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令夏何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他的目光在居小延脸上探索,似乎在确定真假。

    居小延嘴唇紧张得抿成一条直线,神情显而易见的忐忑。

    太假了。

    装也不知道装好点。

    夏何身上藏着怒气,深邃的眼尾轻轻一抬,语调冷然淡漠,带着恐吓威胁的意味,“我现在情绪不稳定,所以你进来前最好想清楚。”

    他没有关门,而是转身进屋。

    居小延在门前愣了两秒,还是选择跟他一起进屋。

    屋里开着暖气,与外面的温差极大,她蹑手蹑脚站在玄关,瑟瑟问:“我可以把外套脱了吗?”

    夏何坐上沙发,闭目休憩,“随便。”

    她把厚重的外套挂在了挂衣架上,跟夏何那件毛呢大衣挨在一起,然后走到屋里。

    房间很整洁,即便它的主人每天昼夜颠倒,三餐不按时,精神世界过得稀里糊涂,但仍旧将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抑或极少去用家居用品。

    每个皎落都充斥着疏离气息,同现在的他一样。

    她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在桌面上提醒他吃药,接着说:“你是不是没吃饭,我去给你煮粥。”

    “你做什么我就倒什么。”

    “……”

    夏何在沙发上坐直身子,眼神阴冷地看着她,往日所有的温情全部消失殆尽。

    她站在她面前,整个人顿然无处安放,又问:“你身上的伤怎样了?”

    他讥笑着,“好得很。”

    居小延感觉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在被他的话语所牵动,他越冷淡,她心便越痛一分。

    说好要远离,但是完全做不到。

    她每做一件伤害他的事,就会执着地想尽办法去弥补。

    “你手,能不能给我看看?”

    他盯住她,丝丝厘厘去揣摩她说这句话的心思。

    想不通搞不懂,也要拗到底,所以不发一言。

    居小延固然胆小,可有时面对一些人也会胆大,都是因为纵容过度的原因,比如夏何,夏何从来都会纵容她,牵就她,

    当下她料定他的心性。

    她长本事了,竟直接弯腰去握夏何放在腿边的手。

    夏何漆黑的眼中掀起的又岂止是狂风巨浪,刚想装出一副严肃模样,斥责她堂而皇之的行径,怎料下瞬间,一滴温热的眼泪便落在掌心。

    海上的蝴蝶轻轻扇动了翅膀。

    褪去痂的疤痕狰狞地横陈掌心,往昔透过其中历历在目。

    她轻轻抚摸,一下又一下,那样的印记也想镌刻心上。

    居小延睫毛莹着泪珠,断线珠串似的接二连三落下,“夏何,你痛不痛……”

    终于,他再也受不了她泫然哭泣的模样,受不了眼下折磨,当即把她拦腰转过身,让她轻而易举跌进自己的怀里。

    一下子,居小延背对夏何坐在他的腿上。

    她吓得差点惊叫出声,却很快强装镇定,想把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推开,“夏何……”

    推开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欲拒还迎。

    夏何将她抱得更紧,“不准哭。”

    她当真噤了声,泪水慢慢止住,看起来楚楚可怜。

    他讽她,“我的伤当然痛,可没你的秦邺痛。”

    夏何永远记得,他鲜血淋漓,她却抱着秦邺在后面深情相拥的场面。

    “没什么想说的吗?”

    这个问题一下把居小延打回原形,第一次体会到心有余而力不足是何感觉,真相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猛然便静下来,立时换了语气,“随便你怎么想。”

    这话把夏何气得不轻,握住她一只手腕,心碎不解,质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回来?”

    “担心你。”

    这是无法遮盖的事实。

    孤零零的言语悬在空中,他终于听见尚算满意的答案,附在她耳边,嗓音低沉悦耳,“你说你错了,我就原谅你。”

    然而这回,她咬咬牙,垂头又不说话。

    “为我服个软这么难吗!”

    一起一落,扇个巴掌给个甜枣。

    夏何简直要给她气疯了。

    他挨她挨得更近,二人身体紧紧相贴,气氛开始变得焦炙。

    这样理智接近崩溃的瞬间,居小延隐隐感觉不妙。

    “你放开我。”她挣扎着想摆脱他。

    “不放。”距离近了,气息也近了。

    “放开,”居小延用手肘奋力击打身后夏何,却又担心前段时间的伤没好,力道忽而减小,这给了夏何可趁之机,双手直接把她栓得不可动弹。

    情急之下,她竟口不择言,“秦邺才不会像你这样。”

    你太霸道了。

    如果她情愿稍稍侧头看去,便能看见夏何因为这句话含着刺伤情绪的面容与瞳孔。

    但夏何不会让她有机会,他将她死死与自己扣在一起,像要融进骨血。

    “像我哪样?坐我腿上,被我抱着?还是说……”

    居小延穿着浅色单衣,雪白的脖颈裸.露在空气中,盯久了仿若上乘迷药,极度勾人。

    夏何原本冷漠的眼眸被欲望渲染。

    他到底没忍住,深深吻了上去。

    这一吻,居小延紧绷的神经蓦地断了,脑海中空白一片,挣扎渐渐止住。

    夏何接到前话,恶意地在她耳边轻喃:“这样亲你?”

    她带着哭腔,一个劲否认,丝毫不想让夏何误会她和秦邺的关系,更何况是眼下这种。

    “不、不是的。”

    夏何是亲了她。

    按理说这应该梦寐以求,可梦寐以求绝不是在如此情境下发生的。

    他将她手腕举到眼前,沉浸地,不容抗拒地,那些在体内累积已久的不满、愤慨、压抑,全部化作一个又一个吻烙下。

    转而吻到最初的地方,燃烧的欲望一发不可收拾。

    她想哭就让她哭罢。

    反正他在,一切都有收场。

    时间无限拉长,居小延坐在夏何腿上,接受他汹涌而来的感情,她浑身战栗,几乎要哭出声,“夏何,我怕。”

    “忍着。”

    这样强烈偏执的占有欲是居小延没有想到的。

    她心中只道,定是自己说错了话。

    这样的行径不是因为喜欢,是因为惩罚。

    直至她感受到夏何身后的欲望,他手顺着她的衣摆点点往里探去,即将去解衣扣的时候,她终于向他屈服。

    “我怕,我害怕……不要这样,求求你了夏何……”居小延抽噎不止,喘息声一下接一下。“你明明,明明说过会牵就我的。”

    这是夏何曾经笑着对居小延说过的话。

    他的确会牵就她。

    正如此时,夏何停了动作,神情复杂,说不准是心疼还是烦郁。

    他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算荒唐又怎样。

    夏何松开居小延,说:“算了,没心情。”

    她坐到一边,脸上还挂着泪痕,竭力掩好自己的狼狈。

    “怪我吗?”

    她红着眼眶摇头,不让自己的喜欢暴露分毫。

    夏何对她的反应讶然,但讶然转瞬即逝,起身扔过桌面上的纸巾给她,“自己擦眼泪,进门前我就叫你想好,我可不会道歉。”

    居小延用纸巾把眼睛和鼻子都擦得通红,肩膀由于抽噎不停抖动。

    夏何总会因为这个样子心软,他怀疑她拿捏住了自己的把柄。

    他忍不住问:“你在秦邺面前也这么爱哭吗?”

    居小延压住哭泣,摇摇头,除了上回在工业楼,因为夏何受伤她实在没能控制住。

    “其他人呢?“

    “我一般偷偷躲着哭。”

    所以说她只在自己面前才这么脆弱。

    “那我呢?”

    她用清澈的眼神看向他,“除了你,你对我最好。”

    高中时候,居小延身边只有夏何的热烈陪伴,他陪她欢喜,陪她笑,也陪她跨越悲伤苦闷,灰暗残缺的青春逐渐变得鲜亮透光。

    他永远最好最好。

    夏何失笑,“刚才难道也算?”

    他瞧见她把手中的纸揉成一团,慢慢揪成丝丝缕缕,又哑吧了。

    我对你好,你怎么不喜欢我?

    见状,夏何没再难为她,把桌上的温水递给她,“喝完自己回去。”

    居小延想去接水杯的手,僵在半空,“我……”

    “带没带钥匙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

    她默了半晌,道:“清楚。”

    “喝了回去。”

    “可这是你的杯子。”

    “爱喝不喝。”

    说完夏何就要收回,哪知居小延快速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这样就算她也亲了他吧。

    “夏何……”如果她继续留下来,他会不会就消气了?

    “回去,”然而夏何这次不给她机会,面色冷淡,“否则我把刚才的事继续做下去。”

    居小延耷拉着眉眼,逐客令下得太重,饶是她再恬不知耻,也知道留下的后果。

    “再见。”她说。

    他目送她离开,又听见关门声响起,心慢慢空了下去。

    窗外的雪愈下愈大,在街道和房顶堆积了厚厚一层。

    夏何来到阳台一个人静静淋雪。

    世界在无声无息中渐而银装素裹,这种天气很难见到星星月亮了。

    他呼吸着冷空气,独赏只有雪花纷纷下落的夜。

    楼顶上忽然多出片光明,是居小延到家了。

    暖黄色的灯光将落下来的雪染上温暖,安宁静谧地持续美丽。

    要是片刻是永恒的该有多好。

    便不用理会那些烦心事和流言蜚语。

    他的新专辑出是要出来了,但质量不可言说的堪忧。

    公司还没有给他安排新工作的打算,而就当下这种情况自己也接不到活。

    恰在他凄然地想着最近这些事时。

    上方忽然传来一道响亮熟悉的声音——

    居小延趴在护栏上大喊道:“夏何,不要难过,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温柔的雪被风吹进阳台,落在他的头发、眉心、鼻尖、肩头,以及伸去接住雪花的手上。

    雪遇见温热,慢慢融化成水。

    在暖暖灯光的映衬下,晶莹得像是闪光的未来。

    夏何想,因为她,他依然坚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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