猜出了和陈晓元有关,暗下决心,不再犹豫,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我也是刚刚才收到的消息……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告诉你……我不知道前因后果是什么,但是……”

    “陈晓元结婚了。和林薇。”

    听到这个消息,夏皖脸色一下变得苍白,那边的白烟还在说到,“……因为林薇怀孕了,所以他们不打算办婚礼……我也是今天上街遇到林薇在逛母婴店,她搪塞不过去才告诉我的……她谁都没说,我和小芊都不知道……”

    夏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掉的电话,整个人像被蒙在水下,窒息,又不知所措。

    “皖皖……夏皖……夏皖!”陆见晰喊了好几声夏皖才回过神。

    看着眼前面露担心的陆见晰,夏皖不知道说些什么,脑子里回荡着一句话:林薇和陈晓元结婚了,她怀孕了。

    “夏皖,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别这样,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陆见晰很着急,夏皖接了那个电话后,整个人就失了魂似的,一声不吭,一动不动,让人担心极了。

    望着陆见晰但担忧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心底闷闷的,眼底一酸,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将眼前这个人当做可以讨回公道的家长,“哇”的一声扑倒他怀里痛哭起来。

    边哭边说出了前因后果。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回去他就要分手……他不接我电话,我也打不通他的电话……我还给他寄了信,他一封都没回过……呜呜呜哇……”

    望着怀里痛哭的小姑娘,陆见晰伸出的想要抚摸她的头给她安慰的手,停在离她发丝一厘之处,悄然握成了拳,目光沉静,夹杂着心疼,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那天到最后,夏皖哭到精疲力尽,恹恹地靠在座椅上,盯着车窗怔怔发神,到陆见晰送她回去,都一言不发。

    其实夏皖想回国了,可是美帝严苛的继承法、高昂的遗产税,让这个失去避风港的家庭无法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出行。

    去飞机失事地的机票已经是勉勉强强支付,实在负担不起回国,就算硬要回国,剩下的钱是不够生活的,她还有妹妹,没有工作,两个人如何生活?

    若是在来美帝的一开始就收到这个消息,夏皖恐怕无论如何无法接受,一定要回国,可现在已经好几个月了,她对两人之间关系彻底决裂这件事已经渐渐接受了,所以现在理智占上风,情感被压抑。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再来看你。”陆见晰对夏皖叮嘱道。

    夏皖随意点点头,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陆见晰知道,她定是没听进去。

    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小皖,别为一个轻易就放弃了你的男人伤害你自己,不值得。”

    夏皖抬起头,用有些红肿的眼睛看着他,眼里又泛起了泪花。

    无奈,不想让小姑娘哭的陆见晰摸了摸她的头,“别哭了,再哭眼睛就受不了。今天哭了这么久,记得一会儿补充些水分……”

    说着,觉得小姑娘肯定不会照做的陆见晰又去把水烧了,倒来给她喝,盯着她睡下后才离去。

    整个过程,夏皖没有说一句话,好像整个人的心力都被抽走了,无力对他人行为产生反应。

    虽然听了陆见晰的话,但只直愣愣地躺在床上,也没有睡,睁着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发呆,不知什么时候累了才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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