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江州边境，落城。
季浮生亲自带领人马大军压境，还没有派兵叫喊开门，城楼上便有眼尖的小兵大喊。
“太女皇来了！太女皇来了！开城门，快开城门！”
季浮生还没有反应过来，落城的大门就敞开迎接她入内了。
落城算是江州的边陲，距离震中心江州城算较远，但也倒塌了不少房屋，整个落城城北几乎尽数变成了废墟。
落城是最早传唱歌谣的，但即使有歌谣的预警，埋在房屋中的百姓也极多，到处都是哭喊和呻吟。
落城的县令已经被愤怒的百姓绑起来了，百姓几乎是既畏惧又好奇的看着季浮生以及大军，受伤警惕，又抱有一丝期待。
“下官参见太女殿下，参见太女殿下，殿下救臣，救救老臣啊。”
落城县令极其女眷被绑起来扔在了空旷处，眼里满是期冀，季浮生根本没空理他。
地震后的救援时间是七十二小时，她要争分夺秒和阎王抢人。
“留下一小队，在废墟处帮助搜寻伤员，把县令府清扫一下，搭建伤员棚，维持秩序。召集幸存的百姓，分编一下，青壮年一部分清理废墟，剩下的分成几个小队搜寻埋在废墟里活着的人。落城交给李卿负责。”
季浮生快速的安排好了之前早就准备好的对策，换做李卿的官员点了点头。
季浮生自己则是带着人往受灾最严重的江州城赶去。
眼见大军消失，百姓惶惶不安，李图南便大声的将安排分散下去，整个落城以李图南为中心迅速运转了起来。
同样的情况还在江州的各个县城上演。
季浮生带了五千人马，亲自长驱直入江州城。
“大人，太女亲自带兵往这边赶来了，一日的时间，周围的县城几乎都献降了，负隅顽抗的，都被太女以摧枯拉朽之势碾压了过去。”
江州城内，江州牧谢固正在忙着救灾。
快要一天一夜没有合过眼的他，此刻眼底皆是红血丝，听到消息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太女殿下过来了？那东王那里可有消息？”
江州如今在东王韩黑洪的掌控下，谢固正是韩黑洪的嫡系。
提起此事，心腹黯淡的低下了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神，谢固一看心腹这样如何不明白？他瞬间沉默了下去，道，“颍州距离江州如此近，定是颍州也遭受了震灾，东王也抽不开身。”
这话心腹一听就知道自家大人又在为东王开脱了。
颍州和江州毗连，汴州又何尝不是？难道汴州就没有受灾，能让太女肆意调兵吗？其实就是东王不想调兵过来，害怕他们家大人自立门户。
“大人，太女殿下带兵过来，我们抵挡不住，此时抽调兵力，就是为整个江州城雪上加霜。”心腹忍不住劝道，“我们不如也开城门献降？”
心腹想的很简单，反正都是当下属，当太女殿下的总比当东王的好。最起码太女会带兵过来支援，东王不会。
“献降我怎么对得起东王的知遇之恩？”谢固想也没想拒绝了这个提议，他看着一片废墟的江州城，眼里一片沉痛。
他想了想，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休整片刻，登上了江州唯一完好的城楼。
马蹄滚滚，践踏起了尘烟，从远处逼近。
为首的是身披银甲的太女，一双眼睛亮的惊人，越看越像地龙翻身时出现的金龙，灿烂又充满着希望。
如果太女是这个样子的，那真的是百姓的期望。
谢固思绪翻滚，面上无悲无喜。
马蹄在城外停住，那太女抬起眼眸，直直的看了过来。
“谢固见过太女殿下。”
谢固袖手，微微点头，声音却清晰的传入季浮生的耳朵。
“劳烦太女殿下打道回府，江州城是东王的江州城，太女殿下应该不会趁地龙翻身趁火打劫吧？”
季浮生眯眼打量着城楼上的男子，男子约莫三十余岁，一张脸平平无奇，周身气度却是不凡，脊背挺直，透着一股读书人的风骨。
“你是江州牧？本宫没空废话，开城门。”
她长剑遥遥一指。
男人却摇了摇头，并没有被激怒的反应，语调依旧温和。
“殿下，城中驻军皆是在救灾，江州城此刻没有一名驻军，只剩谢某，您进城可以随意，谢某只能以死明志。”
季浮生额头突突的跳，浮起了一层青筋。
什么意思，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威胁本宫吗？！
她脸上浮现了一丝冷笑，长剑入鞘，从袋中取出弓弩。
“本宫很讨厌威胁，你不用跳，本宫这就送你亲自上路。”
城墙上的男人闪过一抹愕然，下一秒，长箭如流星，冲他飞来。
“大人小心！”
心腹直接将谢固扑倒在地，季浮生冷笑一声，手下的士卒已经撞开了城门，有序的进入救援。
跟她玩道德绑架？不好意思，她没有道德！
“岳风，带两个人上城楼，把人绑起来。”季浮生叫来岳风，道。
岳风得令，立马带了几个人登上城楼。
江州城比季浮生料想的受灾程度要轻。
虽然是震中心，但是被埋在废墟里的人比预想的要少，灾难过后救助安排比起前面几个城也清楚不少。
预留了人守城门，其余人按照次序打散，清理废墟、寻找伤员、搭建粥棚，以及挖坑焚烧掩埋。
然后又开始挨家挨户的登记人口。
“死的人太多了。”
一日下来，头昏脑胀。
从官署中查到，城西约莫有一万一千口人，如今登记的只有九千多口，消失了两千多人。而这一日，从城西挖出来的幸存人口只有四百三十三，尸体抬出了一千多具，密密麻麻摞了起来。
“入夜了，搜救困难更大，叫各家各户认领尸体，然后挖坑烧了。”
季浮生说道，充斥着疲惫。
“火葬怕是会激起民愤。”跟着前来的常焱有些迟疑。
“再拖下去，尸体就臭了，吸引来蚊虫，容易发生疫病。”季浮生低声说道。
所以，这就是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的原因？
常焱清楚他的明主非常神秘，吃了小小的一惊后，他立刻反应过来为啥要他去干这活。
好好好，他又要去忽悠人是吧？
常焱能怎么办？还不是要忍着怒气继续干活。
黑色的夜。暖风席卷着燥热，裹挟着血腥顺着飘散。四周一片寂寥，哭泣声和呻吟声，在这种夜里毛骨悚然。
这江州城里埋葬的是冤魂，她轻轻的打了个寒噤。
她不愿意去想这江州城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可能会因为这一场灾难活不下去，她现在的心愿就是多救几个人。
季浮生举着火把，穿过城西，先去了伤员棚。
幸存的百姓大多都是伤患，有的伤势很轻，只是划破了胳膊或者腿；有的伤得很重，发起了高烧。
妇孺主动来帮忙照顾伤患，整个棚子里都是药的苦气。
“是太女殿下来了，太女殿下来了。”
季浮生刚进来，就有人兴高采烈地呼喊，刹那间整个棚子里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她的身上，不少百姓的眼里聚起了泪花，里面充斥着信任和依赖。
对这些百姓来讲，江州牧是好人，千里迢迢前来救援的太女更是大好人。
“大家好好养伤。”季浮生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回视这些目光，声音坚定又温和。
“大家连地龙翻身都活下来了，日子会越过越好。”
贵人一直离百姓很远，高高在上。从来没有贵人用这么接地气的话告诉他们，日子会越过越好。
在这种乱世，什么才是过的好呢？吃饱穿暖不敢想，只是想着能活着就算好了。可是由这个少女说出日子越过越好，他们却莫名其妙的想要相信，他们以后也会吃饱穿暖。
“太女皇是大恩人！”
“太女皇太女皇，千秋万代来救亡。五月地龙翻身处，正始贤明安万邦。”
不知道是哪个孩子突然说话，一时间所有的小孩子都唱起了流传的童谣，清脆的童声是那么稚嫩，如同刚出土的小禾苗，刚绽放的小花骨朵。
他们都是希望。
季浮生轻轻的笑了起来，这些遭受苦难的人也笑了起来，稚嫩的童声仿佛吹散了灾难的伤害。
……
季浮生出了伤者棚，又去了粥棚，询问状况。
统筹粮食和伤药的段知宜十分发愁。
刚刚春耕没多久，秋收还离得很远，江州城内的存粮明显不够支撑这段时日的。哪怕有雍州庆州汴州等地的运转，消耗也会增大，更不要提还有三方势力虎视眈眈。
“粮草不够，还有树皮有草叶可以吃，先让百姓活下去，况且江州城有粮仓。”
季浮生沉吟了片刻，说道。
"也好，只要活着总归有希望。"段知宜叹了口气，准备彻底清点一下辎重。
“对了，要是有不长眼的哄抬价格的，网罗些罪名抄了。”
临走前，季浮生脚步顿了顿，语气冷酷。
整个江州城在夜间依旧运转，季浮生又回了趟官署，看见了被五花大绑的主仆俩。
很明显，主仆俩没有饿着，也没有缺水。
因为男子一上来，就对她怒目而视，冷言逼问，“太女殿下爱民如子之言果真有误，竟然不分青红皂白一箭射杀我等。”
“哦，那你们死了吗？”
季浮生幽幽说道。
季浮生亲自带领人马大军压境，还没有派兵叫喊开门，城楼上便有眼尖的小兵大喊。
“太女皇来了！太女皇来了！开城门，快开城门！”
季浮生还没有反应过来，落城的大门就敞开迎接她入内了。
落城算是江州的边陲，距离震中心江州城算较远，但也倒塌了不少房屋，整个落城城北几乎尽数变成了废墟。
落城是最早传唱歌谣的，但即使有歌谣的预警，埋在房屋中的百姓也极多，到处都是哭喊和呻吟。
落城的县令已经被愤怒的百姓绑起来了，百姓几乎是既畏惧又好奇的看着季浮生以及大军，受伤警惕，又抱有一丝期待。
“下官参见太女殿下，参见太女殿下，殿下救臣，救救老臣啊。”
落城县令极其女眷被绑起来扔在了空旷处，眼里满是期冀，季浮生根本没空理他。
地震后的救援时间是七十二小时，她要争分夺秒和阎王抢人。
“留下一小队，在废墟处帮助搜寻伤员，把县令府清扫一下，搭建伤员棚，维持秩序。召集幸存的百姓，分编一下，青壮年一部分清理废墟，剩下的分成几个小队搜寻埋在废墟里活着的人。落城交给李卿负责。”
季浮生快速的安排好了之前早就准备好的对策，换做李卿的官员点了点头。
季浮生自己则是带着人往受灾最严重的江州城赶去。
眼见大军消失，百姓惶惶不安，李图南便大声的将安排分散下去，整个落城以李图南为中心迅速运转了起来。
同样的情况还在江州的各个县城上演。
季浮生带了五千人马，亲自长驱直入江州城。
“大人，太女亲自带兵往这边赶来了，一日的时间，周围的县城几乎都献降了，负隅顽抗的，都被太女以摧枯拉朽之势碾压了过去。”
江州城内，江州牧谢固正在忙着救灾。
快要一天一夜没有合过眼的他，此刻眼底皆是红血丝，听到消息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太女殿下过来了？那东王那里可有消息？”
江州如今在东王韩黑洪的掌控下，谢固正是韩黑洪的嫡系。
提起此事，心腹黯淡的低下了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神，谢固一看心腹这样如何不明白？他瞬间沉默了下去，道，“颍州距离江州如此近，定是颍州也遭受了震灾，东王也抽不开身。”
这话心腹一听就知道自家大人又在为东王开脱了。
颍州和江州毗连，汴州又何尝不是？难道汴州就没有受灾，能让太女肆意调兵吗？其实就是东王不想调兵过来，害怕他们家大人自立门户。
“大人，太女殿下带兵过来，我们抵挡不住，此时抽调兵力，就是为整个江州城雪上加霜。”心腹忍不住劝道，“我们不如也开城门献降？”
心腹想的很简单，反正都是当下属，当太女殿下的总比当东王的好。最起码太女会带兵过来支援，东王不会。
“献降我怎么对得起东王的知遇之恩？”谢固想也没想拒绝了这个提议，他看着一片废墟的江州城，眼里一片沉痛。
他想了想，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休整片刻，登上了江州唯一完好的城楼。
马蹄滚滚，践踏起了尘烟，从远处逼近。
为首的是身披银甲的太女，一双眼睛亮的惊人，越看越像地龙翻身时出现的金龙，灿烂又充满着希望。
如果太女是这个样子的，那真的是百姓的期望。
谢固思绪翻滚，面上无悲无喜。
马蹄在城外停住，那太女抬起眼眸，直直的看了过来。
“谢固见过太女殿下。”
谢固袖手，微微点头，声音却清晰的传入季浮生的耳朵。
“劳烦太女殿下打道回府，江州城是东王的江州城，太女殿下应该不会趁地龙翻身趁火打劫吧？”
季浮生眯眼打量着城楼上的男子，男子约莫三十余岁，一张脸平平无奇，周身气度却是不凡，脊背挺直，透着一股读书人的风骨。
“你是江州牧？本宫没空废话，开城门。”
她长剑遥遥一指。
男人却摇了摇头，并没有被激怒的反应，语调依旧温和。
“殿下，城中驻军皆是在救灾，江州城此刻没有一名驻军，只剩谢某，您进城可以随意，谢某只能以死明志。”
季浮生额头突突的跳，浮起了一层青筋。
什么意思，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威胁本宫吗？！
她脸上浮现了一丝冷笑，长剑入鞘，从袋中取出弓弩。
“本宫很讨厌威胁，你不用跳，本宫这就送你亲自上路。”
城墙上的男人闪过一抹愕然，下一秒，长箭如流星，冲他飞来。
“大人小心！”
心腹直接将谢固扑倒在地，季浮生冷笑一声，手下的士卒已经撞开了城门，有序的进入救援。
跟她玩道德绑架？不好意思，她没有道德！
“岳风，带两个人上城楼，把人绑起来。”季浮生叫来岳风，道。
岳风得令，立马带了几个人登上城楼。
江州城比季浮生料想的受灾程度要轻。
虽然是震中心，但是被埋在废墟里的人比预想的要少，灾难过后救助安排比起前面几个城也清楚不少。
预留了人守城门，其余人按照次序打散，清理废墟、寻找伤员、搭建粥棚，以及挖坑焚烧掩埋。
然后又开始挨家挨户的登记人口。
“死的人太多了。”
一日下来，头昏脑胀。
从官署中查到，城西约莫有一万一千口人，如今登记的只有九千多口，消失了两千多人。而这一日，从城西挖出来的幸存人口只有四百三十三，尸体抬出了一千多具，密密麻麻摞了起来。
“入夜了，搜救困难更大，叫各家各户认领尸体，然后挖坑烧了。”
季浮生说道，充斥着疲惫。
“火葬怕是会激起民愤。”跟着前来的常焱有些迟疑。
“再拖下去，尸体就臭了，吸引来蚊虫，容易发生疫病。”季浮生低声说道。
所以，这就是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的原因？
常焱清楚他的明主非常神秘，吃了小小的一惊后，他立刻反应过来为啥要他去干这活。
好好好，他又要去忽悠人是吧？
常焱能怎么办？还不是要忍着怒气继续干活。
黑色的夜。暖风席卷着燥热，裹挟着血腥顺着飘散。四周一片寂寥，哭泣声和呻吟声，在这种夜里毛骨悚然。
这江州城里埋葬的是冤魂，她轻轻的打了个寒噤。
她不愿意去想这江州城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可能会因为这一场灾难活不下去，她现在的心愿就是多救几个人。
季浮生举着火把，穿过城西，先去了伤员棚。
幸存的百姓大多都是伤患，有的伤势很轻，只是划破了胳膊或者腿；有的伤得很重，发起了高烧。
妇孺主动来帮忙照顾伤患，整个棚子里都是药的苦气。
“是太女殿下来了，太女殿下来了。”
季浮生刚进来，就有人兴高采烈地呼喊，刹那间整个棚子里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她的身上，不少百姓的眼里聚起了泪花，里面充斥着信任和依赖。
对这些百姓来讲，江州牧是好人，千里迢迢前来救援的太女更是大好人。
“大家好好养伤。”季浮生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回视这些目光，声音坚定又温和。
“大家连地龙翻身都活下来了，日子会越过越好。”
贵人一直离百姓很远，高高在上。从来没有贵人用这么接地气的话告诉他们，日子会越过越好。
在这种乱世，什么才是过的好呢？吃饱穿暖不敢想，只是想着能活着就算好了。可是由这个少女说出日子越过越好，他们却莫名其妙的想要相信，他们以后也会吃饱穿暖。
“太女皇是大恩人！”
“太女皇太女皇，千秋万代来救亡。五月地龙翻身处，正始贤明安万邦。”
不知道是哪个孩子突然说话，一时间所有的小孩子都唱起了流传的童谣，清脆的童声是那么稚嫩，如同刚出土的小禾苗，刚绽放的小花骨朵。
他们都是希望。
季浮生轻轻的笑了起来，这些遭受苦难的人也笑了起来，稚嫩的童声仿佛吹散了灾难的伤害。
……
季浮生出了伤者棚，又去了粥棚，询问状况。
统筹粮食和伤药的段知宜十分发愁。
刚刚春耕没多久，秋收还离得很远，江州城内的存粮明显不够支撑这段时日的。哪怕有雍州庆州汴州等地的运转，消耗也会增大，更不要提还有三方势力虎视眈眈。
“粮草不够，还有树皮有草叶可以吃，先让百姓活下去，况且江州城有粮仓。”
季浮生沉吟了片刻，说道。
"也好，只要活着总归有希望。"段知宜叹了口气，准备彻底清点一下辎重。
“对了，要是有不长眼的哄抬价格的，网罗些罪名抄了。”
临走前，季浮生脚步顿了顿，语气冷酷。
整个江州城在夜间依旧运转，季浮生又回了趟官署，看见了被五花大绑的主仆俩。
很明显，主仆俩没有饿着，也没有缺水。
因为男子一上来，就对她怒目而视，冷言逼问，“太女殿下爱民如子之言果真有误，竟然不分青红皂白一箭射杀我等。”
“哦，那你们死了吗？”
季浮生幽幽说道。