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谢梓想保夏何都保不住。

    由于演唱的重大失误,四位导师一致将票投给了李冬暄。

    选手夏何进入暂缓状态。

    唯一的复活机会把握在网友手上。

    他没有给节目造成直播事故,没有折取他人利益。

    他损害的,只有自己。

    导演组这边待夏何发完言,及时切换掉镜头,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才不会耽误大工程的进展,顶多换得制作人下来叨叨两句。

    可他真的唱不下去了。

    声音被塞在喉咙里,心中的天枰摇摇晃晃,耳返传来的不是现场乐队的奏乐,而是体内的愤怒与喘息。

    不公平,一切都不公平。

    凭什么违背道德的高高在上,秉持初心的却见不得光。

    命运扇了他一记好疼好辣的巴掌。

    尽管如此,李冬暄在这场比赛中还是被吴囿压了一头。

    吴囿的《寂春山》一出,台下观众如沸腾了般,叫好声迭迭不绝,网络人气榜稳居第一名,而他也从四位导师那儿全票胜出,成功晋级。

    陈阿楠则稳如老狗,以三比一的票数进入前四。

    但他们都不高兴,因为与自己并肩的人里没有夏何。

    主持人在节目最后问二人有没有感想的时候,陈阿楠缄默无言,吴囿直接撂下一句“无话可说”,场面变得很尴尬,主持人只好转移话题。

    下场后,谢梓非常生气,他把夏何专门叫来了休息室,房间内只有他们俩人。

    谢梓拿起桌上的空水瓶狠狠摔在地上,情绪一向控制得当的他,罕见失了控,他冲夏何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要是淘汰的八个人里观众打榜没把你打上来的话,你就要滚蛋!”

    夏何不卑不亢道:“我知道。”

    “你知道?我看你就是个刚入行什么都不懂的社会小白!你用自己的前途去跟没有底线的小人较劲,除了能换来他们的嘲笑,还能换来什么?出了道有比这可恶一百倍的事情,怎么你要用你的命来赌吗?”谢梓恨铁不成刚。

    他说的话句句戳心,夏何后知后觉行事冲动,心里难受,凄凉落寞的情绪使他憋红了眼,“我……不知道能不能走到出道那天。”

    谢梓也不忍看夏何如此,把愤怒遏制下去,懊恼地扶额往沙发上一坐,无奈道:“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夏何,你是个好苗子,我希望未来的华语乐坛能有你的一席之地,懂吗?”

    不要破罐破摔。

    不要妄自菲薄。

    夏何苦涩点头。

    谢梓良久注视他,不能为他出头的愧疚最终化作一丝叹息,“你走吧,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谢谢老师。”

    夏何从休息室出来后回到宿舍。

    在陈阿楠和吴囿的目光下,着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你要走了?”陈阿楠焦急地走到夏何身边,“可你的网络人气榜要下周才会出结果。”

    吴囿把陈阿楠拉了回来,摇头叫他少说话。

    夏何边说边收拾东西,“反正下期节目不会上台,我跟节目组告假先回去一周,这两天状态不太好。你们加油,特别是吴囿。”

    吴囿重重点头,他一定会用实力把李冬暄压得死死的。

    陈阿楠被吴囿按着,嘴角都弯成倒挂的月牙了,神情委屈,“夏何,李冬暄和张启盛他们都不是人。我也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

    夏何回头就见陈阿楠在眼泪,他走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真的没事,人各有命,或许我的舞台不该在这儿,闪闪发光的是其他地方。”

    “别这么说。”吴囿加入了二人拥抱。

    小小的房间里被悲伤的氛围萦绕着。

    -

    夏何收完东西后,打算睡一觉,这两天他的睡眠很浅,睁眼不是练习室就是摄影棚,实在身心俱疲。

    拿起许久未打开的手机,将近百条的消息占满了屏幕。

    亲戚好友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地排列。

    最下面的,是居小延。

    她发来的消息里无不透露着担心,他打字安慰她。

    然而一连发出的好几条消息又像上次一样没有回音。

    夏何烦到直接将手机关机,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第二天下午,他跟节目组打好招呼离开了影视基地,陈阿楠和吴囿送他直到上车。

    离开基地的心情是怅然的,夏何不知道这一周他的命运又将发生怎样的变化。

    坐到地铁上时,居小延回了消息,让他别灰心还有机会。

    夏何没有承话也没有解释,直接发了句“我回来了”。

    手机对面的人似乎陷入沉默,苦苦深思着。

    过了好久,居小延才回,“等你”。

    她尊重他的想法,不问为什么,“等你”两个字,让夏何寻到一丝慰藉。

    夏何到达星阳区已是晚上八点,他先是回出租屋把行李放下,然后决定去时节跟老板谈谈以后的工作事宜。

    毕竟下次的比赛能重回赛场的几率很小,由于直播时候的突然罢唱,加上事后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搪塞网友身体不舒服,导致好多人都认为是他业务能力不行,网络喷子比比皆是,说他不尊重舞台,要他滚出曜日音浪。

    曾经写出过《悠扬生活》又如何,舆论从来不听辩解,此一时彼一时。

    夏何认命了。

    放完行李箱,他来到时节,在发现许屿今天没有当班后,老板走过来热情地让他就坐。二人聊了会儿比赛的事情,才正式进入工作这个话题。

    老板一开始说得含糊其辞,夏何听不大懂。

    直到一位顾客,准备去上厕所时途经他们这桌,认出了夏何。

    曜日音浪大赛宣传推广铺天盖地,青少年都耳濡目染,加之是清城电视台推出的,本地人十个里面七个都会看,表现突出的选手,他们都记得。

    更别提夏何这样几度上过热搜的。

    年轻的姑娘在桌边驻足,捂着嘴巴满脸讶异,显然是时节的新客,她以全场人恰好都能听见的声音说:“你是夏何?”

    夏何处变不惊,“对。”

    他不是什么明星大腕,就算被认出来,也没有粉丝蜂拥而上找他签名,有的只是众人的好奇一瞥,然后发出惹人嫌的窃窃私语,网络上刺耳的话语落到现实中来。

    “他就是那个中途罢唱的夏何?”

    “我看了直播,当时谢梓眼睛都气红了。”

    “一点都不尊重舞台,这种人参什么赛!”

    “听说他以前是这儿的驻唱歌手,他要再唱,我就不来了!”

    姑娘鄙夷地摇摇头,干笑了两下,未再多问就往厕所方向走去。

    夏何眼睫轻垂,面上神情看不出悲喜,而后抬头看着老板道:“我自己现在什么情况我知道。您有要话就直说,不用弯弯绕绕,任何结果我都接受。”

    老板叹了口气,直截了当,“你不能在时节工作了。”

    夏何抿唇,落寞点点头,礼貌道了声谢后,就往店外走。

    天上星月全无,只余下一片漆黑。

    他的心也空空洞洞,不见光明。

    八月的风吹过来好冷,几乎将他整个人穿透。

    他不想回出租屋,不想酩酊大醉,不想宣泄情绪,只想找个角落默默呆着。

    像一只鸵鸟把头埋进沙地,假装一切全未发生。

    沿着寻华街的街道望去,最前面的几个小店还亮着灯。

    夏何走进便利店买了瓶水,刚想在店外的椅子上坐下的时候,十字路口的拐角却呼出一阵风。

    一个熟悉的身影跑进他的视线。

    居小延穿着家居服,趿拉着棉拖,不怎么方便的穿着被她跑出了百米冲刺的感觉。

    她径直路过便利店,没看见夏何。

    正在喝水的夏何差点呛住,他连忙咽下水,起身朝居小延跑的方向大喊她的名字。

    居小延及时刹住脚步,回头看见是他,面上着急和难堪之色双重交加,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

    夏何跑到她面前,担忧地问:“怎么了,穿这样出来?”

    居小延气喘吁吁,顾不得眼下的不体面,急道:“快、快去烙印!”

    夏何不明所以,被居小延奋力推着向前。

    然后俩人一起跑了起来。

    烙印离这儿只有一百多米的距离,没一分钟就到了。

    店里亮着灯,透过关上的玻璃门,隐约能看到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在里面。

    男人弯着腰,一手举手机,一手拿榔头,似乎正在砸什么。

    居小延从兜里掏出钥匙,着急忙慌地旋开烙印门锁。

    一开门,满地狼藉。

    即将完工的木柜有部分已经砸成了碎木板,光洁的地面上也有数道划痕。

    “师傅,我都说了钱我会拿给您,只是最近资金真的遇到了困难,你这样把柜子砸坏,难道我到时候会用原本的价钱买个残次品吗?”居小延走到木匠师傅面前,痛心道。

    这两天木匠师傅从家里赶回来了,一回来他就把耽搁的工程飞速完成,叫居小延过来验收。

    居小延说可以,但她现在资金紧张要缓缓,可能要等半个月。

    木匠师傅家里弟弟重病,等着这笔工程款补上差的钱救命动手术呢。

    他哪能依她这副说辞,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消息发了一条又一条,怎么说都是让他等。

    可他等不了。

    于是他就想逼一逼,扬言要把做好的柜子全部砸烂,说不定逼急了钱就吐出来了。

    夏何站在居小延旁边,看清事态,想不到走这一月多的时间里,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他全程蒙在鼓里,没有一个人告诉他。

    “大不了你不拿柜子,我不拿钱,这白活谁爱干谁干!”木匠师傅气得额上青筋暴起,拿起榔头又要砸下去,“要不然我就报警,说你欺诈农民工!”

    木屑四溅,居小延正准备双手护在面前,怎料下一刻夏何将她拉到身后,紧紧挡住。

    夏何弯腰去遏制师傅的动作,大声说:“你冷静一下,小心得不偿失。”

    师傅自然不管,甩开夏何,一边哭喊一边继续砸,“哪来的偿?我弟弟都要病死了!”

    “多少钱?我给你。”夏何神色严峻,笔直地站在木匠师傅身旁,说话气场一下打开两米八。

    居小延跟师傅具是一愣,“啊?”

    师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榔头从手中滑落,道:“八千九。”

    “付款码。”

    师傅从灰扑扑的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微信付款码。

    夏何正要扫码的时,居小延慌张地从他身后冒出来,“这是我的事,你别……”

    他却冷淡道:“在场你是最没资格说话的人。”

    居小延噤了声。

    “转你一万五,好好治你弟弟的病,同时这木柜的工程,得给我丝毫不差地做完。”夏何说。

    木匠师傅点头称好,擦着脸从地上起身,收拾完东西往外面走,“我明天就来收拾,赶工弄完,不耽误后面进程,谢谢。”

    师傅走后,烙印书屋内只剩夏何跟居小延。

    夏何关上手机,居小延侧身站到一旁。

    他心疼又生气,眼底含着愠怒徐徐走向她,问:“为什么这些事情不跟我说?”

    居小延不知怎么面对他,踌躇许久才迎上他的目光,声音有些哑,只道:“我不喜欢麻烦别人。”

    “我?”夏何失落轻讽,“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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