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一个丰收的季节,无数果食经历了一个播种——生长——发芽——成熟的打磨过程,在这个季节绽放,极致展现了生命的韧性。

    正如有两头倔驴在此季节相遇。

    两个倔驴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展现了生命曲折的韧性。

    梅至和温远阳在家里,开始深刻且极致的演绎了什么叫虚与委蛇,堪称一个现实版的你追我躲。

    他俩也不嫌累,当然,在温远阳眼里,这只是他老婆单方面的发脾气。

    他要是这么想那就是不了解梅至这个人,梅至早就不生气了,起码在出饭店门的三秒之后,她就已经对他朋友不生气了,她这个性格,别人怎么看待她,怎么对待她,她自己其实都不太会往心里去,就算有误解又怎么样,她又不跟那些人过日子,所以有误解就有吧,主要还是温远阳这个人,他怎么样看待她对待她才是梅至所关心的。

    所以问题出在温远阳这里,他的行为梅至不太理解,他好多话梅至没太听懂,于是,一跟他在一起,她的某些行为就不受控制,连带着日常相处都有一股子别扭的劲儿在。

    总结为心里有一股子气但不知道是什么气,也不知道往哪里发,似乎不理这个人,自己心里就能好过点,不然的话,心里总堵得慌。

    事实上,不管她现在怎么做,心里都堵得慌,都不如意,很莫名其妙。

    因为不想接触人,所以,她现在反而对两只狗有点另眼相待,总不能家里总是一对三,她连个支柱都没有吧。

    那还是不太行,得策反个倒戈的。

    她偶然某天回家,看见两只傻狗站在客厅玩,你追我赶的可开心了。她本来要回房间的脚步顿住,脑袋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稍稍领会了后面向客厅,接着犹豫不决的对着客厅里的两只招招手,并试探道:“过来。”

    她这突如其来“亲昵”的举动,让两个小东西愣住了,它俩互相看了看,知道这人在召唤它们,可看了看之后却还是没有过去。

    两只被温远阳养的倒也有点聪明,知道梅至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它们,而且已经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一年多了,一直都是不冷不热不理不睬的,现在突然主动接触,那必定有诈。

    小狗脑袋不大,可是却不笨。

    所以真就一个都没有过去。

    梅至坚持了几下见它们无动于衷就气馁了,且不说她回来了钟鼎钟帛就当无事发生,这要换温远阳回来了,两只必定屁颠屁颠的摇着尾巴就扑过来了,扑过来的时候还争宠,都争相往温远阳怀里钻,他摸都摸不过来,她亲眼见过好多次了。

    于是第一天交战,宣告失败。

    往后的第二天第三天,钟鼎钟帛依旧对她发布的施令无动于衷,但梅至不放弃,她反而愈挫愈勇,等稍微动了下脑袋之后,她学聪明了,这两只平时什么德行她还是略有观察的。

    某天下班后,梅至破天荒的去宠物超市给它俩买了袋零食,等再一次到家的时候,她底气足足的,跟新帝登基发号施令一样,对着两只颐指气使道:“过来。”

    她这把戏钟鼎钟帛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它们只当这是某人回家的必备流程,依旧不在意梅至的召唤。但这次梅至有后招,它们没料到。

    只见梅至很是自信的从包里翻出零食,接着撕开,将两个鸭肉干扔在脚边,再一次对着它们招手道:“过来。”

    那钟鼎钟帛一看有吃的,可不得了了,之前的高冷和不在意全部丢到脑后,两只只犹豫了一瞬,接着摇着尾巴巅儿巅儿的就跑过来了,两人不争不抢的,一人一个,吃完了乖乖蹲在梅至脚边。

    仅仅一袋吃的就有如此成效,梅至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果然在动物世界里,什么都不如填饱肚子最重要。

    她想要是它们的主人也像这样一般好办就好了。

    梅至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她一天只喂一次,喂完了收点利息。

    就这么顺顺利利喂了两三天,某天再一次回家并实施了收拢之后,梅至觉得时机到了。这一天她喂完没有立刻回房间,而是慢慢蹲下来,小心试探着要去摸钟鼎钟帛的头,她伸手的过程很忐忑,期间手一直抖,就生怕钟鼎钟帛一个不高兴了或者会错意了上来就是一口,她这可是手指头啊,经不起狗子的任何一口。

    但是钟鼎钟帛是有灵性的,它们意识到梅至的意图之后,会主动趴下来将毛绒绒的头伸过去,甚至在梅至收手的时候还不愿意,还要凑过去求摸摸。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精准说的就是它俩这模样了。

    梅至没预料到那么快自己回家的待遇就和温远阳差不多了,只喂了这么几次,两只就已经形成习惯并且每晚开始万分期待她的下班了,现在是只要电梯一有动静,钟鼎钟帛的耳朵就立刻支棱起来,乖乖去门口等着了,谁进来它们都扑着来欢迎。

    梅至乍一受到这个待遇还有点不习惯,而且差点被吓个半死,这两只体型都不小,站立起来快有她大半个人高,设想下她进门的一瞬间这两只大体型扑过来,简直就是巨大阴影笼罩啊。梅至第一天经历的时候是尖叫着落荒而逃,到第二次第三次就有心理准备了,她现下终于也能体会到温远阳一只手摸一只狗头是什么滋味了。

    她现在班都不愿意加,一下班准备就跑,为的就是比温远阳提前个二十分钟到家,到家去喂他的狗,顺便去摸摸它们。

    这天她沉浸在狗头的柔软触感里无法自拔,忽听得门外似乎有电梯门开的声音,今天温远阳比往常早到家五分钟,梅至措手不及,但她反应极快,转瞬之间她就一个哧溜站起来火速奔向房间并“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那钟鼎钟帛还在享受呢,她这边人就已经不见了,可见为了做偷摸事听觉已经训练得跟钟鼎钟帛一样了。

    温远阳在开门前就察觉到家里有动静,等开门的时候,却只见两只狗子正休闲的趴在门口,那姿势主打一个随意舒适,而客厅并无其他人。

    他撂下钥匙,边往里走边往梅至门口看,他现在通过门关得严实程度判断人到没到家,门如果敞着,那说明人还没回来,门如果关得紧紧的跟防贼一样,那这小妞绝对已经到家了,且故意把自己紧紧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就是不出来。

    温远阳到家后走去吧台给自己倒杯了水,喝水的间隙他随意瞥了瞥钟鼎钟帛,又随意瞥了瞥梅至房门,最后眼睛垂下,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杯水喝完之后,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后端着水杯走进房间。

    他将门轻轻带上,声音很小,但梅至狗耳朵,还是听到了。

    静默了好几分钟之后外面还是毫无动静,梅至悄无声息的出来了,出来后直奔厨房,准备去找点吃的,她饿了。

    以前夏天晚上她随随便便吃个沙拉就打发了,现在不行,现在天冷了,她想喝点热乎乎的。

    打开冰箱,倒腾了两下,根据自己的厨艺,她翻出了蘑菇和土豆,准备做了蘑菇土豆浓汤。

    这个简单,她最会做了,还省时省力,秋冬喝正好。

    她之前还说钟鼎钟帛是被食物支配着的小东西,到了她自己,俨然也是沉浸其中浑然忘我,和钟鼎钟帛比起来,显然不遑多让。

    她在厨房动静越来越大,大到切个土豆砰砰砰的,偏偏此刻她对食物的渴望大于了一切,于是她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依旧只是哼哧哼哧的切土豆,切到温远阳默默站在她身后都不知道。

    温远阳站在那也不说话,只居高临下的看她在干嘛,怎么就跟打仗一样的了。

    看了几秒,他明白了,怪不得那么大动静呢,这一块土豆,她妄想凭借自己的刀工切得细细碎碎的,偏偏那土豆还打滑,那刀使在她手里也跟不顺手一样,翻来覆去的换姿势想切好,结果那每一下看得人都触目惊心的。

    温远阳老早就知道,他老婆是会做饭,做得也还可以,就是这个过程,每次都有点过于曲折坎坷了。

    他一言不发的从梅至手里抽出刀子。

    梅至虎口骤然一松,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就见温远阳站在她身后,正从容淡定的看着她。

    “你干嘛?”

    梅至心一惊,且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她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人。

    温远阳也不回答,他只拿着刀站在了她的位置,直接上手开始继续切。

    他刀工明显比她熟练多了,刀具也使用的得心应手,在梅至手里重重的一把刀,到了他手里跟把塑料一样,轻拿轻放的。

    温远阳飞速给她切好一盘,接着回头问她:“想要吃什么?”

    梅至愣了下,她舔舔嘴唇说:“我自己做。”

    “我现在还没有跟你分家的打算,我自己还要做吃的,为了节省时间,你最好快点告诉我。”温远阳瞅着她。

    梅至听他这话悄摸横他一眼,随即指指旁边的蘑菇,温远阳看了一眼,明白了。

    他将蘑菇清洗干净然后手脚利落的切好放旁边,然后小火开始翻炒土豆丁,随后加入萝卜一起翻炒,然后再舀出一部分放在搅碎机里面打得细细的,最后全部倒回锅里,加入黄油、盐和胡椒,最后盖上锅盖小火继续煮。

    他动作一气呵成,梅至切个土豆丁的时间,他已经把一系列流程都做完了。

    做完等待的时间里,他一直抱臂看着梅至,看得人心里发虚。

    梅至站在那明明是干活的,只不过活儿被他抢了,于是她只能站在那看着,无事可做,像偷懒一样。

    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不然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怪尴尬的,不过梅至犟驴脾气,不打算主动开口。

    这尴尬的氛围蔓延了大概五分钟,等锅里咕嘟咕嘟得差不多了,温远阳最后在关火前放一小搓茴香增味,然后将汤替她盛出来。

    “慢点喝,现在烫。”他替她端到餐桌上,随后才去厨房忙自己的晚饭,他晚上精简点,就给自己煎了点三文鱼。

    梅至正好不爱吃鱼。

    温远阳似乎和她有心理感应似的,出来第一时间给她一盘子煎好的鱼肉,梅至看了,脑门直皱。

    “吃吧,我不像你,只顾着自己,我会分享。”温远阳坐下说道。

    “我不爱吃鱼。”梅至推开。

    “而且这汤你明明做的是二人份的。”梅至补充。

    “嗯。”温远阳喝着汤应道,“作为回报,你吃我的吧。”

    “我不吃鱼。”梅至坚持,正好温远阳这时候抬头,两人一对视,都不约而同的把视线转到客厅去了,一时间两人各自心怀鬼胎。

    “别指望它俩能分担你的鱼。”温远阳率先戳破梅至心中所想。

    “关你什么事。”梅至被戳破心思恼羞成怒,转脸将鱼肉塞进嘴里,似乎为了证明温远阳说得是错的。

    鱼肉只被他两边稍微煎一煎,内里还是原始模样,肉质细嫩丝滑,是好吃的,就是梅至不爱吃,但她赌气一筷子一筷子噎得严实,两三块肉没费劲就干完了。

    温远阳瞥一眼问她还要吗?梅至不客气的还他个白眼。

    一顿饭还算顺利吃完,晚饭后,大家开始了各做各事。温远阳常驻客厅打扫卫生,梅至偶尔出来倒杯水喝,在她几回进出之后再一次钻出房间之后,温远阳对着她发话了:“你看看沙发上的衣服,是你的吗?”

    梅至听闻过去瞅了一眼,她点头:“是的,都是干净衣服,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再说了不是她的是谁的呀?这都女人衣服,难不成是他自己的。

    梅至拿着杯子暗自腹诽,不过看他干得热火朝天的,她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主动过去收拾衣服。

    她在这边叠,温远阳在那边拖,动不动就让她抬脚,要不就是让一让,梅至干个活左转右转的,最后实在不乐意,一把抢过温远阳手里的拖把道:“我来拖,你来叠衣服。”

    温远阳喘口气看着她,说:“好啊。”

    于是梅至拿着拖把哼哧哼哧的拖地,温远阳闲庭信步的叠她的衣服,拿在手里看着那一件两件的,他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自己塞进去的。

    等双方都结束了,温远阳拉着她手腕子说道:“剩下的活也要平分。”

    “什么活?”梅至微微冒了点汗,可还是在赌气似的中气十足的问。

    她今晚给他把活儿都干完了,看他怎么说。

    “钟鼎钟帛的玩具很多,要一件一件收拾。”

    温远阳说完给她一个篓子,接着扣着她手腕,抓着她一步一步的捡分散在家里四周围的钟鼎钟帛的玩具,他蹲一下梅至就要蹲一下,他捡完了就往梅至的篓子里一丢,梅至就那样抱着篓子跟他小跟班一样大半夜的满家里乱晃。

    晃到最后明显有些体力不支了,梅至喘着粗气,硬是没撒手,继续跟着他。

    不蒸馒头争口气。这是梅至今晚的人生宣言。

    这俩狗看着不怎么样,居然有这么多玩具,堪跟她小时候的玩具数量媲美了,没看出来温远阳居然这么宠这两只,这明明就是两只傻狗啊。

    还有,买这么多,给它们随意乱扔,都快要累死她了。

    最后跟着温远阳逛了一大圈,走遍了家里的每个角落,他最终才肯罢休,从梅至手里接过了篓子,对着她说道:“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收拾,你去洗澡吧。”

    听了这话,梅至瞥了一眼塞得满满当当的篓子,里面有几样玩具,她看着还蛮眼熟的,不过她没在意,只呼哧呼哧的转身进浴室了。

    本以为洗完澡大家都已经相安无事风平浪静了,没想到在最后临睡关头,梅至又在阳台碰上温远阳,彼时她正好洗完了衣服准备去晾,而温远阳正好去取第二天要穿的衣服,那晾衣架温远阳就降了那么一点点,对他来说正好,可是对梅至来说,简直够不着啊,眼见着这人也不打算为了她将晾衣架降下来点,她只好拿着衣服,准备等这人走了再将衣架摇下来点。

    可温远阳还就不走了,拿个衣服拿了半天,梅至手上举着要酸死了,他还不走,就等梅至快要发急的时候,他从梅至手上取过衣服,一件一件给她挂上,等都挂完了,才一声不吭的回房间了。

    梅至两手空空,看着这人背影,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最终也一声不吭的回房间了。

    这段时间两人就这么别扭的相处着,说话不好好说,做事不好好做,但同在一个屋檐下,两人生活轨迹又几乎重叠,无论是起床洗漱吃早饭还是晚间洗澡晒衣服,总会不可避免的碰到一起,每当这个时候,两个就跟打仗一样,但是是无言的打仗,具体表现在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出来的扭捏诡异,似乎双方还真就乐此不疲,硬生生受着。

    真就活生生两头倔驴。

章节目录

仰头见春至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Claudette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Claudette并收藏仰头见春至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