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你追我赶,梅至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一口气跑到路边,也正好她幸运,随手就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紧接着就钻了进去,让师傅快点开走。

    温远阳跟在后面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就能摸到车门,可还是来不及,他脱手的瞬间心一空,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开走。正当他喘着气懊悔今天没开车出门的时候,正巧后面又有一辆车来,他赶紧拦了下来,嘱托师傅跟上前面那辆。

    他体力已经跑得消耗殆尽,坐在车里平复呼吸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身体有多累。

    疲劳瞬间涌上全身,下一秒人好像就能睡过去,可温远阳还是一刻不敢松懈的盯前面那辆车,他看着路线,知道这条路是回她父母家的。

    梅至确实要回自己家,事情提前解决了,不回自己家的话,她没地方去。

    下车后直接往家的方向走,身后一直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脚步声清晰可闻,可到底也没追上来。梅至只无视,等踏入家门的那瞬间,她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爸爸妈妈都睡觉了,家里漆黑又静默,她倚在门框上,这么一卸力,才发现自己有多难受。

    她今晚也是筋疲力尽,不能再支撑自己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了。

    靠在门上靠了很久,久到梅至要趴在自己腿上睡着了,外面毫无动静,她静静站起来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一早,梅青山和杨雪云照常起来去上班,门开的瞬间,夫妻二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女婿正坐在自家门口,无声无息的,低着头,卷着袖,大冬天的露着胳膊,一反常态!

    这一看就知道出事了,杨雪云立马叫道:“怎么了远阳,你怎么坐在门口?小梅呢?”

    温远阳听见门开的声音站起来,抬起头的那瞬间,一脸倦容,看样子是一夜没睡:“妈,她在家。”

    只这一句话,杨雪云就知道这小夫妻两个吵架了,她瞥瞥女儿的房门,是关着的,看样子人确实在家。

    她继续震惊:“你……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就在这坐了一夜?”

    温远阳点头:“她不想见我,我在这守着。”

    此话一出,就知道小两口不是简单的吵架,而是吵得很严重,杨雪云瞬间面露凝重:“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俩闹矛盾了?闹到这种程度?小梅把你关在外面?”

    “妈,我们之间产生了一些问题,一时半会和您说不清,我能先进去看看她吗?”温远阳说话的声音都很轻。

    杨雪云下意识不想让开,女儿既然回家了,还不让女婿进门,就说明她还不想见他,她这个当妈的,不能违背女儿的想法。

    她想说不行,可抬头看着女婿眼里的红血丝,她又于心不忍:“吵成什么样了?怎么突然就……”

    怎么突然就闹到回家来了,若不是真的闹到天翻地覆了,凭着梅至的性格,怎么样也不会深更半夜往家跑啊,他这还追过来了。

    梅青山看自家老婆问不出重点,他一着急,吼开了:“你是不是欺负我女儿了?”他平时温文尔雅,难得在什么事情上发脾气。

    “哎呀你声音小点,小梅还在睡觉呢。”杨雪云提醒他。

    温远阳说是,不过中间有误会,请二老给他点时间,让他和梅至先解决。

    可以让他们两个先解决,可这一大早的,他们要忙着上班,小梅也不愿意见他,杨雪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放女婿进去,眼前这情况,两人昨晚还不知道闹到什么时候呢。

    “要不然你先回去休息吧?等我下班回来了,跟小梅说说,看她愿不愿意见你。”杨雪云没弄清楚情况,对女婿狠不下心,眼看着他一夜没睡守在这,憔悴的这个模样,她觉得有什么事等休息好了再说吧。

    温远阳自知今天是进不去了,梅至可能也还在睡觉,他不便打扰她。站在门口站了会儿,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他最终只得跟老两口告别离开。

    下了楼,阳光照在脸上,温远阳才感觉突然回魂,从昨晚到现在,他整个人一团麻,心里难受得无以复加,站在阳光下闭上眼清了清脑子,他随手打了个车回家。

    到家给狗喂了食物,随后匆忙洗漱,完了也没休息,一把捞过钥匙又出门了。

    洗漱一番后神智清醒了不少,温远阳目光专注的开着车,他今天要把该解决的事情都解决了,带着这么一股子目的,他将车一路开到他二叔家楼底下。

    下车、关门、上楼,一气呵成。

    温以遥妈妈来开门的时候,还以为是谁,根本没猜到是温远阳,开门后见到是他,还挺惊讶:

    “唉,远阳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也还是要去奶奶宴会?”

    他二伯妈什么都不知道,温远阳不欲和她多说,他简短开口:

    “我找温以遥。”

    “以遥?找以遥有什么事吗?我看她估计还没醒哦。”她说着准备先让温远阳进来,温远阳站着并不动。

    躲在房间里的温以遥,一听见她哥的声音,整个人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昨晚脑子不清醒发了一阵疯,说的时候不后悔,说完了才有点后知后觉,当下也不记得奶奶在找她了,眼看着四周无人,她自己一个人赶紧逃也似的先回家了。

    到家之后,她似乎才想起来自己说的话,才想起来梅至的身份,深更半夜的,她越回忆越心跳如鼓,越回忆脑子越清晰,以至于后来竟焦虑得睡不着,像是知道她哥今天一大早要来找她一样。

    于是她真的一夜没睡,躺在床上心慌得不行,煎熬的等着天明,刚刚她哥的那阵敲门声,跟催命符一样,响起第一声的时候她就吓了一跳,还没等她妈妈开门,她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这该不说或许是属于堂兄妹之间的一种默契。

    因为害怕哥哥跟妈妈说些什么,温以遥一下不敢耽搁,几乎在她哥说要找她的时候,她就立马打开房门出去了。

    “妈,我起来了。”温以遥走出去,看着她哥,用一种不易察觉的请求语气说道:“哥,你找我吗?我们出去说吧。”

    她怕妈妈听到什么,非常怕。

    温以遥妈妈看见自家女儿突然这么穿戴整齐的出来了,一时还挺震惊,不过看她哥哥找她有事,于是也就不阻拦了。

    “嗯,去吧,别忘了今天奶奶生日宴,都早点去知道吗?”

    温远阳点点头,接着头也不回的去按电梯下楼,温以遥全程一声不吭的乖乖跟着他下楼。

    两人在电梯里一句话都没有说,温以遥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声,再不经意间抬头瞥见她哥寒霜似的脸,她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更感到害怕。

    电梯开门,温远阳率先跨了出去,温以遥紧随其后,不敢落下,她脑子里飞速运转,盘算着怎样开口,才能站在自己角度,将事情尽量说得对自己有利些,能不那么严重些。

    哪知她心里想归想,她哥根本就没给她机会,刚走到树底下,温远阳转身,直截了当的开口:

    “两个选择,第一,去跟她道歉,第二,全家退出公司股东。”

    这当头一棒,把温以遥打懵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抬起头震惊的看着她哥,温以遥不可置信的开口:“哥,你,你说什么?”

    “我不跟你说第二次。”

    她脑海里回荡着刚刚那句话,第一,去跟她道歉,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第二,全家退出公司股东。

    无论哪一个,温以遥都无法接受。

    她没法装聋作哑,现实在逼近,她晓得她哥什么都知道了……温以遥只思考了一瞬,就将心理的恐惧暂且压下,她勉力直言:“跟谁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只不过说了些实话,再说了,她也说了很多伤害我的话。”

    她以为她哥能做到公平公正,起码,这不只是一方的错。

    她怎么样也不可能去跟那个人道歉!

    “这个名字对你来说很难叫是吗?嫂子两个字也很难叫是吗?”

    温以遥听了梗住脖子,脸色僵住。

    “那也很简单,那就第二个,告诉你父母你做的事,然后早作准备。”温远阳说完,抬脚要走。

    温以遥听见了吓了一跳,她哥这回说话做事都有点决绝,有点拦不住似的,她赶紧挡在人面前,略有点奔溃的说:“你凭什么?凭什么让我们家退出公司股东?这是爷爷分的。”

    她搬出爷爷来,指望能压住她哥。

    “爷爷分的?你信不信,我有很多种方式能让你们不体面的退出?”

    温以遥心跳剧烈起来,她信,她哥是有这个能力的。

    “可我爸爸妈妈是你的二伯和伯母啊,我们父母是亲兄弟啊,你这样做,你怎么面对我父母?”温以遥还未到穷尽之时。

    “这是你咎由自取,所有的事情,最后只会堆积到你头上,你只要知道,是你做的这件事,导致了全家退出了公司股东就行了。”温远阳一点也不像个哥哥,倒像个逼人就范的判官,一改往日温文尔雅,整个人十分冷漠。

    温以遥根本不知道眼前她哥一夜没睡,现在对她压根没有一点耐心。

    “可你没有这个权力啊,爷爷还在呢。”她不死心,还在做垂死挣扎。

    “这么多年,我和我爸扶持你们家也算够了,现在分开了,有什么问题?”

    温以遥听了这句话如丧考妣,家里什么情况她是知道的,当年爷爷退休的时候,将家产一分为三,三个儿子分别按照2:1:1来分,大伯父作为长子,大半辈子跟着爷爷走南闯北,算是爷爷的左膀右臂,家里的资产大半自然也是他挣来的,所以这么分,三个儿子都没有意见,尤其是她家和她三叔家,两家像是占了便宜一样,躺着就能有不少资产。

    她爸爸和她三叔都没有经商的能力,只想坐在家中,钱从天上来,久而久之,公司的财政大权和经营大权全部落入了大伯手里,也就是她哥哥的爸爸手里。剩下她们两家人,只每年从公司的股份里分得一点分红,尤其是最近几年,她长大了,三叔家的弟弟妹妹也在慢慢长大,她们两家人就更不管公司的事情了,全权由大伯家掌管。

    这样看下来,其实就像是她大伯家养着她们两外两家一样,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么多年,大家都乐享其中,并且不愿意说罢了。

    现在她哥说了,他们家不愿意了。

    她慌了。

    她自己做设计的,养活自己不成问题,可要养活父母,那算是难上加难,而且凭着现在公司每年的分红,她们两家人可以过上相当不错的舒心日子,现在如果说这种日子没了,那谁会愿意,尤其是过够了优渥生活的她,绝对无法接受天上掉下的钱袋子就这么消失的事情。

    “你不能这样,这是我们应得的。”

    “应得的?现在的公司可不是爷爷当初留下来的那个了,这个是我自家的公司,白养了那么你们那么多年?还不知足?”

    这个温以遥是知道的,当年她哥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后面扛过来了,但是,但是他们默认公司还是爷爷的那个,并且默认每年分红比例不变。

    温以遥明了目前的形势了,当前这情况,跟她哥叫板就是在做无用功。她心慌得厉害,勉强稳了稳心神后,她试图使出杀手锏:

    “哥,你难道忘了,我最后学生时代那些不好的遭遇,全都是因为梅至而起,她和我争,和我抢,总是不甘落于人后,处处都要压我一头,我那个时候很痛苦,总是和你们诉苦,你听了也很讨厌她,并且表示不理解这种人,你难道忘了吗?都这样了,你都知道她是什么人了,怎么还会选择和她结婚呢?她明明配不上你啊!”

    温以遥说到最后,越说越有点激动:“而且,昨晚也不是我主动找她麻烦的,是她偷听我们说话,最后被我们撞见,然后才发生不愉快的,我只不过说了几件事实……和你过去的事,而且我都是实话实说,并没有刺激她……”

    温远阳默不作声。

    温以遥继续:“她也说了很多伤害我的话啊,她说我是个外人,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她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至于那个蒋泠鸢,我也是看到人了,才说的,谁能想到有人会邀请她来奶奶的生日宴呢,梅至她自己也看到了……”

    从情绪激昂到声音越来越低,对着这么沉默的一个人,温以遥真的说不下去了,她的心理防线被击溃。

    最后没有声音了,温远阳开口,那声调像是给人做最终宣判:

    “温以遥,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梅至是我心甘情愿娶的,你要么,以后就不要出现在她面前,要么,就老老实实认她是你嫂子,其余的废话,我一个字也不想听,她也不想听,你最好想明白了!”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她哥第一次用这种态度跟她说话,这种冷漠的口吻,温以遥从小到大也没有听过,她吓得眼泪立马掉下来。

    她从小天不怕地不怕,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人,唯独就崇拜她哥,她哥也也一直对她们小辈态度很好,从来都是耐心温柔的,像今天这副样子,她没见过。

    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她哥要用这种态度对她?

    今天她对哥哥以往的崇拜滤镜被打碎,原来他会有喜欢的人的,原来他是会站在别人那边的,原来他生气了是会这么凶的。

    她只是默默的哭,自尊不允许她发出声音。

    温远阳不准备再拖泥带水,事情既然解决了那就要解决彻底:

    “我给你一点时间,去道歉,不然的话,后果自负,你想清楚了。”

    说完,温远阳迈开步子转身离开,这里已经没有了耗下去的必要。

    饶是她想与不想,愿意或不愿意,只在她自己选择,人只要对自己选择负责就行了。

章节目录

仰头见春至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Claudette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Claudette并收藏仰头见春至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